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年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快了。”
“提前恭喜你。”凌宴洲道。
“谢谢。”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两人进行完惯常的对话,竟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中的玻璃杯,岁年的视线悄悄往凌宴洲那边看去,竟发现那个总是沉稳冷静的人居然在……咦,发呆?
是和我待在一起太无趣了吗……
岁年又有些小尴尬地将头转回来,浑然不知看似正经的凌宴洲,脑子此时正在因为岁年的婚讯而进行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狂徒构想。
所幸凌宴洲及时收回了注意力,问起了岁年正在画的那幅画。
凝滞的气氛缓和下来,两人坐在沙发上聊着画,倒也算其乐融融。
此时偏偏有不长眼的来打搅。
“我就看两位眼熟!凌总,好久不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端着杯酒走过来。
岁年看清了那人的脸,顿时呼吸一滞,捧着杯子的双手一颤,用力到骨节突起。
来的人居然是当年的那个邵总。
陆知煜、凌宴洲、邵锐斌,还有他自己。与那夜所发生的事有关的几个人竟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宴会上。
岁年的下唇被抿到发白。
其实当年离开后,他还接连不断地做了很多夜的噩梦。难道今夜,噩梦要重演吗?
凌宴洲起身,不动神色地将岁年挡在身后,“是好久不见了,邵总。”
邵锐斌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笑道,“凌总还是和当年一样,这么护着小情人。看来当年我真是让对了,这一让,便成就了一段姻缘啊。”
这说得什么跟什么。
岁年往人群的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凌柏言仍浑然不觉地被一群人包围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邵锐斌见两人沉默,又说出些更离谱的话来。
“两位在一起那么多年,今日凌总还特地带这位……来了宴会,莫不是好事将近?”
“你误会了。我与凌总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虽然一见到邵总,岁年的情绪就有些不好。但该澄清的事还是得澄清,不然以后难免会生事端。
“呵呵。”邵总笑了两声,“我懂,我懂。”
他的笑声显得两人好像真的有什么关系似的,只是因为这段关系见不得光,才在别人面前刻意隐瞒。
“邵总。”凌宴洲沉声警告道。
与岁年不同,他自是看出了邵锐斌的别有用心。凌柏言要结婚的事虽没有大肆对外宣扬,却也没刻意隐瞒。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岁年的存在当然也瞒不下去,尤其是在凌柏言现在炙手可热的情况下。
更何况,凌宴洲知道陆知煜与邵锐斌早有合作。
生意场上便是如此,当年凌氏与陆氏不对付,邵氏想找到凌氏寻求合作,一转眼,邵氏却和陆氏搭上了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岁年将陆知煜给的照片拿给凌宴洲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了邵锐斌。
这次凌柏言让陆知煜元气大伤,与陆知煜合作的邵锐斌不可能不受影响。凌宴洲看出邵锐斌是故意那么说来搅浑水的。
“岁小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邵锐斌盯着凌宴洲身后的人轻笑一声。
和以前一样,漂亮却又柔弱,仿佛一株孱弱的菟丝子,失了男人的保护就活不下去。
“几年前,岁小少爷在我面前喝了三杯酒。不知道现在,我还有没有这个面子,和岁小少爷再喝上一杯,攀交一下。”
邵锐斌挥挥手,便有侍者端上一杯红酒,“90年的罗曼尼康帝,前几年特地买来充场面的,今天知道岁小少爷和两位凌总要来,特地带过来让人开了。岁小少爷愿不愿意品上一口?”
他这个举动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开的算是好酒,也没逼岁年整杯喝完。但对于知晓那夜发生的事的人来说,这仍是一种羞辱。
这也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邵锐斌愿意主动释放出求和攀交的信号,不过对于凌柏言间接动了他蛋糕的这件事,他当然还是不爽的,所以他需要一个出气口。
凌柏言需要付出的并不多,仅仅只需要让岁年代为服个软,他就能收获一个主动上门的盟友。
透明的高脚杯中,澄澈的酒液泛着石榴红的光泽。邵锐斌从侍者手中接过这本红酒,轻轻摇晃了一下,看着晃动的酒液从杯壁如丝绸般滑落。
“请吧。”他直直地把酒杯递到岁年面前。
岁年盯着那杯酒。黑色的噪点渐渐漫上他的视野,耳边有尖锐的声音划过。胸口也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难受……
“没事。”他被人扶住了肩膀,宽厚有力的手支撑着他的身体,岁年这才发现自己微微打着颤。
凌宴洲一手扶着岁年的肩膀,一手接过邵锐斌手中的红酒。
与其说是接过,不如说是强行夺过,只不过这个动作被凌宴洲做来,自然还是充满了优雅矜持的贵气。
“他今天身体不舒服,不宜饮酒,我替他喝了吧。”
凌宴洲微微抬头,将那杯酒轻松地一饮而尽,“不知道我的面子够不够?”
