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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孟婆汤

钟小月从十五岁那年开始,每年都在佛前许同一个愿——如果有来生,就让她在佛前做一尊小石像。

许了十年。

此刻,她站在奈何桥边对孟婆说:“我下辈子不做人了,这汤就不必喝了吧。”

孟婆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簿,头也不抬,想必钟小月这样不想喝汤的人她见多了。

“只要入轮回,便没有不喝我这汤的。”

孟婆并不是个老婆婆,而是一个妙龄少女,不,妙龄女鬼,她的头发乌黑顺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披散在身前背后,穿一身红纱衣,削肩薄背,手上的动作十分麻利。

孟婆一手拿着名簿念名字,一手舀汤,待眼前的鬼魂喝完汤放下碗,她便放下手中的汤勺,拿笔在念过的名字上划一道,然后再翻一页继续念名字。

钟小月站在孟婆面前出了会神,她曾在佛前发了很多次愿,死之前迷糊中听到说话声,那对话让她以为佛祖同意了她的请求。

“记下,这个人已经是人间最后一世了。”

“最后一世过完是不是就可以升仙了?”

“未必。看她的造化,若是人间所有因果业债已清,便可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什么选择的机会?”

“做人做鬼做仙做神做魔做妖,世间万物,有情无情,皆可。”

“那肯定是做仙做神啊。”

“做仙做神也要看机缘,没有机缘,修炼千千万万年也成不了仙神,最后反而迷失本心,化为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咽下最后一口气,钟小月的灵魂终于从禁锢了她二十五年的躯体中脱离出来,她看见了说话的人,不,两个鬼差。

一大一小,大鬼满脸乌黑,小眼睛,红鼻子,大嘴,头上绑着白布,小鬼倒挺白皙,脸上胡乱画了几条黑线,一双眼睛圆溜溜,有几分人间小娃娃的稚嫩神情。

两个鬼差都穿一身白麻布衣,大鬼左手握一根竹竿,竹竿上头挂了一块白布,上书“白无常”三个字,他右手握着一本名簿,钟小月打眼瞧了瞧,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画像,另外还写了几行小字,想必是她的生卒年。

“钟小月,是你吗?”

是的,她叫钟小月,是在月亮最圆那一夜出生的,很多人初听都以为是八月十五,其实她是八月十六日夜里出生,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确定没有接错人,大鬼转身便走,小鬼紧紧拽着他的白布衣裳,一步一回头。

钟小月最后看一眼自己的躯体,除了肤色惨白,躺在床上的“钟小月”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她没经历什么痛苦,一丝垂死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比起钟小月见过或亲手制造过的许多死亡现场,这已经可以算是“体面辞世”了。

小鬼见钟小月没有立刻跟上,拽住大鬼的衣服停下脚步,睁大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大鬼没有回头,只是拄着竹竿站在原地,似是在等她。

钟小月活着的时候独行惯了,最不喜等人也不喜让别人等她,见此便匆匆扫一眼留在书桌上的一张纸条,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钟小月跟着两个鬼差越走越轻,离人间越远□□的存在感就越弱,她最后几乎是飘到孟婆的摊子前。

孟婆的小摊子摆在奈何桥桥头,一只黑黝黝的大锅架在蓝莹莹的火上,煮着一锅没有颜色的热汤,她面前的长桌上摆了几个青瓷碗,身后支着一根竹子,跟大鬼的竹竿一样挂了一块白布条,上书“孟婆汤”三个字,虚空中悬着一盏暗红灯笼,静静照着锅里沸汤升腾起来的热气。

孟婆舀了一碗又一碗,那锅里的汤却似取之不尽,始终满满一锅翻滚着。

钟小月到的时候,孟婆的摊子前排了长长一队鬼魂,乍一看钟小月还以为自己尚在人间,眼前是难民在彻夜排长队领取赈济粮。

谁能想到做鬼了喝个孟婆汤还要排队。

鬼差把钟小月留在队尾,飘到前头跟孟婆悄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不出一会,钟小月身后也跟着排起了长龙,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死亡还没有,这冥界的鬼魂还会越来越多。

