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装晕的许浣溪,在疾驰的车上才想起那位少年是谁。
今天清晨她赶往葬礼现场的时候,时越不愿与她共乘一车,所以是分为两拨出发的。
在悼念厅的门口,她听见了负责人的厉声斥责。走进去后,负责人立马换上一副曲意逢迎的嘴脸。
“真是太抱歉了夫人,我们这的工作人员在搬运时先生的棺椁时不小心磕到了一角。”
负责人搓着双手,语气带着十分的歉意。
许浣溪向下的位置随意瞟了眼,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口,不近距离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被磕碰的痕迹。
这事放在其他家属那里或许会演变成什么不吉利的大事,可对于许浣溪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语气轻柔,“没事的,我先生宅心仁厚,想必也不会计较这些。”
负责人见许浣溪不计较,连忙点头哈腰地表示:“是是是。但为了给家属一个交代,我这就辞退这小子。”
许浣溪看向站在负责人身侧的男孩,他低垂着头,细碎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移动这么重的棺椁怎么说也得好几个人,现在却是他一个人来承受过错,怎么看都像是被拉出来的替罪羊。
她摆摆手,道:“不用了,抓紧布置吧。”
负责人“诶”了一声,大力拍向那男孩的后背。“还不谢谢时夫人。”
男孩不曾抬头,只是鞠了一躬。“谢谢...夫人。”
负责人已经去指挥别人去布置,许浣溪站着无聊,便和在自己不远处忙活的那位男孩说起了话。
“你看起来很小,在这边上班?”
正在搬运白菊的男孩点了点头,他戴着黑色的口罩,但露出的那双眼睛极美,琥珀色的瞳孔内没有一丝窘迫,全是淡然。“还在上学,兼职打工。”
许浣溪心里嘀咕,现在殡仪馆都有临时工么?还没来得及继续攀谈几句,时越到了。
......
原来是他啊。
许浣溪仍闭着眼,但是可以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此时此刻正放在自己的身上。
想也不用想是谁在偷偷看她。
尽管现在的车在以极快的速度赶往医院,但时越仍觉得不够。
许浣溪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他盯了很久去看,直到她的睫毛微颤了一下,睁开了自己双眼。
装晕转醒的许浣溪和偷看被抓包的时越此刻对视着,谁都没有从彼此的眼里看出心虚的成分来。
而后,是时越先开的口。
他在寂静的车内空间兀自来了一句:“许浣溪,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闻言,许浣溪只恨自己不能再晕过去。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勉强压制住自己的烦躁之情,瞥眼看向自己的手臂,轻轻道:“小时,我没有要让你感激我的意思。”
说完后她顿了顿,咬紧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下唇。
“只是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我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的声音很小,却如同蚊呐一般在他耳边、心口的位置不停萦绕。
放在平常,时越有无数尖酸刻薄的话去回怼她,可是现在,那些话梗在了他喉间的位置。
无论如何。
不管许浣溪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她救了自己。
只是时越冷哼一声,并没有正面回应她所说的话。
许久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许浣溪转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她攥紧手,精心护理过的长指甲嵌进手心中。
疼痛可以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
医院内。
护士小姐在为许浣溪涂抹药膏的时候,一直在悄悄打量她身边的少年。
尽管这位看起来极为不耐烦的少年一直在拨弄着手机屏幕,但只要这位女病患发出抽痛的吸气声时,他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都会停顿下来,然后用凉飕飕又像是警告一样的视线看向这边。
然后护士小姐就会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来放轻动作来上药。
一边的皮肤烧伤科主任医生嘱托着今后的养护事宜。
时越远程处理完葬礼那边的事宜后,将手机放进裤兜内。
“会不会留下疤痕?”他扫了眼那女人,此时她正低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胳膊,又要露出一副快哭的表情。
他没忘记许浣溪有多可怜巴巴地问自己要是留下疤痕会怎么办。
“积极接受治疗,按时涂抹药膏的话是不会的,但同时也要看患者个人是不是易留疤痕的体质。”
时越颔首,“开最贵的药膏。”
全程许浣溪除了因为忍耐不住而发出的痛呼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像是一个非常顺从的乖巧娃娃。
直到她和时越一前一后走出治疗室的时候,她才说出了进到医院以来的第一句话。
“小时,我去一趟洗手间。”
时越“嗯”了声,“那我在电梯那边等你。”
许浣溪来到卫生间,镜子上的自己有些憔悴。她凑近去看,有些粉底的确被眼泪冲开了些。眼睛的部位红红的,不过这显然不仅仅是红色眼影的作用。
她低下头,手臂的那处红色烫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有些狰狞。
如果刚才的小护士看到接下来一幕可能会崩溃,自己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许浣溪从包里拿出来湿纸巾,缓缓地在刚涂好药膏的地方擦拭着。
事实上擦掉药膏要比涂抹药膏疼多了,可许浣溪这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地擦拭完毕后,她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她怎么会让,代表着自己来之不易又付出惨痛代价的“勋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磨灭掉。
时越每次看到这个疤痕,就会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再次回到家时,时越并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连招呼也没打就径自上楼,而是在门口的位置顿住了脚步。
“什么时候上药,要用什么药,你都记着吧?”时越将手中的袋子伸向前,可偏偏许浣溪像个被霜打过的蔫茄子,含糊应了一声,接过空中的袋子就准备上楼。
“喂。”时越最终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许浣溪的一只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等着他的下文。
时越握了握拳,面上是少有的纠结神情。最终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不会赶你出去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那个伤口好之前。”
即便时家现在内忧外患,养一个闲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他老爹又爆出了私生子的事件。许浣溪再怎么有非议,好歹也是法律意义上时沛的合法妻子,这个时候再闹出抛弃继母的事情,对家风有影响不说,光是股市都得震荡一阵。
时越就算是讨厌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许浣溪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实木扶手,等待了两三秒的时间,然后转过头向着时越浅浅一笑。
“谢谢你,小越。”
许浣溪感叹着机缘真是妙不可言,心情愉悦不少,连带着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真情。“你能收留我,真的特别感谢你。”
时越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女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总算没戴着他所厌恶的假惺惺面具。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相救的。”她殷红的嘴唇轻启,继续说道。
又来了。
刚说完她,现在这假惺惺的话不就又来了。
时越发出一声嗤笑:“真的吗?”
