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面，有些冷。
夏狸从荼蘼怀中转醒。
“醒了？”
“嗯......我醒了......”夏狸被自己声音吓一跳：“我，我？”
“有些复杂......”荼靡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月上中天。
清辉映在荼蘼半边脸上，反而自她脸上发出荧光。她的额发与长衣被风吹动，为这不真实的美添一分实感。皓白的颈，刀削的肩。云鬓间，两柳眉弯弯蹙起，凤眼褶皱也渐深，一点难色升起。
但很快，难色消逝，一点笑意自嘴角浮现，她视线转向夏狸，含着歉意注视而来：“是我的错，我......”
神情变换的瞬间，将这画中之人拽入尘世。
夏狸有些明白书上那些美妙词汇的含义了。她迎上荼蘼的目光，瞬间就明白，荼蘼看得是自己。
“回去再说。”
荼蘼脸上那点无奈之色也缓缓消逝，成了十足的笑意。
“好。”
很静，周围只有风声。今夜无云，加上离得又近，那小半月牙将两人照的银亮。
夏狸抓紧荼蘼，看向身下的山川。荼蘼默默将她抱紧。
“好黑。”
“被火烧的。”
夏狸看她：“你烧的？”
“是......”
夏狸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内：“怪可惜的，下次不许烧了。”
“好。”
“你怎么只会对我说好。”夏狸看到城内有烟花升起：“我们去看看！”
荼蘼微一感应，就明白了。
烟花升不了太高，在她们脚下爆开。
“他们在庆祝劫后余生。”
从没靠烟花这么近过，夏狸兴致高昂：“近距离看，好像一大朵花开放，真漂亮。”
“是很漂亮。”
荼蘼应着，又抽手打了个响指。
有灼热气流窜起。淡金火焰在天上凭空生出，越燃越烈，缓缓凝成了一朵巨大往生花。花叶柔软延展，从花心弯曲而出。花心还会吐出长蕊，肆意舒展。这样的数个花朵同时长出，并拢成一棵完整往生花。
“真好看。”
火焰将头顶照得明亮，连烟花都黯然。
花身摇曳着缓缓合拢，却越长越大。最后在整座城上空瞬间绽放，散出漫天流火。
******
走在城外小路上，夏狸有些怅然。
荼蘼牵马走着，给她喂了点东西就没再说话。
“也不知道小乞丐到哪了。”
荼蘼没回头，认真想了想：“应该还没到忘川。”
“......”
“死亡也许对她来说不算坏事。”
夏狸没肯定没反驳，只是怅然地“噢”了一声。
刚才出城时，城墙旁边贴了张特大公告。人群聚在那，议论纷纷。夏狸有些好奇，却没凑近。反倒是荼蘼开口：“想不想去看看？”
道观花开依旧，只是在观外支起摊子，摆有许多东西。
一张手写告示贴在旁边：遗物认领。
架子上的东西三三两两，要么是些残缺之物、要么是些不值钱物件。夏狸一眼就看见那个残破的木碗。
荼蘼站在一旁，捻着手里的花瓣。
“仙子，师傅说城里的魔气消散。我第一个就猜到是您出的手。”有道童向她行了一礼，脸红红的，脑门上全是汗：“这些遗物，观里都作过法，去除了上面魔气。谢谢仙子您的大义之举！”
荼蘼看眼夏狸，对着道童点点头，就走了过去。
一道花枝别入鬓间，夏狸转过来抱住她：“我好像......是个扫把星。”
荼蘼回抱住她，伸手轻拍着她背：“命各有数。”
夏狸抬头，身量已经接近荼蘼肩膀，眼角红润：“但自从我下山，已经死了好多人。”
“不是你的错。”荼蘼扯出一抹柔笑，伸指将那根黏在脸上的发丝理顺，哄她：“我们将它埋了吧。”
“我可能真是扫把星，幸好梅焰前天离开了。”夏狸又抱了回去，闷声说着。
“噢，她有点事被她父亲接走了。”
“真的？”
“真的，你看。”荼蘼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牌，上面还雕着个梅枝组成的梅字。
夏狸接过，玉质细腻温良，入手还带着点微凉。
“她让你有空去找她玩呢。”
夏狸把玉牌还给她，情绪稍微稳定了点。
荼蘼取出一个木盒，将破个口的木碗装起来，放到她手里：“走吧，咱们去让她安息。”
夏狸接过木盒，又瞟了眼后面那些遗物，跟着荼蘼往前走。
走到门口，一颗灵玉落在了木盒上。夏狸心领神会，将灵玉递给道童，指了指这些剩下的遗物。
道童却退后一步，拒了这灵玉：“仙子放心，师傅说我们除魔不行，但这点力是要出的。”
夏狸无措地看向荼蘼，却收到个温和笑容。
“这下放心了吧。”
......
