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洲刚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十分香甜的气息。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鼻尖就已经不断耸动着找到了香气的来源，厨房中的苏齐围着围裙，正在厨房中弯着腰煎鸡蛋，边缘金黄又圆滚滚的鸡蛋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但是那股香甜味……凌文洲向他身后看去，看到了两杯新鲜出锅的热牛奶，上面还有两层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奶皮。
“这里是哪？天堂吗？”
“啊，你醒了。”
苏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把锅里的香肠和鸡蛋呈了出来，正好把自己的的锅铲放进一边的水池中，凌文洲还没来得及上去帮忙，就已经看到对方行云流水的解决了战斗，食物都被妥善的安排到了桌子上。
苏齐起身，含着笑意的让凌文洲过来吃饭。
“我一会就走。”
吃着吃着，苏齐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凌文洲喝了一口甜牛奶，没反应过来，虽然苏齐待在这里也很好，但是毕竟要回家的嘛：“走就走嘛，要记得过几天去酒吧哦。”
“不。”苏齐擦了擦嘴巴，优雅的把所有餐具好好摆放在面前的位置上：“我的意思是说，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苏齐睁大了眼：“离开？”
怎么会这么突然？
他没记错的话，苏齐最近正好有几场巡回音乐会在这里，再加上他是本地人，家也在这边，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况且……他离开的话，他怎么办？
“对。”苏齐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文洲，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幸福。”
凌文洲艰难的扯起嘴角，嘴里的食物也倏地没了味道，他咀嚼的**都消失了：“你要去哪？”
如果是附近的b市……或者是更远但是适合发展的k市，不对不对，只要他去一个足够明确的地方——
“我不知道。”苏齐双手交握，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刚才的模样，凌文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化下来，他看出来了，或许没有：“我不知道我想要去哪，或许我会在路边随便坐什么大巴火车，随走随停，到最后去哪就是哪。”
“那……”凌文洲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堪堪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万一你走到没有信号的地方，我们联系不上你怎么办？”
“文洲。”苏齐的声音轻轻缓缓的：“你知道我的。”
“我会把之前的电话卡全部注销，所有人…没有特指哪个人的意思，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你清楚吧。”
青年看起来苍白而瘦弱，凌文洲看着对方那双阖着浅浅笑意的黑色眼眸，只觉得一片恍惚。
苏齐向来是个执拗的人，或许搞艺术的都有些疯狂的火种在身上点燃，直至把他们自己和他人一起燃烧殆尽，这种浪漫的神经质会让人着迷，也会在某种时刻让人恨得牙根子痒痒——凌文洲就没想过对方会莫名其妙的离开这种事，或许他想过，但也只是某一刻的模糊猜想，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到了苏齐不会在这里久留，也想到了苏齐不会喜欢这个地方，但是他没想到，在他们这样的第二天，对方就要走。
强烈的不甘心席卷了凌文洲的胸腔，但是，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
他们一拍两散，本就是，玩玩而已。
“哈哈。”凌文洲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苏齐你真是的，说走就走，还真是速度啊，车票和什么都买好了吗？”
“买好了。”
苏齐不容置喙的打断对方的话：“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最后只缺我一个人，下午我只要上了火车，一切都听从天意。”
“我买了车程最久的一趟火车，买到了终点站，我或许会坐到头，或许在中途就下。”
“当然，我甚至可能根本没上车，徒步几十公里去一个压根没人去的荒郊野岭。”
“……”凌文洲看着杯子里剩了一半的牛奶，奶皮还浮在上面，他向来喜欢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才吃，但现在也没了心情：“你不希望我们打扰你吗。”
“不。”苏齐拍了拍他的掌心，像是长辈耐心而温柔的对待一个迷途的孩子：“我只是希望你们幸福，而且，人总是需要独处时间的，你还太小，总有一天会知道这种感觉的。”
“音乐会呢？你的音乐会也不管了吗？”
“……音乐会啊。”苏齐笑起来：“我想他们暂时不需要一个手部出问题的音乐家。”
“……”青年盯着交握的掌心看了许久，对方的手过分好看，他连亲热的时候也不敢在上面留下哪怕一点痕迹，只敢轻轻的吮吻，看着对面那人温和而陷入情热的表情。
“好吧。”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你要记得我啊。”
-
苏齐上了火车。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抛弃所有正在进行或者已经结束的人际关系，漫无目的的走向一个根本不知道在哪的地方。
