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私下动手都算打架斗殴,你不知?”莫虚皱眉问道。
江和书摩挲下巴,道:“的确不知。”
陈礼道:“你分明听到了!”
江和书挑衅地看他,道:“谁晓得是不是你杜撰的?大典时我就随师尊走了。”
“你!”陈礼手背青筋暴起。
“既然如此,不必多说了,都去领罚。跟上!”
莫虚都发话了,江和书耸肩,道:“好的师兄。”
莫虚听到她这个称呼,踉跄了一下。
江和书就是故意的,风悦对她应当不会放任不管,那她就好好宣扬一下凌霄门小师姑的身份。当然,风悦不来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受两日罚罢了。
戒律堂的规矩江和书在山下就听过,无非是禁闭、抄书、洒扫一类的活计,再严重的就不得而知了。
莫虚唤来堂内当值的弟子:“青衔!”
青衔快步上前唤了声师父。
莫虚道:“这几人按打架斗殴罚,好好给他们讲讲规矩。”
言罢,莫虚丢下三人给青衔,转身离去。
“师父慢走。”
“长老慢走。”
“师兄慢走。”
莫虚走得急,差点又是一个踉跄。
青衔问道:“你方才喊师兄?你师父是哪位长老?”
江和书道:“风悦是我师尊。”
青衔点点头:“哦哦,原来如此……”
尾音还没落下,青衔突然一顿,面露难色道:“所以,你就是那位小师姑?”
江和书模仿青衔的表情,用同样为难的语气道:“按辈分算,应该是吧。”
青衔:难怪师父这么急着走!是怕被找上门吧!是吧!
江和书见青衔一脸愤恨的表情,安慰他道:“辈分都是虚的,这位师侄按规矩来吧。”
青衔:虚的你还喊师侄!!
青衔重新振作起来,对三人道:“你们真是有福了,别的弟子明日早堂才学的东西,你们提前知道了。”
陈宜问:“什么?”
青衔捧着册案记录,道:“当然是我凌霄门的门规。连这都给你们混上提前批了。”
陈宜戳戳江和书,悄声道:“他在骂我们对吧?”
江和书道:“骂你弟弟呢。”
陈宜道:“那就好!”
青衔:……
“听好了,凌霄门罚一罚二不罚三,三教无改则除籍。你们已经犯过一次了,”青衔扬了扬手中的册子,接着说,“记档在案,可清楚了?”
三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青衔又道:“视情节轻重罚,造谣挑事者罚禁闭三日、誊抄经书十册,以静心;动手伤人者罚洒扫藏经阁、习教堂十日日,以除力。可有异议?”
三人摇摇头表示没有。
“还有,凌霄门三不可:不可伤及同门,不可危害苍生,不可枉道堕落。可记住了?”
陈礼道:“记住了。”
陈宜道:“弟子谨记。”
江和书道:“绝不再犯。”
青衔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取出两块乌木挂牌,递给两位动手伤人者,对江和书道:“戒律堂今日就我一人当值,走不开,劳烦小师姑和这位师妹拿着挂牌,自行到藏经阁寻莫渐长老。”
江和书打量手中的挂牌,两指宽的窄木条上,用金墨勾勒“戒律”的字样,整肃中透着威严。
她道:“自然,多谢师侄。”
青衔:“师姑将挂牌交给长老即可,藏经阁会安排。”
陈宜握着挂牌,跟在江和书身侧,愤愤不平道:“分明是他挑衅在先……”
两人正朝藏经阁的方向走,江和书听她抱怨,轻笑了一下:“你方才不是没有提出异议?”
陈宜偏头道:“我没有不满青衔师兄的安排。”
“其实……”江和书故意卖关子。
陈宜立刻把脸扭回来,问道:“其实什么?”
“你一日能读几本书?”江和书提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我读书慢,小册能读完一本就不错了。”陈宜下意识回答,抬头就见江和书的眼神里写着:这下懂了吧?
陈宜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对江和书道:“师姑哈哈哈,我陈宜认定你这个师姑了!”
江和书伸手替她顺气,道:“别呛到了。”
陈宜一脸傻笑:“嘿嘿,我突然觉得十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江和书:不,我还是不太想干。
整个凌霄门的建筑都不高,只一二层,唯有藏书阁足足建了七层,飞檐反宇,瑞兽镇顶,四面四角嵌小亭,围廊曲折,多门多面,青瓦朱漆,精巧壮观。
藏经阁前的台阶旁,白发耄耋的老者靠在竹椅上合眼浅眠。
“挂牌拿来吧。”莫渐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和书将挂牌递给他,报上姓名:“弟子江和书。”
陈宜跟道:“弟子陈宜。”
莫渐这才睁出一条缝隙,扫了一眼二人,又合上,道:“进门右拐,直走,扫帚自己拿,十日后记得还。”
他赶苍蝇似的轻轻摆了摆手:“去吧,别吵老夫。”
阁内满是纸墨的气息,右拐直走,江和书推开杂物间的小门,从里取了两把扫帚,传给陈宜一把,两人轻手轻脚走出藏经阁,没有打扰莫渐。
此时,藏经阁外,风悦亲自来接她这位好徒儿。
“徒儿领到扫帚了?”她闪身来到江和书面前,温柔地问道。
江和书觉得这语气就想毒蛇吐信子发出的嘶嘶声,让人不寒而栗。
“是,拿到了。”江和书提起手上的扫帚抱在胸前,“给师尊添麻烦了。”
江和书做出懊悔的模样,又道:“如果我没那么冲动就好了,害师尊丢了面子。”
陈宜早在风悦出声前唤了声师祖,便脚底抹油溜走了。
风悦瞧她假模假式只觉得好笑,来时没多气恼,就顺着她演下去。
“亏本买卖咱们以后不做了哈。”
“师尊说的是,徒儿下回一定谨慎。”
“风悦!带着你的人滚出去!”莫渐朝她的脸直直扔过来一本书。
她抬手轻松接下,道:“老东西,砸到我徒儿找你算帐!”
