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高耸的青林崖上已然开满了花,那花如血,大簇大簇的盛放着,恣意热烈,枝条高高的伸展着,像一把把镶满了红宝石的剑指向天边,挂入浅蓝色天空,又如玫红色霞云簌簌落在了地表。
没人知道这花的名字。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们见了就会明白它的美,名字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了。
相比这给人深刻印象的繁花,我是块平平无奇的崖边的一块青石,我的身上有着雨水留下的刻痕和滴孔,我不好看。若这花被奉为至美,那么我便是至丑。
我在这崖边待了近万年,从开始的没有灵智的顽石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我看见的昨日上山砍柴的青葱少年郎来日便成了蓄满胡子的大汉,后日又成了腿脚不便的老叟。我看见的可爱天真的孩童在我眨眼之间成了他人的夫或妻。
我看见被刺客追杀的皇子慌忙间跳下了崖,我看见痴情的女子为爱自尽。
世间情爱愁苦万端,我在这小小的崖上,竟看了大全。
我有灵智时,这崖上本无花。
一代帝王在我这里上了吊,她原是个乞丐,时也命也,承了天意,统一了当时战乱的平丘国,称了帝。
一个女子称了帝,在那个封建的时代何其不易,一个乞丐能称帝,何其厉害。
可好景不长,那些迂腐的君子们拿着经书中的大义指她的脊梁骨,诬篾她,辱她,毁她。众口铄金,百姓们求她退位让贤。
她让了,让给了一个她信得过的帝才。
她跳崖的那天正是端午节。
街道上人山人海,人们喝着雄黄酒,乘着小船往河里丢粽子,求鱼儿莫啃咬那冰冷的河水中先贤的尸体。她穿着明黄色的皇服,妆容庄重,眉眼深刻。百姓们在她所求得的安定中欢度佳节。而她却已跳下了崖。
红色花朵沿着她的血迹一路生长绽放,大团大团地从地表攀起,爬上高崖。
我开灵智时,我不在这里。
她也不是乞儿,只是乡里闹了灾荒,父母无力扶养一双儿女。她作为长姊,不忍弟弟和双亲挨饿,自己扮作了儿郎编了姓名,将自己卖给了城里来的暗门子老鸨换了银两,路上趁着机会逃了,成了乞儿,离了家乡。
她是在上山挖野菜的时候看到我的。她挖得累了,额间汗水一滴滴地缀着,肌黄消瘦。
她站在崖边远眺,背上的篓里装满了野草。她背不住了,将背篓放下,看见了那崖边的一块圆圆的青石,剔透得可爱。她那时还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翡翠、琉璃、玛瑙,只觉得眼前这块石头够可爱的了。她拾起它,喜爱的放进了衣兜。
那一天晚上,密林里怪叫阵阵,闹得人心慌,她揣着块圆石着急忙慌的逃跑。
跑得够远了,又冷又饿的她找到个破庙,在庙里生了火取暖。她从口袋里拿出石头,捧着它,脏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单纯的觉得它好看。
明亮的火焰映出她烂漫的笑容,她也不过是个不过十八的女郎。
她将头靠在青石上,笑过后沉默,眼泪突然从眼角划过嘴角。她尝到现在到咸涩的泪水味道。
她的泪水有一滴落到了我的身上,恰恰好碰上我开了灵智,见她泪眼婆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第一次见到人哭。我碰着她凉的皮肤,感受着眼泪的温热。
火焰慢慢变小,她哭地困了睡着了。我卧在她的手里,与她一同睡着了。她在她的梦里见到了她的双亲和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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