没了树木遮掩，这片土地好像变得异常炎热。夏狸顶个草帽，没怎么出汗，却还是闷得慌。
“荼蘼，咱们还得走多远。”
“差不多了。”
“啊？”夏狸环顾四周，只看到焦黑的土地。
身子突然一轻，夏狸落到荼蘼怀里。
“你干嘛？”
荼蘼在她额头一点，又将她放下，手指沿着着骨穴连点而下。
体内传来阵阵通畅之感，但手指触上穴位又十分痒，夏狸扭动身子，躲避着她的手指：“好痒。”
荼蘼充耳未闻，理顺穴位，最后再尾骨一点，灵气直接将穴位串联起来。
“好了，现在换我。”
夏狸回头一看，这人已经坐在马上，示意自己：“往那个方向。”
“噢......”
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听话地牵起小枣走去。
踩在这烧糊的土地上，有种奇妙触感。土地像是变成沙，有些酥。踩到草木尸体时，还能听到许多脆声。
有风。
夏狸回头一看，身后聚起大片乌云，隐隐还有雷鸣声。
可自己头顶依然无云，太阳使劲晒着。
“你又干嘛？”
荼蘼立在马背上，闭眼吹着笛子：“凝神、静气。修行是自内而外，感受灵气，将它们汇集到身体里。”
夏狸深吸一口气，几缕热丝就被她吸入，仿佛自己沐浴在温水中，这热丝正给温水加热。
“噢。”
荼蘼睁眼，后半边天上，那些乌云也开始挤出水来。
“我在将灵气化水，修复土地。”
在荼蘼看来，人类都是一个容器。这个容器会自动过滤出本体属性能量，融入、吐出、或者是储存起来。夏狸是半人之躯，吸收能量的速度快上不少。之前一直循环着火灵气，自从青砚那晚，身体已经越过筑基，却像个大漏勺，没有留下多少能量。
“法术会助你留住灵气，好好修行。”
后面是大雨，身前是艳阳。后面的水汽弥漫着，经太阳一照，这地方好似成了蒸笼。热气与湿气自四面八方渗过来，夏狸感觉更闷了。
“噢。”
笛声还在继续，磅礴灵力自笛中逸散。天上不断结出新的乌云，又迅速落下雨滴。
夏狸牵着小枣不断走着，脸上红彤彤地，身上早就被汗水浸湿。她悄悄往后看过去，荼蘼倚在半空，一副陶醉样子。有风一直吹动着发丝，还有片云彩变成大大的帽子，给她遮阳。
“真能装。”夏狸在心里暗暗吐槽。
手里缰绳突然一松，小枣已经褪去身上束缚，飞到荼蘼身边。
荼蘼手里多出一把青草，抚着它鬓毛喂着，小枣也配合地弯下前蹄，趴在她身边。
笛声已停，荼蘼靠在小枣身上。眯起眼来，嘴还动着：“看什么呢，别走错了。”
“噢！”
夏狸不再看她们，直直往前走去。
“等等。”
应声看去，却没见荼蘼身影。没几秒，荼蘼出现，手里一个绳圈套在夏狸身上，不过绳圈是云做的。
“走吧。”
夏狸跨出一步，正要把后脚也提上来，却骤然在绳圈上感到山般的重量。
“好重。这什么东西。”
夏狸回回只能挪动小小一步。
天空已经不再结出乌云，不过那些乌云还是在奋力挥洒着。
荼蘼给她喂了颗糖：“这云绳连着后面那些云，当然重了。”
连着乌云？
夏狸看去，自己挪动时，那些乌云像是幕布，被拉扯着往前。
“这这这......”
荼蘼已经重新靠在小枣身上：“你要试着运用，驱使体内灵气。”
“你以前，也是这样修炼？”夏狸感觉走一步都得喘半天，要不是那颗糖为自己添点力气，还得更累。
“没。”
“那你怎么修炼。”夏狸边喘边问。
荼蘼已经闭上眼睛，像是小憩起来：“不适合你。”
“为什么？”
“因为......我生来就已经化神。”
......
一阵沉默。
荼蘼还以为夏狸被自己镇住，眼睛睁开一丝缝看去。
阳光炙烤着她全身，汗液让内衫紧贴着□□，外裙已经有些散开。
夏狸正扶着绳圈喘气，额头与两侧发丝被汗黏在脸上，脑后的铃铛不断被风吹响。她边喘气，边把话一个一个往外蹦。
“化神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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