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是短暂的,即使中间有过一个新年,日子仍像流水一般逝去。转眼间又到了开学季,这次开学的高三生看起来异常兴奋,因为这是他们在迎安中学要度过的最后一个学期。
乐诗影拖着行李最先来到宿舍,她像之前那样整理好床铺,脱下棉衣就躺在冰冷的床上。冥思片刻,她抬起左手腕,上面赫然是一副亮起的智能手环。
假期里,她用旅游剩下的钱和以前攒下的钱买了这个功能最强的手环,店员明确表示过可以录音、录像以及聊天,甚至还可以刷视频,功能类似于小型手机,是高中学生必选。
可乐诗影买它并不是用来娱乐。
每当想起姜昭然的事情,她的心中就好似压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又硬又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而移开它的方法,只能是给姜文斌致命一击。不只是姜昭然想让姜文斌坐牢,她乐诗影也想让这种有缺师德的教师永远消失,这也一定是万千学子的心愿。
但证据,需要时间来辅证。
这半个学期内,高三生与老师接触时间是最久的,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高考模拟考中最重要的一模考试。这场考试完全模拟高考,考试前几天各科老师就在营造紧张的氛围。乐诗影很重视这次考试,她想知道自己的水平能够考去哪所院校,以至于来到考场前的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却仍是抵挡不住横冲直撞的心跳,简直要杀死她。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等考完第一场后,接下来的几场就顺利多了。
让乐诗影惊讶的是,平时吊儿郎当的覃明霜也会在一模考试结束时与她讨论各科的难度,偶尔会交流几道记忆深刻的题目,相同则大呼小叫,不同则垂头丧气,宛若真正的高考失利落榜。对此,乐诗影用了最大的安慰。
覃明霜哭丧着脸:“乐乐,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啊!我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学校再去认识一些莫名其妙的舍友,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我简直哭死了。”
“那你好好学习啊,”乐诗影摸小狗似的摸她的头,“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我们填志愿时尽量靠近一点儿。”
“你可不能离我十万八千里啊,没了你我可咋活啊,乐乐。”覃明霜挽着乐诗影,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体融化在对方的身体里,紧紧地贴着她。
乐诗影无奈:“……”
“那你要学什么专业啊?教师、法律、金融或是管理?”覃明霜随着乐诗影的脚步速率朝食堂行走,突然灵光一闪,拉着乐诗影定在原地,“你的成绩可以去学医,当医生不错。”
“很累。”乐诗影摇头。
“但是吃香啊,你以后学有所成可以坐诊,一天挣不少钱呢。哦对,你可以去做心理医生,第一个病人说不定就是闻今月,他一定会去找你。”
说来说去又提起闻今月,乐诗影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覃明霜,抿着的嘴角突然散开一朵笑:“我要是学有所成他病都好了几年了。再说了,他那种心理疾病应该找更有权威的心理专家,而不是找我这样的无名之徒。”
“那我学,”覃明霜说,“咱俩总得要有一个学医的,毕竟生病是人之常情,在医院有个关系是最好的。”
乐诗影眼底含笑,若有所思地端倪着她,直到把人盯得不好意思。
“哎哎哎,我想学是因为你,绝不是因为其他阿猫阿狗,你别多想。”
乐诗影频繁点头,示意自己一定领情,可究细想来,覃明霜这话说的好像她一定会生病进医院一样,多少晦气。
一模的阅卷速度要漂亮太多,没几天的功夫阅卷室关闭,教师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准备统计成绩。
乐诗影这次考得不错,592分。
一如往常,成绩公布后班主任会在下一次班会时与同学讨论交流心得。除去关注自己的各科成绩外,乐诗影也很注重班主任的一举一动。可姜文斌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般不雅,他尽到了一个老师该有的责任,他会挨个分析班内学生的成绩,并下台跟学生互动,在乐诗影这里也表现得亲近又不惹人反感,他对所有的同学看起来都一视同仁。
他学会了适可而止。
刚被打上还有上进空间的覃明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声嘀咕了一句。
她说:“狼假寐,盖以诱敌。”
覃明霜的意思明显,绝不能因为别人的松懈而松懈,更何况她们已经知道了姜文斌内里有多么的肮脏与不堪。