前后的鬼魂大多丧着一张脸,多是年轻的士兵,还有些妇孺,这些人不是死于战争就是死于饥饿和疾病,人间没有救世主。

想到人间,钟小月心中不由沮丧,魂魄似也沉重了几分。

钟小月迟迟没有端碗喝汤,孟婆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抬起来头看她。

目光相触的那一刹,孟婆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她没有立刻说话,钟小月倒是突然觉得心虚,她无法再说一遍“我不喝汤”,因为她不喝汤的理由似乎不是很充足。

“下辈子做不做人都得先过了这奈何桥。”孟婆很有耐心。

钟小月抬头向前面的奈何桥看去,排在她前面喝完汤的鬼魂一个跟一个往前飘,桥上雾气朦胧,对岸更是白茫茫一片。

不知是雾气太浓,还是前尘往事一忘却便连身形也没有了,鬼魂们飘着飘着就变成了一缕缕蓝色的烟,像滴入水中的墨,渐远渐淡,直到融入白茫茫一片,再无半点踪迹。

孟婆摊子对面的草丛里静静卧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奈何桥”三个大字。

钟小月看着这石头,想起自己生前在佛前发的那许多个愿望,心中忽然怀疑,佛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愿望呢。

迟疑这许久,身后排队的鬼魂们便骚动了起来,强烈怨气如蒸汽般腾到空中,凝结成一团团黑色的云,周遭为之一暗。

钟小月看向孟婆,孟婆垂眼摇头,将手中的名簿翻过一页念出她身后鬼魂的名字,接着低头舀汤。

身后的鬼魂一把扫开钟小月,端起汤一饮而尽,极为干脆。

钟小月退到一旁,眼看着排队的鬼魂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喝下孟婆汤,急匆匆往奈何桥那头飘去。

对生前的世界毫无眷恋,才会如此渴望这碗孟婆汤吧。

“那你又是在眷恋什么?”

先前的大小鬼差不知何时飘到了她跟前,小鬼依然一双圆溜溜的眼打量她,大鬼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丢下这么句话撇过她向孟婆飘去。

是啊,她在眷恋什么,不肯喝下这孟婆汤。

她明明是对人间毫无留恋才选择离开,怎么如愿死了反倒舍不得了。

“你活着的时候已经是在人间的最后一世,下一世或许就去另一界了,你如果还有什么留恋,可以回去断了。”

大鬼与孟婆说了几句话后又回到她身边,语重心长说道,他当了几世鬼差,对钟小月这类鬼早已见惯。

钟小月看着大鬼,不知是不是该信,她活着的时候也读过许多书,其中不乏关于神鬼妖魔的书,但她从来不知这个人间最后一世的说法。

“去吧。”大鬼虽见她疑惑,但也不再解释,只轻声催她去。

小鬼一直仰头盯着她,听了大鬼这话对她点了下头。

钟小月仍在出神,大鬼带着小鬼又飘飘然往他们来时的方向去了。

如今人间战乱疾苦,鬼差定是忙不过来,冥界一时怕是管不到她这个孤魂野鬼。

钟小月四下观望,缓步往来时的方向去。

她对人间没有什么留恋,活着的这些年时时谨慎处处小心,人间的人与事,大都与她隔了一层,生与死,存与灭,于她并无太多痛痒。

她只是,说不上为什么,不想喝那碗孟婆汤。

与来时相反,冥界往人间的路越走越沉,钟小月不得不落下来步行,跨过一片刺眼的白光,眼前出现了她生前常居的青城。

青城是山国的首都,是一座有着上万年历史的古城,现存最古老的建筑可以追溯至六千年前。代国和山国的战争打了近三年,这期间青城遭到无数次空袭,目前只剩中心古建筑城区还算完好。

不过钟小月不是因为战争才住进中心城区的,她早在五年前就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中心城区唯一一座临江大厦的公寓,跟苏暮远一起。

钟小月站在生前住的那间公寓窗前,同往常一样眺望窗外的风景。

晨曦将这座古城笼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不远处的青江碧波闪耀,两岸柳枝条已经开始抽芽,春风拂过,柳条便抚着水面飘荡起来。

