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她被时越赶出家门,也并非一件没有可能的事情。
至于原身的娘家能不能倚靠,从他们今天连葬礼都没参加就可见一斑,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家族博弈后的弃子。
况且在书中,原身也曾想过要投奔娘家,却被威逼利诱要嫁给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原身这才破釜沉舟要和时越争夺遗产。
许浣溪抿了抿唇,脑内飞速盘算着那栋留给自己的别墅能折现成多少现金。
她愈沉默,时越心头的一股无名之火就燃得愈旺。
显然刚才许浣溪与方舒然的对视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他爹的遗体还摆放在这里呢,这女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对别的男人暗送秋波?
肤浅、愚蠢、装模作样。
这是时越对于许浣溪的所有印象。
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个人光是站在一起就无比碍眼。只不过在想出原因之前,他便已经做出了搅开二人的举动。
滔滔不绝的主持人终于结束了讲话,下一个理应是家属讲话的流程,承办的人也了解时家现在的情况,讲话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时越的身上。
时越虽年纪尚小,又是在国外长大,可毕竟是这个圈子的人,这种正式场合的礼节一点都没失。
说完“我会努力让时家发扬光大,不辜负父亲的期望”这句话刚落,却是有人先发了难。
“我大哥当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父亲把家里的所有主要产业都过继给了他。这么多年了,我这位好大哥对于他的亲弟弟,何曾有半点照拂?”
直白又犀利的开口之人,正是混在宾客中的时沛亲弟弟,时阳。
他冷笑说着,上前了一步。“当年父亲走得仓促,我在外地的公司历练,眼睁睁看着家里的基业都到了自己的亲哥手里。我这位侄子,早早就在国外生活,对于家里的事务一概不知,怎么让我们时家发扬光大呢?”
许浣溪记得这是全书的开篇剧情,时阳在大哥的葬礼上不惜撕破脸面、率先发难,目的就是要让在场的众人觉得时越难以堪称大任。
一个是关系凉薄、还在上学的儿子,一个是多年觊觎家里财产的纨绔兄弟。
众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时家现在连个半点像样的继承人也无,如日薄西山,大有落败之势。
时越的下颌线条紧绷,冷眼看着这个当时只知道问祖父母要钱的小叔,这么多年过去还敢跳出来不知死活地来争家产。
他不再理会其余看热闹的众人,也不愿让父亲的葬礼变成一出闹剧,正欲开口之际会场内却响起一道清晰明亮的女声。
“虽然我与我丈夫缘浅,只有几面之缘,但他这么多年以来是怎么将时家经营到如今地位的,在场的众人也有目共睹。”
许浣溪走到时越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立。“如今我丈夫就躺在这里,小叔你却趁虚而入,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说实话,许浣溪当时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就觉得时越这小叔的行为愚蠢到离谱,当然更愚蠢的是原身,因为她在那个时候也觉得时越不成气候,选择跟着时阳一起打压时越。
这也是时越对原身的厌恶发展成记恨的转折点。
所以这一次,许浣溪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时越这一边。
“我们家小时有能力做好这一切,我相信他。”她说完,暗戳戳去看时越的神色。可这小子不知是听惯了彩虹屁还是怎么,一点情绪反馈也无。
“你算哪门子东西,半只脚还没踏入时家的门呢,有你说话的份吗?”时阳在众人之下被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嫂拂了面子,情绪变得激动许多,口不择言地连骂好几句。
眼看现场愈加混乱,时越的眉心蹙起,打算叫人将这位大闹葬礼的小叔拖出场外。
这边的风波未平,一边的风波又起。
告别厅外突然传出了一声异响,伴随着工作人员的呼喊声,一位穿着凌乱的女人跑了进来,手上还牵着一个约摸着五六岁的小男孩。
她的步伐迈得又快又急,后面的男孩根本跟不上她的步子,被拖着踉跄着走。
女人拖拽着小男孩到了众人的面前,在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不知所然的时候,她尖锐的嗓音很有穿透性地响彻了整个场馆。
“时沛,你到死也不愿意认下你的儿子是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登时哗然起来。
许浣溪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时越,他俊秀的双眉越蹙越深,脸色上也闪过一丝阴霾。
时沛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这在书里可是完全没有提过,至少在她看的那部分里没提到过。
这该如何是好,一个时阳就够添堵的了,再加上情妇带着私生子跑来砸场子...许浣溪在心里缺德地想着,自己这短命的老公会不会气到当场诈尸。
时越双手紧握成拳,捏的指关节咔咔作响。他也没想到父亲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隐患,眼底全是嘲弄和狠厉。
女人一把将小男孩拽到面前,推搡了一下他的头,厉声道:“去,让大家看看你,让大家看看现在躺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有多狠心!”
