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华灯初上,酒肆灯笼高挂,人影幢幢,笑语喧哗。
李逾白眼睛亮晶晶地左右张望,寻找着书册上描述的“客栈”招牌。
人流拥挤,尤其是在一些热闹的巷口,晚归的人们摩肩接踵,李逾白几次险些被人流冲撞开。
他下意识地朝身旁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自己,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微凉的肌肤。
是绯绝的手背。
下一瞬,仿佛出于某种无需思考的本能,或许是怕他再走散,或许是那点微凉的触感让人心安,李逾白的手指顺势滑下,自然而然地牢牢扣入了绯绝的指缝之间。
十指相扣。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滞了。
握在他手中的那只手,指节修长。
李逾白清晰地感觉到,绯绝的手指骤然僵住了。
他自己也愣住了。
李逾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是遵循了身体的本能。
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手牵着手,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央。
他清晰地感受到绯绝指腹和掌心因白日劳作而产生的薄茧,以及属于绝对力量的内蕴,这种感觉陌生又奇异。
李逾白的脸颊烧了起来,下意识就想松开。
两个男子,真的可以这样牵手吗?
他指尖微微松动,想要抽离,去被反客为主,更用力地收紧了。
绯绝淡淡瞥向他,“看路。”
李逾白顿时垂着脸,老老实实牵着,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啊,好,好的。”
走了几步,李逾白眼睛一亮,指着前方一栋看起来颇为气派的二层木楼:“看!那里!悦风客栈!名字听起来就很不错!”
他兴冲冲地牵着绯绝走进去。
柜台的掌柜正拨着算盘,抬头看见两人,目光在绯绝异常的白发和冷冽气质上停顿了一下,又落在李逾白虽然俊俏却难风尘仆仆的打扮上,脸上职业性的笑容淡了几分。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李逾白连忙道,“我们要一间房!”
掌柜的慢悠悠道:“上房一晚五百文,普通客房三百文,通铺一百文。二位要哪种?”
李逾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五百文?三百文?一百文?
李逾白下意识捂住怀里的钱袋,这里面满打满算,恐怕也就七八十文,连最便宜的通铺都住不起。
他脸颊有些发烫,方才的兴奋劲儿只剩下窘迫。
李逾白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绯绝,对方正看着客栈墙壁上挂着的价目牌,没什么表情,似乎丝毫没觉得尴尬。
“呃抱歉,我们再看看。”李逾白拉着绯绝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出了客栈大门。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李逾白耷拉着脑袋,小脸巴巴的扯了扯绯绝的衣袖。
“对不起啊,绯绝,”他闷闷地说,“我没想到这么贵。”
绯绝似乎是笑了一下,夜风吹起几缕银发,红瞳在灯笼的光晕下显得有些莫测。
“回去睡破庙便是。”
李逾白立刻摇头,他对破庙的蚊虫和阴冷心有余悸,他咬了咬唇,“我们再找找!肯定有更便宜的地方!”
少年降低标准,专挑那些看起来窄小陈旧些的旅店询问。然而价格虽有稍低,却依然不是他们那袋铜板能负担得起的。
夜色越来越深,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李逾白抱着胳膊,打了个喷嚏。
他累瘫在缘石上,目光忽然瞥见一条昏暗巷口的角落,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墨汁写着两个字:“宿铺”,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一晚二十文。”
李逾白激动的站了起来,牵住绯绝的手。
这地方看起来实在有些简陋。
缩在巷子深处的低矮平房,门口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线微弱得几乎照不清脚下的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带着绯绝走过去。
门口坐着个打盹的老婆子,被脚步声惊醒,抬起浑浊的眼睛打量他们。
“住店?”
“是,婆婆,多少钱一晚?”李逾白开口道。
“通铺,一晚二十文一人。”老婆子伸出两根手指,“两人四十文。屋里是大通炕,自己找位置。热水没有,厕所在后院。”
条件比破庙好不了多少,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而且价格终于能承受了。
李逾白连忙从钱袋里数出四十枚铜板,递给老婆子。
老婆子掂了掂铜板:“进去吧,最里头炕角好像还有点空位。动静小点,别吵醒其他人。”
推开吱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味、脚臭和霉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炕头摇曳。一条长长的土炕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炕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人,鼾声四起。
所谓空位,不过是炕尾挤出来的狭窄缝隙,勉强能容两人躺下。
李逾白呆立在门口,被这景象和气味冲击得一时说不出话。这比他想象的便宜还要糟糕无数倍。
他下意识地看向绯绝。
绯绝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红瞳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极度的厌恶与排斥。
他周身那股冷冽的气息似乎更重了,与这污浊拥挤的环境格格不入。
让他睡这里?睡在这么多人中间?
李逾白几乎能想象到他下一秒就会转身离开,或者一把业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他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然而,绯绝什么也没说,率先迈步,穿过横七竖八的人群,走向那个狭窄的炕尾。
李逾白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他几乎是半趴在绯绝身上,李逾白能清晰地感受到绯绝身体的紧绷,以及几乎要化为实质的不悦。
“绯绝,你别生气,我今晚睡觉会很乖的。”他小声开口,“等明天我们赚更多钱,就能住好点的客栈了。”
绯绝没有回应,沉默的阖着眼,似是睡了。
李逾白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脸部轮廓,和散落在破旧炕席上,如同月华流泻般的霜白长发。
他微微直起身,被白发少年摁住腰,牢牢扣住。
“再乱动就把你丢出去。”绯绝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一股屡次被扰眠的燥意。
李逾白瞬间不敢乱动了,侧脸紧贴着绯绝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沉稳的心跳声,莫名地令人心安。
绯绝的一只手臂环过他的后背,手掌就落在他腰侧,看似随意地搭着,却像一道铁箍,让他无法挣脱。
李逾白的腿也无处安放,只能有些别扭地蜷着,膝盖无意间抵着绯绝的腿侧。两人身体贴合得严丝合缝,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李逾白的脸颊烧得厉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脑袋上。
能闻到绯绝身上那种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此刻却混合了少年人干净的体热,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荷尔蒙味道,将他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
李逾白维持着这个姿势,身体的疲惫渐渐涌上,紧绷的神经在对方沉稳的心跳节奏中慢慢放松,意识开始模糊。
最初只是无意识的感知。
他贴着的那片胸膛似乎温度升高了些,沉稳的心跳好像也加快了节奏,变得更有力,更急促。
李逾白感到有些不舒服,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腰。
但这一动,仿佛点燃了某种引信,逐渐变得清晰的热度,透过两人的衣物,稳稳地贴在了李逾白的小腹上,环在他腰后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绯绝,你身上带了什么?拿开。”少年的声音因困倦而软糯,长睫如蝶翼般安静垂落,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揉了揉眼睛,刚要起身查看,就被绯绝捂住了眼睛。
黑暗中,绯绝缓缓睁开眼,血玉般的瞳孔里翻涌着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暗潮,业火的金红色明灭不定。
“没事,睡你的。”绯绝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
李逾白皱眉。
有什么东西……不对。
很危险。
他模糊地意识到,他的挣扎和疑问,正在将这危险推向爆发的边缘。
李逾白虽然懵懂,却本能地感知到此刻最好绝对服从。
这种认知并非源于清晰的思考,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敏锐的直觉。
如同林间幼兽骤然嗅到顶级掠食者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虽不明其所以然,却能让它瞬间僵直,收敛所有声息。
少年不敢再问,也不敢再动,乖乖地“哦”了声,重新闭上眼睛,努力忽略小腹那处异常灼热的触感,试图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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