“假的。”许浣溪完全转过身,向他眨了眨眼睛。“因为是你,我才那样做的。”
即使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在哄骗自己,也极有可能是只有自己才能帮助孤立无援的她,明明知道这一切。
可时越的心脏还是停滞了一瞬。
他别过头,呼出一口浊气后,缓缓道:“我爸的那些后事你最近也别出面了,我去解决。”
一想到今天葬礼上出的那些乱子,他就觉得心烦不已。除了要处理那个疯女人外,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要去调查。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想到了什么,再睁眼的时候眼神里已然带着十分的凌厉。“许浣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什么事情。”
许浣溪唇边微笑的弧度还没收回,“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添乱。”
她才没有愚蠢到在时越手忙脚乱的时候再去掺和什么,反正现在最起码没有流落街头的风险,傻子才会去破坏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在时越出门后,许浣溪这才完全放松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早在穿书过来的当天,她就想了个法子没有住进时沛曾经住过的房间,而是在二楼找了一间空置的卧室。
时越不喜欢家里有太多的外人,所以家里的佣人会在时越回家的时候回避一下,直到他回房间或者外出才会出来做事。
许浣溪知道今天的事情棘手,时越几点回家尚不一定,于是用房间内的座机吩咐着今晚的晚餐。
可能是时越在国外呆的久,口味也潜移默化地变成了那边的口味,这两天家里做的饭菜清淡无味。许浣溪喜欢吃甜的、辣的东西,吃这些东西简直像是在嚼蜡。
今天,她终于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口味饱饱用了一餐。
吃完饭后,她心情很好地开了一杯红酒,准备在泡澡的时候慢慢品尝。
在浴室内氤氲的热气和酒精的加持下,她躺在浴缸里舒服到小憩了半个小时。
直到水温变得稍凉,她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许浣溪将浴袍披在身上,因为没打算出房间,所以浴袍系得松松垮垮。
在脸上涂抹了好几层护肤品后,许浣溪突然觉得胃部一阵不适,许是因为吃了几天清淡饮食今天猛然吃了辣的食物刺激到了。
许浣溪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可隔壁仍然毫无动静。
没错,时越的房间就在隔壁。
胃部的绞痛感越来越强烈,许浣溪拢了拢身上的浴袍,打算下楼去找阿姨问问家里有没有治疗胃病的药品。
这一推门,正好和外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时越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将葬礼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完毕后,才得知那疯女人和男孩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
其实在事情发生时,底下的人就在第一时间报了警,可这女人偏偏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从回国到现在,时越是前所未有的心累。
他扯了扯脖子上系着的领带,面无表情走向自己的房间,谁承想隔壁跑出来一个衣冠不整的许浣溪。
女人被名贵护肤品精心保养过的皮肤,每一寸看起来都是吹弹可破的状态,尤其是刚被热气氤氲过的脸颊更是白里透红,眼神也湿漉漉的,像是在林间迷路的小鹿。
许浣溪在心里暗骂一句“倒霉”,但还是露出了诧异后淡淡微笑的表情。“小越,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忙了一天根本没空吃饭的时越懒得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按下门把就准备进屋,在踏进房间的刹那顿了一下,很简短地问:“上药没?”
许浣溪何止没上药,在刚才泡澡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特意给伤口防水。
现在一看,果然比从医院出来还要严重,也难怪时越会再问一句。
胃部的绞痛夹杂着手臂上的隐隐作痛,许浣溪再也维持不住刻意挤出来的笑容。
在又一阵近乎痉挛的抽痛后,许浣溪一只胳膊抵着墙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躬了下去。
她这浴袍本来领口就大,加上又没好好系带,在这么一弯后,胸前的几分春光就这么展露在了时越的眼前。
即使没有露出任何**的部位,也足以引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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