时宁脚步刚踏进迎善阁,手中皇后娘娘赏赐的食盒还未放下,群嬷嬷就在一旁候着,直接让她移至太子寝宫。
“嬷嬷,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着急?”时宁快步跟上嬷嬷,边走边问。
传到耳边的声音被风吹散,嬷嬷轻声道:“太子妃去了便知道了。”
时宁幽幽地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太子这边刚送走董太傅,正仔细思量着太傅方才的话,渔州矿脉倒是个棘手的事,不知道陛下会派何人去查。
窗外忽传来脚步声,太子指尖一顿。
“可是太子妃回来了?”太子不在意地问道。
下一秒,时宁的声音便在耳边出现,“妾身拜见殿下。”
太子微微抬眼,目光瞥见她手中的食盒,冷笑道:“太子妃又去巴结皇后了?”
时宁心中一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无妨无妨,他有病,多担待。
下一秒,她就换上了笑脸,“殿下,你尝尝皇后娘娘宫中的藕粉桂花糕,可好吃了!”
她笑嘻嘻地说着,见太子依旧沉着脸,便拿起块糕点塞在太子嘴中,温暖的手触碰到他冰冷的脸颊,两人都触雷般地朝后退了一步。
“放肆!”
太子嘴中塞着糕点,脸颊两边塞得鼓囊囊的,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见他眸色骤沉,闪过一丝怒意,桌上的糕点顿时被掀翻。
此女行事古怪,难不成......
有毒?!
思及此,太子神色一顿,直接将口中的糕点吐尽,直到吐到后面全是清水。
“沈时宁!”一句怒吼脱口而出。
时宁身子一震,默默抿嘴,“太子殿下,您......莫要动怒......”话音渐弱,消尽在殿内凝滞的空气中。
太子闻言,胸口剧烈起伏,忽地一阵咳嗽。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碎。
“哎殿下!”时宁赶忙一把扶住他的身子,“都说了您别动怒……”
太子不耐,冷冷瞪她一眼,没有说话。
时宁倒也不与他计较,横竖他是东宫之主,自己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罢了。
只见他身形摇晃,时宁也不及多想便上前搀扶,引他在软榻上靠稳。刚要抬手为他抚背顺气,却被他猛地挥开,那力道不轻,拍得她手腕通红,只好默默退后半步。
虽是个病人,力气倒还不小。
时宁站在他跟前,微微低头,“殿下,有些事我们应该好好说明白。”
太子好不容易平缓下来,一口温水配着药丸下肚这才好受些。他倚靠在软枕上,对她的话有几分考量,“你说。”
时宁坐在他身旁,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是沈家女才这般对我,你认为我们沈家是裕贵妃的左膀右臂。”
太子冷笑着打断,“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时宁眸光一凛,声音陡然清亮,“我父亲清风廉洁,岂会因私废公,裕贵妃膝下有六殿下,你认为她想争储位我无话可说,可我嫁进东宫,既不为作人耳目,更非存心害你。”
“殿下不妨细想,你若有个好歹,我这太子妃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太子神色沉静,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她说的不无道理,她是太子妃,太子死了她又如何自保?
除非......沈家早已将她视作弃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太子淡淡道,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
时宁一怔,这就完了?她忍不住上前半步,“殿下没有其他要说的?”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透着几分疲惫,“该说的,你不是都说尽了么?”
“哦……”
时宁垂下眼帘,默默退出殿外,方才争辩时的气势早已消散无踪。
待到时宁完全退至殿外,太子轻声一喊:“羽灼。”
霎时,一个敏捷的人影从屋顶跃下,直直落在门前。那人束着高发,一身黑衣不苟言笑,抱拳行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微微沉眼,“去查太子妃,越清楚越好。”
—
时宁回到迎善阁,小院的积水已经退了下去,露出崭新的青石板。
露珠忧心忡忡地见她回来,“姑娘,太子殿下又为难你了?”
时宁摇摇头,狡黠一笑,“就他那身子骨,不被我气着就算好的啦!”
露珠这才露出笑颜,不一会儿,又开始愁眉苦脸,“哎太子殿下也真是,话说你们都已成亲,这还分房睡?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就是要分房睡才好呢!”时宁靠在软榻上,头枕着软枕,闭着眼笑嘻嘻地说着,“我才不想和太子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巴不得这辈子他都不要喜欢我!”
“哎哟姑娘,呸呸呸!”露珠赶紧用手制止,“可别胡说!”
时宁这几日都待在小院中,每每晨间想去太子那儿请安,结果都被驳了回来。
见不到太子殿下才是好事呢!