往后临近高考的日子,姜文斌总会和同班里的学生探讨学习上的问题,这就难免避不得与人独处。他和乐诗影在一起的时候也把握着合理的距离,不如之前亲热,但是也少不了师生互动。
这一切都表现得很正常。
三模考试结束后,距离高考也就不到两周的时间,班里的学习氛围不再浓厚,学生身上洋溢着浮躁与欢乐,他们像是即将脱离囚笼的鸟,与天齐高,穿过茫茫云端,挥展双翅,自由飞翔。
高考前三天的一个晚自习,乐诗影照常在复盘着错题。忽然,她的肩膀一沉,覃明霜没骨头似的倚着她,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觉得你需要出去走一走,不要因为考试就紧张。”
乐诗影不领情,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你想我陪你就直说啊。”
“我到无所谓啦,那个你不是和那个谁谁谁有个计划吗,你都不想着去找找他商量商量?毕竟最近老东西警惕得很,我都觉得你证据收集不齐了。”
乐诗影放下笔,干坐着叹气,心里又闷闷的。
自沐风市一见,好像闻今月的病是真的好了,她再也没有被幻想成别人的爱人而被纠缠,除去闻今月总还是会固定时间托人送一袋红糖。
现在,闻今月的事情对她来说就算是轻于鸿毛的小事,她所面临的重要问题是没有在姜文斌那里捕捉到关键的信息,这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是不是之前的多虑都是自作多情,而姜文斌其实对她压根没有一点儿歪心思。
她抬眼看着钟表,刚下课不久,还有十几分钟上课,她可以去找闻今月。
“不用您多跑腿啦!”覃明霜移开身子,双手举起对着门口,“瞧,有人耐不住寂寞,已经主动找上门了。”
她这声音可不小,附近的同学听见后,登时发出一片唏嘘声。
乐诗影转头,果然在门框那里看见同样没骨头似的、倚靠着门框没站相的闻今月。闻今月嘴角微勾却仍是不见表情,但在与乐诗影对视上后,他瞬间直立身子,脸上浮现一层温和的笑。
站起来的乐诗影没好气地捣了一下覃明霜,覃明霜狗腿样的笑着,然后作势说明要去给他们两人的谈话放风。
楼梯平台的窗户前,乐诗影站在通风口,夏夜清凉的风夹杂着燥热,吹乱着她盘起的头发。楼梯口上柔弱的光线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学习一整日的眸子没有混沌,仍如繁星闪亮。她温媚又文静,果敢又善良,青春又漂亮。
两人交流的第一句话,还是围绕着姜昭然的事情,乐诗影也明确地表示姜文斌最近的情况并不利于收集证据。但闻今月对此觉得无足轻重,即使没有乐诗影收集的辅证,单凭姜昭然留下的证据,姜文斌也得进去留档案。
只是证据再多一些,姜文斌或许被判的也会更重一些而已。
“既然这样,就别冒这个险了,还剩三天高考,尽量远离着姜文斌。”
闻今月让她停止对姜文斌的探讨。
三天,也确实无济于事。
“好,”她转了转手脖,“那它的作用好像就是和你偶尔聊天了。”
闻今月看着她白皙瘦削的手腕,眼神中有渴望捏一把的冲动。他悄悄移开了视线,看着乐诗影因垂头而显得细长的睫毛,说:“和你聊天我很愉快。”
乐诗影抬头,心道那还真是她的荣幸。她看着闻今月带有血色的脸,不经意又瞥向他带有伤痕的手腕,犹豫一会儿问:“你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
“我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去沐风那次就好了。”闻今月笑道,“怎么,你是希望我过不上安稳的日子吗?”
当然不是!她在心底极力反驳,她始终觉得闻今月这个病真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像不是他得病一样简单。
“不希望,”乐诗影真诚道,“我希望世界上每个人都健健康康。”
“我也希望你永远健健康康。”闻今月突然接了话,没头没脑地说,“乐诗影,高考前不要出任何意外。”
乐诗影一愣:“当然。你也是。”
闻今月荡起轻笑:“嗯。”
回班后,乐诗影想着闻今月对她说的话,心里涌入一股暖流。他的话像是少年的表白,不带任何虚伪的修饰,仅仅是单纯的诉说,那是最**、最坦诚以及最热烈的愿望,是一份情谊。
只是,这愿望还是有点儿小漏风。
考试前当晚,姜文斌提起乐诗影的名字,希望她去办公室帮忙取东西。
这一要求引起了乐诗影的注意,偏偏因为明天考试,她想着手环再也不会用到,早就把它装入宿舍的行李箱内。覃明霜注意到她空空如也的手腕,不耐烦地望向讲台上还在强调明天考试事宜的姜文斌,拧着眉头与好朋友小声商讨对策。
她说:“乐乐,如果你离开后老东西跟上去,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乐诗影假装找东西:“如果他真的跟上,你尽量去找一下闻今月,最后一节课只有值班老师,闻今月有手机。”
覃明霜着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抛弃自身安危不顾去留证据?你知不知道这证据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
“诗影,怎么还不去?”姜文斌已经强调结束,见乐诗影还处在原位,于是疑惑地看着她,露着和蔼的笑。