莫渐重重冷哼了一声,道:“扰人清梦还有理了!七日后,把扫帚完好无损还回来!”后半句是对江和书说的。
风悦不理他,揽过江和书的肩,道:“年纪大了觉浅,莫管他,拿着。”
江和书乖巧接过,又听风悦道:“随我回小院吃饭?”
“好,听师尊的。”
“唔,你喜欢吃什么?排骨莲藕汤要吃吗?”
“那我给师尊打下手。”
“真乖。”
莫渐一甩灰色的袍袖覆在面上,不去听那扰人的对话。
二人回到小院已是临近日落,江和书只在清晨吃了两个素包子,这一番折腾下来早已饥肠辘辘,她抱着扫帚的双臂压在腹部,羞于暴露这般窘境。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屋中,将扫帚靠在门后,将书搁在窗口的桌上,又解开放在床尾的包袱,将衣物放进竖柜,拿出被褥铺床。这张床比她在江府的睡要小些,褥子宽了一寸多,她将多余的部分卷起叠在底下,床沿高出一层不明显的倾斜,抖了抖压出折痕的床单,平铺在褥子上,捻起四角掖进褥子下,用掌心熨得齐整,又抱来小被和软枕,放在床头一处。
收拾没费多少时间,她提上系着青色缎带的食盒,走出房间。
小院里,风悦已经搭好了一张折叠木桌,见江和书出了房间,抬手招呼她过来。
“院里刚摘的葡萄,尝尝。”风悦折下挂着三四颗葡萄的枝节,递给她。
她将食盒搁在桌角,接过那串挂着水珠的葡萄,道了谢。摘下一颗放入口中,汁水从酸涩表皮缝隙口流出,像栽它的人一样,甘甜中带着清冽。
她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道:“很特别的葡萄,从前没见过。”
风悦道:“就猜你会喜欢。”
江和书打开食盒,朝风悦的方向推了推,道:“徒儿从山下带来的,凤梨鲜花饼。”
风悦从中拾起一块,又打量这竹编食盒,总觉得有些眼熟,便问道:“味道不错,这是哪家铺子买得?”
江和书道:“城西扶柳街口,湘香饼铺。”
“我说呢,原来是木莞的手艺。”
江和书惊讶于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居然是旧相识。
风悦吃完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将食盒盖回去,道:“这些你留着慢慢吃,这一月可都下不了山咯。”
江和书跟着她起身,问道:“为何?”
风悦调笑道:“门内比试,这次也要头名吗?”
江和书有些跃跃欲试,扬起唇角道:“自然,其他暂且不说,头名,徒儿绝不相让!”
她这幅意气风发的模样落在风悦眼中可爱的紧,风悦道:“有徒如此,当是幸事。现在,来帮为师洗菜。”
说罢,风悦用胳膊弯住她的脖子往厨房走,她顺着风悦的力道向前,盯着脚下的相接影子笑了。
洗砚池粼粼反光的,是日光,也可能是鱼鳞。
“——不可伤及同门!不可危害苍生!不可枉道堕落!万不能犯!可记住了?”教习师兄问道。
“弟子谨记!”习教堂的众弟子齐声应答。
“你们二位呢?可记住了?”那师兄故意点出江和书跟陈宜。
二人点头如捣蒜,道:“牢记于心!”
那师兄才满意道:“早堂就上到这儿,下午金戈长老会在训练场等你们。”
“是!”众弟子回答后各自散去。
陈宜凑在江和书耳边窃窃私语,道:“这位师兄真是迂腐……”
江和书手肘捣她,示意她噤声。
“看来师妹很不满啊?”那师兄笑中带着怒意。
陈宜反驳道:“怎么会!我说的是师兄恪守礼法,尊师重道!”
又心里偷偷骂:迂腐!小心眼!
江和书指了指角落的两把扫帚,道:“师侄讲课辛苦了。”
那师兄知道她们的处罚内容,看在江和书这位长辈师姑的面子上,不再继续为难陈宜,朝她们点头示意后,便抬步离开习教堂。
江和书感慨:师侄是最灵验的法咒。
习教堂内只剩下两位拿着扫帚,勤勤恳恳打扫的女子。
陈宜憋不住话,开口道:“师姑,我早晨遇到青衔师兄了。”
江和书不明所以,于是问道:“是同你弟弟有关?”
陈宜一拍手,道:“不愧是师姑!师姑可知,陈礼一下午只抄了半本?青衔师兄说照他这个速度下去,三日不够都关的!”
江和书也觉得惊讶,道:“那岂不是几时抄完,几时才能解禁?”
陈宜直点头,道:“是呀!是呀!一想到这个我都恨不能骑上扫帚在山头飞一圈。”
江和书笑道:“人家都学御剑,你便要学御帚。”
陈宜摇头晃脑,憨憨道:“那日后我若能成仙,便取号御帚仙人!到时师姑一听便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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