远处城市边缘的山峦和近处城市中心广场插满代国国旗,楼下的大道每间隔十分钟就有代**人列队踏步而过,往日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去向,整座城市静得像一片死域。

做鬼不容易察觉时间的流逝,钟小月在窗前随便一站就站到了天黑,暮色四合,城市四野稀稀疏疏亮了些灯。

熟悉的“咔哒”声把钟小月从时间茫茫长河里拉回来,她转身回头,看见了推开门的苏暮远。

她连忙去拉窗帘试图遮挡,手指穿过窗帘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缕鬼魂,于是继续站在窗边。

苏暮远打开门没有立刻进来,他穿一身代**装,头发凌乱,眼神十分疲倦,走廊里昏黄的光线给他的身影添了几分沉重。

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进来。

他身后的走廊有代**人在穿梭。

这是钟小月第一次见苏暮远穿代**装,他身量修长,肩阔腰窄,一身板正的军装穿在身上,哪怕神情憔悴,依然军威不减。

他身上永远自带一股挺拔的气势。

“小月?”

苏暮远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终于开口喊了一句,喑哑低微,像一把砂石滚过白纸,带着几不可察的颤动,黑暗里沉寂的房间响起幽微的回声。

钟小月就站在他面前,却无法应他。

走廊里穿梭的军人远去后,四周恢复寂静。

苏暮远握着门把手,犹豫再三,终于跨步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公寓不大,进门依次是玄关,餐厅,客厅,左边是带卫浴的卧室和书房,右边是厨房。

苏暮远打开所有灯,煞白灯光瞬间照亮房间,他用惯常冷冷的目光将房间扫过一圈后径直走向卧室。

卧室门关着,苏暮远在门口停下,抬手握住门把手,没有立刻推开。

他在犹豫。

他握着门把手的左手指骨粗粝,青筋暴起,手背有一道极不相衬的淡红伤疤。

片刻后,苏暮远转动手腕,推开门。

门内漆黑,他抬手打开灯,橘黄色的光束温柔撒下,照亮铺了柔软被褥的床,以及床上安详躺着的“钟小月”。

钟小月从他身侧穿过,进了卧室,依旧站到最里面的窗边。

山国临时政府最后一支正规军战败的消息一传来钟小月就知道苏暮远会来青城,但她没想到苏暮远还会来找她,她突然想看看他会如何面对她死了这件事。

苏暮远在卧室门口又站了十几分钟,这一次他的眼神有了焦点,焦点便是“钟小月”。

看不出他眼里是什么意味,他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即便目光露出杀气,眼尾也依然让人觉得含情。

钟小月盯着他看了很久,像看早晨布满白茫茫雾气的江面,越看越茫然。

苏暮远走到床边坐下,握住“钟小月”的手,这手肯定已经凉透了。

他垂着头,半晌没有动静,钟小月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安静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但她就是想看着他。

忽然,苏暮远长手穿过她的身体,修长骨感的食指按在床头开关上,“啪”地一声,橘黄色温柔的光被灯泡收回,卧室内重归黑暗。

苏暮远侧身在“钟小月”旁边躺下,他抬手理了理“钟小月”的齐肩短发,叹息一般道:“我回来了。”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片刻。

“你睡吧,我陪你。”

苏暮远说完就睡了。

钟小月愣了一下,转到床的另一侧盯着苏暮远,他的眉头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舒展,所以,他是真的睡了。

苏暮远以前睡觉永远平躺着,但这次他朝“钟小月”侧着身体,左手展开放在她头顶的枕头上,右手臂横过冰冷的身体握着她的左手。

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钟小月百无聊赖,也上了床,她在苏暮远对面侧躺下,中间隔着“钟小月”。

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有机会这样安静看他睡觉的样子,他睡觉永远平躺,睡得很轻,通常只要钟小月看他超过十秒,他就会醒,桃花眼冷冷斜过来,有时他会直接起床,有时会翻身压过来。

他在她身边一直都是这样,警醒而戒备。

做鬼不需要睡觉,所以钟小月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照着床上躺着的“钟小月”和苏暮远,好似一对酣然恬睡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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