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碧蓝天空下，空气中静默得一丝声音也没有，不断飘落的树叶上是移来移去的人机云朵。
燕郊驾驶着破破烂烂的公交车晃荡在空如一人的道路上。
道路崎岖，公交车“哐当哐当”掉入水坑又顽强的爬起。
他被颠簸得晕头转向，歪歪扭扭地维持着平衡。
脑内的机械音正毫无情绪波动地为他介绍1460星球。
【星际5079年，人类文明与科技经历巨变，文明物种增多。宇宙各星系活跃星球2081颗，失活星球823颗。】
【2081颗活跃星球中，高等星球17颗，中等星球135颗，剩下的皆为低等星球。您所处星球在所有星球中排行1460，因此命名为1460星球。】
【1460资源匮乏，环境污染严重，存在人类与鬼怪两种智慧物种，二者纷争不断势如水火。】
燕郊有些唏嘘，怎么发展几千年反而越来越差？
算了，天天当着都市隶人，一顿工作猛如虎一看工资2500，简直无畜可逃的社畜用不着关心这个。
哪天吃着拼好饭就中毒死了呢，根本轮不到他来关心几千年后的事情
燕郊生疏地转着方向盘，勉力躲过一个大石头。
【鬼怪惧怕光线，有思想，与常人无异，它们以生人魂魄为食。人类则重金悬赏鬼怪，一只鬼怪可售星际币3000，可供一个人生存一个月。】
人抓鬼，鬼吃人。
对方的生死都关乎着自身利益，难怪斗得你死我活。
【叮，您有一份新手大礼包已到达，请查收。】
燕郊眼睛一亮，“礼包？有没有能让我保命的东西？”
【新手大礼包中有极大概率抽中保护道具“一击毙命”，司机您是否现在开启？】
“开开开。”
【叮，恭喜司机获得气味道具'死于星际1823年翻身失败的咸鱼'一条。】
燕郊：“你怎么骂我。”
【司机想多了，这是一个普通的道具，可散发独特香气。】
燕郊哼哼，不肯承认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然而念头一闪而过，燕郊却后知后觉疑惑道：“不对啊，你刚刚说鬼吃人？”
“那我也是人啊？？”
只可惜这关键的问题尚未得到解答，脑海里的机械音忽然发出了轻轻连续的哒哒声。
在越发急促的“哒哒”声中，燕郊诡异的在它平静无波的提示声中听出一丝兴奋。
【叮，司机请注意。】
【前方已到站点——银河港。】
【前方等待鬼怪：1】
……
谢小武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
因为今天是他这个月第9次值守边界线，而除去今天，8次值守他打了8次架。
银河港是人类和鬼怪两派之间最长边界线，因为光线充足，游魂基本上敬而远之。
于是谢小武就总能碰到想要浑水摸鱼的人类。
他摸摸自己脸上肿胀泛红的伤口，忧愁地叹了好几口气。
“小新他哥一直就看不上我。”
“她那么喜欢帅哥，我本来就不帅，这下变丑了那不就更没机会了。”
一想起梦中情人小新嫌弃他的模样，谢小武忍不住迁怒起来，他咬牙切齿道：“都怪可恨的人类！”
今天要是再让他碰到，他一定要活捉吞了。
他照例警惕地把人类最喜欢躲藏的地方搜寻了一遍，良久之后他扶起低着的头，顶着一张充血的脸晕乎乎地站起来。
弯腰导致的供血不足让他大脑一片眩晕，阵阵黑色袭来，眼前发花。
谢小武扶额，觉得这次的眼前发花有些特别。
怎么会看见个没有腿但是会跑的怪物？
摇摇晃晃又丑不拉几，硬生生跑出了一条残影。
他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努力定睛去看。
头脑的眩晕渐渐散去，那破烂的长方形铁盒却已经迅速摇到了眼前。
“…oi——”
没有一点点防备，铁块传来一声长长的，奇异的呐喊。
“噗呲”一声，看起来马上就要分崩离析的灰黑色长方形铁盒晃了晃，强行用多角形的轮胎止住了滑行。
公交车停在谢小武面前，扫出的风凌乱地吹起了他的几缕呆毛。
铁盒最上方的屏幕“刺啦”闪烁一下，黑色屏幕滑动一行血红的字——699号公交诚邀您乘坐。
正前方的巨大透明玻璃下映照出一个黑发白衣的扭曲人影朝它微笑。
“您好，欢迎乘坐699号公交车。”
谢小武张成“O”形的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燕郊咳了一声。
“这位乘客您好，您要去哪？”
谢小武：……
燕郊：……
“小机小机，怎么回事啊？这悲伤肿眼蛙怎么不理我？”
燕郊咽咽口水，连忙脑海里呼叫机械音。
他毕竟刚刚走马上任，业务很生疏。
不是燕郊故意给人起外号，只是眼前的鬼怪真的很像悲伤蛙。
它双脚微微悬浮飘在原地，一身黑色，脸皮青灰，因为太过瘦弱，看起来就像一根杆子撑着黑色的麻布袋。
中长的微卷头发不修边幅，上下眼皮红胀得厉害，纯黑的眼珠凸起，眼角还残留着两滴可疑的液体，一张香肠嘴更是灵魂之笔。
【鬼怪一切正常，司机请自行探索。】
【另外，别叫小机。】
“小气小机！我就叫。”
燕郊在心里踩了它几十脚，但是面上仍挂着温和的笑。
还没想好怎么和门口的鬼打交道，那脸皮青灰的鬼倏地带着一股臭气瞬移到了他眼前，硬生生的与他脸贴着脸。
燕郊汗毛一竖，被这突然近在咫尺黑色凸起眼珠吓的头皮发麻。
突然缩短的距离让他清晰看见了鬼怪黑色眼球下不断扭动着的红色丝线，鼻息之间都萦绕着一股特殊的腐烂味。
他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膛。
谢小宝阴鸷地盯着眼前的人类，斜长的眼眸里全是贪欲。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类从哪弄了奇怪的铁盒，但显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杀死一个没有武器的人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今天果然也没有白来。
它冰凉的手如闪电般掐住青年的脖子，张开猩红大嘴就要将其的魂魄吸走。
冷汗早就鬼怪出现那一刻就浸湿燕郊后背，此时的他无声抓紧手中的方向盘，在生死一瞬之间面无表情大声的呵斥游魂。
“放肆！”