男孩被大力向前推了一把,小小的身影向前踉跄了一下,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大声哭了出来。
许浣溪离得最近,被这声哭喊刺激到耳膜都痛,她向场馆内扫视了一眼,除了看热闹的来宾外,刚才闹得最凶、最应该在此刻落井下石的时阳竟然意外地不见了身影。
她来不及细想,就注意到女人正从随身背的挎包中掏出着什么,同时口中还呢喃着:“既然你不让我的儿子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你的儿子好过。”
直觉告诉许浣溪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女人泼洒出手中的液体时她下意识就推了身边的时越一把。
一切发生得太快,许浣溪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手臂处已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硫酸接触到娇柔的皮肤,发出了可怖的“刺啦”声,随之而来的是像是无数根针在扎的刺痛感。
许浣溪的脸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流了下来,后背也被冷汗所浸湿。
“嘶——”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实在是...太痛了。
时间在此刻突然变慢了起来,所有的感官都被剥离,大脑也无法进一步思考,只有手臂上的剧痛感提醒着她,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
下一秒,许浣溪的身体被凌空抱了起来。
许浣溪抬头,只能看到时越平日里倨傲至极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形。
时越顾忌到许浣溪的胳膊伤处,是直接将人公主抱起来的,然后跨开长腿,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快而稳地来到了卫生间的位置。
他轻柔放下痛到不停抽气的许浣溪,将水龙头开关开到最大,让清水冲洗着她胳膊上被灼伤的位置。
清冽的凉水带去了少许痛感,许浣溪被疼痛侵蚀的大脑终于有了可以思考的空隙。
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只有十几秒。
可许浣溪却能在看清那女人的动作后还能做出保护时越的行为,她不知道这步棋走得对不对。
可那么厌恶与她接触的时越却抱着她来到了这里,似乎是在隐隐证明:她赌对了。
那就再添上几把火好了。
“我...”许浣溪一开口就带着颤抖的哭腔,“小时我好疼。”
时越抿了抿唇,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水流和白皙藕臂上的红色灼伤痕迹。
“知道疼你还...”他的脑仁此时也跟着突突地跳,想要问为什么的语句也在此刻硬生生地止住了。
如果不是许浣溪将他推开,硫酸就会泼到他的身上。像许浣溪这样被直接接触皮肤尚且算是万幸,要是泼到他的衣服,与皮肤相粘连,则会更为棘手,后果也会不堪设想。
许浣溪的伤口历历在目,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推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免受这一遭已然是既定的事实。
所以再问为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小时,我会不会留下疤痕?”许浣溪抽噎着,断断续续地问:“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穿露出手臂的裙子?”
她滴下来的眼泪砸在时越的手背上,无端地让时越也感觉被烫了一下。
“不会。”生平第一次安慰人的时越语气带着生硬,“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许浣溪,想要从胸前的口袋抽出手帕让她拭泪,这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那个手帕他已经扔掉了。
因为碰了他认为污浊的人。可现在,这个人救了他。
水流声伴随着女人的啜泣声,让时越说不清自己现在心头的滋味。他只能一直盯着她手臂的状况,直到卫生间门口出现了一个男生的身影。
“已经二十分钟了,再不送到医院的话可能会形成瘢痕。”
卫生间内的两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姿修长的男生站在门口,不知道看这一幕看了多久。
“你很懂?”时越眼神凌冽,此时心头的怒火有了出口,全发在了这陌生人的身上。
“是硫酸,但应该不是强酸,不然你抱她来的这段时间她的手臂估计早就黑了。”少年的嗓音听起来清冽至极,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却是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
时越昂了昂头,视线透过他看向后面。时家的人则是恭敬地说着“少爷,车已经备好了。”
于是许浣溪又被两只结实又有力的手臂托抱而起,这次她为了稳定身形用那只安好的手勾住了时越的脖子。
在经过那位少年的时候,她与少年对视了一眼。他极为俊美的面容下,琥珀色的眸子中无波无澜。
时越的步伐极快,脑中在一片纷乱的状态下手上抱着许浣溪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下。
他自己倒是毫无意识,对于被抱着的许浣溪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许浣溪只当他这时候又突然犯病,不想再触碰她。她怎么能允许他好不容易软化的态度再次强硬起来,尤其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于是,她将受伤的手臂暗暗贴近了时越的身前。如此一来,只要时越微微低头,就可以看见那道可怖的伤口。
许浣溪气若游丝,仿佛一只搁浅到岸上的鱼儿,光洁的额面上全是细碎的汗珠,打湿了她的头发。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只手抓紧了时越胸前的衬衫,然后,紧紧地闭上了自己双眼。
任凭时越再怎么叫她的名字,都没有睁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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