乐诗影接着站起来,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老师,我找东西来着。”
她在转身去后门前,泰然自若地碰触了一下覃明霜的手臂,几乎是无声地说道:“那就你和闻今月一起来。”
乐诗影走得很快,直奔办公室的门口,结果刚停下来,手还没有摸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诗影,我想错了,东西在左门复印室那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姜文斌就在不远处,且没有停下的意思,匀速经过她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去别处领资料。
现下的时间,老师几乎都在办公室里忙碌明天高考的事情,那边的走廊里灯光虽敞亮,但仍是寂静一片。还好她留有心眼,离开的时候藏在裤兜里一支笔和一张碎纸,在姜文斌背对她的时候迅速写下目的地点,然后一手扔在办公室门口的过道上。
只要有人经过,就会当垃圾发现。
乐诗影跟在姜文斌身后,来到并不熟悉的地方,在对方进入后才踱步而入。她习惯性礼貌关门,等再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姜文斌已是凑得极近,手里拿着不知名的东西便猛地扑在她的口鼻上。
她本就警惕,对于他这一举动反应也极快,快速闪到一边的同时也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看着锁好门的男人。她大感不妙,在头脑有些昏胀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有吸入那东西。
姜文斌并没有及时靠近她,他首先把手里的东西摆放整齐放到一边,然后才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露出佯装不满意但又有宠溺的表情:“诗影,你最近对我的反应和之前不一样,姜昭然跳楼的事情对你影响挺大吧?或者说,她把那些破事都告诉你了?”
乐诗影一脸戒备,并不说话。
“她亲口告诉你的,还是通过闻今月转告给你的,这些都不重要。”姜文斌摇摇头,继而笑道,“重要的是我确实这么做过,她也很享受,不是吗?”
乐诗影咬牙切齿,拧着自己的手臂找回理智:“老师,你真够恶心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这些话告诉警察吗?”
他还是之前的笑,乐诗影看他抬起手臂,指了指手腕的地方:“你之前戴着的那个手表就有那功能吧,说实话你应该一直戴着的,否则也不会这样。”
被戳穿的乐诗影也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随时随地把它戴在身上。
但当她看着姜文斌一脸痴迷地逐渐靠近时,所有关于手环的想法都烟消云散,她现在只求能够自保不被伤害。那类似迷药的东西确实厉害,仅是吸入一点儿就动作迟缓,她不敢想象若是当时躲闪不及,估计现在早已羊入虎口。
乐诗影看着捉拿自己的手,厉声呵斥:“你别过来,别过来!”
姜文斌想要抱住她,被挣脱后就扣住她的手腕:“乖乖,你好好听我的话,我就放你回去,你明天就可以好好高考,要是你再不给脸,我可就硬来了,到时候你可就不能高考了。”
“你敢乱来,到时候我朋友发现我不见,一定会报告其他老师,你一定跑不了。”乐诗影用尽最大的力气,忍着恶心呕吐感推搡着握住她胳膊的人。
“她找不到,学校也找不到。”
明天高考,学校照顾学生不一的复习进度,不要求统一宿舍查寝,所以并不会像往日那样严格。姜文斌也提起过,如果覃明霜来找,他有合适的理由打发,毕竟他是老师,就算是把这件事报给领导,领导最先搭理的人也一定会是教师,而非一个明日要高考的学生。
学校只会让覃明霜回去好好休息以备高考,至于找人的事,与她无干系。
看着那张恶心的嘴脸要亲自己,乐诗影狠踢了他一脚,推开就要朝门口跑去,竟没想到手脚如此不灵活,那迷药的药效又是猛烈。身后的姜文斌拿起桌面上药效未挥发的纸巾,再次贴近她的脸庞,致使反应迟钝的她深吸一口。
“这药是好东西,”姜文斌搀扶着站不稳又坐不下的她,微笑地摇头,满眼着了迷,“没意识之后再醒来就全都忘了,你不会记得我对你做过什么的,所以诗影你不要担心……”
“乐诗影!”
走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声音极其洪亮,旁边大厅的声控灯也因此明了起来。将要昏厥的乐诗影一听便知这是覃明霜的声音,她腾出力气瞥了沉思的姜文斌一眼,随后将裤兜里的笔投掷到仅有的那扇窗子上,后感觉大脑愈发昏沉不堪,整个人天旋地转,欲要跌倒。
她眯着眼,看着姜文斌把她拖到角落,可她再也没力气反抗,只能期望覃明霜能够发现这里。朦胧间,她看着姜文斌移向门口,眼皮渐渐没有力气再抬起,但大脑仍旧是支配着她再坚强一点儿。直到她看见门被踹开,有人摔倒在地,有人朝她跑来时,她才肯闭眼。
闭眼的那一瞬,乐诗影甚至想勾起嘴角嘲讽一句:姜文斌,你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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