可接连闷了几日,时宁也开始郁郁寡欢,每日不是盯着蚂蚁发呆,就是埋头睡大觉。露珠见她闷得慌,不知从哪个小宫女手中讨了个纸鸢回来,邀她一起去放纸鸢。
这日天气晴朗,入秋后已经难得有这般好的阳光。
时宁今日特意换了见艳丽的衣裳,刚用过午饭便拉着露珠去御花园放纸鸢。
纸鸢在空中肆意飞翔,竹骨轻盈,尾后两条尾巴随风而动,竟好似活了一般。时宁手中牵着线,在花丛中奔跑,鲜艳的衣裳与花朵揉在一起,少女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忽地一阵风吹来,手中的纸鸢不受控制,用力一拉,引线猛然断裂,纸鸢卡在了静月湖畔的树上。
时宁眉头一皱,正不知怎么办时,身后一道轻快的声音传来,“姐姐可是需要帮忙?”
蓦然转头,见假山石上立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袭雨过天青色的锦袍衬得他面容清秀。见时宁望来,他粲然一笑,脸颊处两个酒窝忽深忽浅。
时宁眼前一亮,连忙福身道:“还请贵人相助,帮我取下树梢上的纸鸢!”
少年眉眼弯弯,信手拾起两枚鹅卵石,只见他广袖轻扬,石子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击中纸鸢的竹骨。那纸鸢轻轻一颤,如蝴蝶般翩然落地。
“好生厉害!”时宁不由轻呼,拾起纸鸢郑重行礼,“多谢贵人。”
“姐姐不必多礼。”少年负手而立,目光在她衣饰上打量一番,忽地走近半步,“姐姐是哪个宫的?怎么从前没见过?”
时宁心头一跳,正欲搪塞,却见少年突然郑重起来,“此等服饰……”他眼中迸出惊喜的色彩,“你是东宫新迎的皇嫂!”
少年说话间酒窝深陷,确有兴奋欢呼之实。
皇嫂?他既称皇嫂,那他就是太子的兄弟!
时宁讪讪一笑,在心中思量着这是哪位皇子,倒是有趣。
忽而一道清冷嗓音在不远处传来,“小六,这个时辰,怎么没在宫里听学?”
那声音冰冷,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愠怒。
时宁回头望去,只见群嬷嬷推着轮椅缓缓行来。
太子一袭玄色披风露出一截宝蓝色锦袍,华丽的颜色为他苍白的脸色添了些许精神气。墨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青丝垂落在额前,膝上还搭着的白狐毛毯,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皇兄!”六皇子眼睛一亮,一路小跑到他身边,“那些课本听得头疼,哪有赏花有意思!”
太子眸色微沉,淡笑道:“上回挨的板子,看来是好了?”
六皇子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颊边酒窝深深凹陷,“小打小闹而已!”说着突然凑近,“您这几日身子可好?若不是我每日在母妃身边侍奉,我早就想来看看您了!”
太子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不必担心,无大碍。”说话间,视线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站在一旁的时宁。
时宁手中拿着纸鸢,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妾身拜见殿下。”
太子微微点头,“走吧,你不是说要给我做菊花酥吗?怎么还要我亲自出来寻你?”
时宁一愣,顺着他赶紧应道:“是妾身忘记了,殿下,妾身这就回去为您做菊花酥。”说着,便将纸鸢塞到露珠手中,自己则从群嬷嬷手中接过轮椅,朝着六皇子道别。
看来这六皇子与太子的关系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僵持,就今日来看,六皇子倒是很喜欢他这太子皇兄。
时宁小心翼翼地推着他,从上往下看最突出的便是他挺拔的鼻峰,“殿下?你怎么出来了?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推你到处走走?”时宁试探性地问他。
只见太子微微抬眸,瞥她一眼,冷声道:“回东宫。”
时宁立马噤声,难不成他今日出门就是为了寻自己?他怎知道自己会遇见六殿下?故意的?
许多疑问在时宁脑中蹦出,但她却没有问出口。
回到寝宫,时宁将太子小心翼翼地扶在软榻上,大抵是吹过风,竟还有些咳嗽。
“你出去吧,这儿有嬷嬷。”太子半喘道。
时宁小声应道,便蹑手蹑脚出了门。
其实她还是有些担心,但又怕留在寝宫惹他不快,到时被气吐血才是罪过。
待到时宁离开,嬷嬷为太子整理好衣物,本想开导他几句,却见他闭着眼有些困意,便就没再说话。
太子垂着眼靠在软榻上,羽灼的话在脑中浮现。
“太子妃是去年从袁河县接回来的,这些年并未养在家中。”
所以,她就是沈家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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