邵锐斌苦笑着摇摇头,“凌总这都先斩后奏了,我能说什么。”
邵锐斌走后,凌宴洲把空杯子递给一边的侍者,这才空出一只手,慢慢抚着岁年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他已经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一切有我。”
不知过了多久,岁年才从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猛得抽了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汲取着外面的空气,像是一条窒息许久后骤然恢复呼吸的鱼。
凌宴洲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眉头却慢慢皱起……之前岁年好像也有过这样的表现,看着像是应激?
不知过了多久,岁年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身体没什么力气,只能倚靠在沙发背上。
“……这个宴会,要办很久吗?”
来之前,凌柏言并没有和岁年说起过关于宴会的任何事。他不知道宴会要进行到几点,也不知道自己跟着凌柏言到底要见什么人,就这样满怀信任地过来了。
“累了吗?我送你回去。”凌宴洲说道。
岁年看着仍被人群簇拥着的凌柏言,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提出回去,一定会破坏凌柏言的兴致。
凌宴洲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颇感无奈,“那我去给你拿点热饮和吃的。”
这个酒店凌宴洲有参股,今天又有这么多重要的人前来,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胆大妄为到直接动手。
他端着东西往回走的路上,有人匆匆赶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凌宴洲脸色一变,转头看到岁年还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这才松了口气。
“陆知煜居然敢这样嚣张。也对,困兽犹斗、鱼死网破。人到了绝境,总是会赌一把。不过,我绝不会让他碰岁年……”
他转头吩咐那人“不要声张”,便佯若无事地回到了岁年边上。
远处,邵锐斌在人群的遮挡下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嘲讽,“陆知煜这条毒蛇怎么在这时犯了糊涂,还想将人绑了一起带走。”
“幸好我自己也有准备……要毁掉凌宴洲和凌柏言,当然有无数种方式,绑个人算什么,当然是要让他们身败名裂、痛不欲生。”
“只可惜了那个小美人,夹在两人中间估计难做人。不过也没办法,凌柏言狠,凌宴洲更狠,根本没给我们留退路。现在只能牺牲掉他做个撬动凌氏的趁手工具了。”
……
宴会大厅喧嚣,岁年和凌宴洲却在角落躲清静。
但岁年勉强吃了些东西,精神却没有变好。没一会儿,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难以支撑地用手支住自己的额头,急促地喘息起来。
“热……”
见他身子软倒,凌宴洲赶紧扶住他,心里也是一惊。岁年这表现,不会是中招了吧。
他环顾一圈,见其他人都未表现出异常,便确定了这就是针对岁年而来的。
明明已经防住了一次,却没想到有人居然还在吃食里的加腌臢东西。
看到附近有人好像快注意到了这边,凌宴洲赶紧将岁年扶起来往外走。
似曾相识的感觉……
岁年的双颊被热浪蒸得像通红,仿佛熟透的娇美果实。原本澄静的双眸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地让他看不清路。
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但双手却绵软无力,只能倚靠在身侧的人身上。
终于拐到了无人的地方,凌宴洲拖着岁年的膝弯将人直接抱起,加快了脚步。
“嗯……热,难受。”
岁年半阖着眼,因为受力而稍稍偏着头,唇中灼热的呼吸每一口都精确无误地打在凌宴洲的脖子上。
这一点火星像是要将凌宴洲也连带着引燃。他皱着眉,单手抱着岁年,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以现在的情况,岁年恐怕根本撑不到坐车回去。
因为凌宴洲有参股,这个酒店也保留了一间他的专属套房,以便他随时来住。
凌宴洲想了想,脚步一转,改变了方向,进了上楼的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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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消失的恋人(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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