他把手机卡扔进了臭水沟，手机新换了一个——没办卡的，除了还有点触屏功能，其他的跟老年机没什么差别，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手机，绿皮火车长而空档，他买了卧铺，足够抵消这一路上的种种困倦
【列车下一站：c村，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车厢内黑漆漆的。
苏齐在火车的播报中睁了眼，车窗的帘子半敞，隐约可见外面大片的田地和草垛，星光零散几抹映不进来，只能透过玻璃散发一点亮。
“妈。”苏齐感到头顶有低低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到c村了，没多远就要回家了。”
c村，c村……苏齐背着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终于在脑子里找到了这班车的印象，他甚至直到现在才对这班列车的行进方向有了一个模糊的定位——之前他对凌文洲所说的话并非谎言，他确实一无所知。
“妈。”青年的声音带了几分哀求：“我都知道。”
这趟车的乘客出奇稀少，苏齐睡醒一觉又精神，无事可做，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继续听着上铺青年打电话。
“我爷爷呢？他在乡下住了那么久，岁数又这么大了。”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但是并不沉重，能感觉出来对方年纪不大，按照苏齐的记忆观念，这种嗓子的人还应该是凌文洲一样的大学生，甚至青年的嗓音听起来要比凌文洲来得更小。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苏齐一凛，上铺传来翻身的声音，翻来覆去的好几下，直至停止，似乎有被褥被压在床上，最后只有青年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能够分辨。
许久，被压抑到只剩语气的哭泣声响传了出来。
出门在外总会遇到这种事情，苏齐本不想掺和，可是青年的哭泣断断续续，连睡觉都不够安稳，更别提两人上下铺，青年但凡有些伸胳膊抹眼泪的动作，苏齐在下面根据颤动也能猜想出来个大概的东西。
等到后半夜，青年的哭泣仍没有止住。
“喂。”苏齐起身，曲起指节敲了敲上面的床架：“你还好吗？”
并不是自夸，苏齐对自己的嗓音还是有着一定信心的，多数对方听到的时刻，第一反应绝对是语调中柔和的那一部分，亲和力几乎拉满，至少交流不成问题。
床铺中的景象和苏齐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
被对方死死压在脑袋上的枕头，被裹得十分严实的被褥，青年随身带了两个大大的包，黑色背包应该装了比较重要的东西，畏畏缩缩的放在墙角，而另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些零碎用品，就放在青年的手边，苏齐余光瞄到了一些，里面只有纸巾和一些没有包装盒牌子的廉价面包。
对方显然是被突然搭话的陌生旅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行李抱紧怀中，从被褥中钻出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没…没事。”
对方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苏齐才发现对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模样还要来得更小一些。
皮肤是锻炼后健康的小麦色，浓眉大眼，头发也剃得短短的，只留下几寸新生的毛发炸呼呼的冒出来，像是头小狮子，那双过分黝黑的瞳眸愣愣地看着苏齐，几乎没什么闭眼的环节。
他真好看。
王火火有些出神的盯着眼前的青年。
在他们村子里，哪怕是女生也都是黑黑的，村民们都顶着黑漆漆的脸、手臂和小腿，没有人像眼前的青年一般白皙，哪怕是他去了大点的城市打工，他也没见过这样…王火火大字不识几个，在脑内寻思一个形容词也犯了愁，想半天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
“你还好吗？”
王火火还没有反应过来，额头上就贴上了冰冰凉凉的什么东西，他一下屏住呼吸，才发现刚才还离得不算近的青年已经靠近，对方的手正贴在他的额头上，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对方温和的嗓音再次响起：“没有发烧。”
王火火慌乱的打掉对方的手，刚才还白皙的掌背霎时间出了一道红色的印子，在对方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青年轻轻的“嘶”了一声，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手掌。
犯错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来干些什么，但是王火火长久以来的警惕心还是让他做出了这种自我防卫的举动，他抿了抿嘴唇，摩挲着自己同样火辣辣的指尖，他自己总干力气活，力气大他是知道的，对面的人高高瘦瘦，别被自己打坏了，打坏了又要赔钱……
苏齐没在意自己被打的手掌，他歪过头，有些好笑的看着对面的青年，他明明才是刚才打人的人，现在却表现得比被打的还要可怜，一脸委屈和懊恼的看着自己的手，
下章讲讲前世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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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个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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