“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小武动作顿住，耸动了几下鼻子，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完全具备着人类特征的人，他没有味道。
每一个人类都会有味道，情绪就是人类味道的源头。
悲伤、开心、痛苦，鬼怪靠的就是这些快速追踪人类。
燕郊双眸微眯，瞳孔闪着幽幽的光，声音冷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和讽刺。
他开始给自己编人设：“你要吃了我？”
想着机械音刚刚所说的消息，燕郊嘴角勾起三分凉薄十分不屑的笑意，冷冷宣布：“呵，我可是在高等星球大润发足足杀了10年鱼的神！”
“我已心无波澜，我的心早就跟我的刀一样冷了。”
燕郊眉头微皱，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劝说他：“你要是现在放了我，我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谢小武：……
叽里呱啦说些什么？
鱼只存在遥远的1891星系，那里危机重重无边无际，听闻每一条鱼都十分凶残，中等星球每年都派遣大量的人手去捕捞，但收获都惨淡至极。
因为捕捞难度大，谢小武从来没见过鱼。
高等星球更是无稽之谈。
按照这人说法，令中等星球都棘手的鱼，他一杀就是10年。
谢小武看向燕郊的眼神带着惊疑不定。
他听多了人类在绝望状态下的咒骂哭喊，偏偏眼前这个人镇定自若，甚至是闻不到一点味道。
从来没有一个人类没有情绪波动。
难不成真是他说的“神”？
谢小武心绪百转千回，面上也不由露出点犹豫。
但这说不定又是人类的诡计。
吃过无数次亏的他双眼暗芒一闪，还是不愿意因为一句话放走煮熟的鸭子。
燕郊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鬼的神色，见他面色再次凶狠起来，连忙对机械音求救。
“快快快，没唬住，赶紧把我的咸鱼道具拿出来用。”
心意已决的谢小武收紧双手，再次吸溜着口水张开两排挂着粘液的锯齿状牙齿。
喉咙口裂开一道起伏的黑红的裂隙，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就像是第二张等待美食的嘴。
他“啊呜”张大嘴，奋力一吸，开心的等待美味魂魄的降临——
但事实却是吸到了一口醇厚到难以言明的奇异臭味。
又酸又腥，犹如到了堆积多年腐烂臭海鲜的沙滩边，而沙滩上架着数不胜数的砂锅。
每一口砂锅里都咕噜咕噜沸腾着怪异的绿色浓液，一条腐臭几千年又发酵了几千年的臭咸鱼正瞪着一双死鱼眼在里面上上下下翻腾，臭味熏天。
谢小武毫无防备，直接被这一大口恶臭至极的咸鱼味过了肺。
“呕——呕——”
那臭气霸道地飞快游走在五脏六腑，他胃里瞬间翻江倒海，甚至觉得眼睛都被这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无法睁开。
燕郊眼睁睁看着他青色的脸皮显露出一股颓废的黑气。
谢小武禁不住松开手连连后退，闻着越发浓郁的臭咸鱼味，呕吐的**达到了顶峰。
他颤抖着手指着燕郊，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到底是——呕——”
你究竟是什么邪物，怎么能臭到这个份上！
可惜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一张嘴，那浓郁到要化为实质的臭味就变成咸鱼在他嘴里打滚了。
谢小武的身子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已经完全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
燕郊劫后余生后连忙多吸了几口空气。
他不动神色地摸摸隐隐作痛的脖子，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是神。”
“不用我出手，我的王霸，咳，咸鱼之气就已经能够让你折服。”
吹牛一点也不脸红的燕郊边说边看鬼，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被臭晕成了一摊烂泥。
他围着鬼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这臭咸鱼道具要结束了吗？我怎么一点也闻不到？
【叮，此道具只对鬼魂有效。】
【距离道具结束时间还剩5分18妙。】
燕郊眉头一竖，转头就开始启动公交车。
也就是说还有五分钟，他的小命就又再次危机起来。
“快快快，最近的一个站点要多久？”
他没想到这臭咸鱼威力巨大。
原本只是想靠这个道具来映衬他撒下的弥天大谎，实在没想到能把鬼臭晕过去。
躺在地上的鬼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就差口吐白沫。
本来以为今天要铩羽而归，没想到是天无亡人之路。
嘿嘿，今天这第一个乘客他要定了。
【叮，检测到距离此地最近的站点2.3km，大约用时8分钟。】
生死之际，燕郊驾驶公交车的技术如有神助，突飞猛进。
他左漂移右打死，破烂不堪的公交车硬是跟着他闯南走北。
5分钟后，燕郊成功听见了站点播报。
【叮，前方即将到达第二个站点——德利克。】
燕郊喜极而泣，一踩油门就要轰到站点，却听见机械音姗姗来迟地播报了一声。
【前方等待游魂：2】
“吱呀——”
公交车极速刹车。
燕郊灿烂的笑容一僵。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公交车刹车卷起的巨大尘土，漫天飞舞。
第二章呼呼呼（吹口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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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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