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泛泛波光,灯影斜照,如夜空点点星河。
是满湖的河灯,随风飘荡的河灯。
沈昭眸中微光晃荡,渐渐化作了燕国亡国那日的战火。
是为谁而点的河灯啊!是死去的燕民亡灵啊!远方传来进攻的号角,是将是赴死的讯号。宁做刀下鬼,不做亡国臣……
东风破,燕国没(mò)。残骸泣,寒骨热血淌泥沙。婴是孩童作粮将,野食天地活物。旧忆里,夜半常梦莺啼。
齐琅看着沈昭颤动的身子,将自己的裘衣褪下。他正要披上,握住衣服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沈昭满脸泪水,茫然的看向那一片河灯。
“阿楚?”
一滴泪落,沈昭回首看向齐琅。隔着月色,隔着满地微光,望他满脸忧心。齐琅生了一双含情目,不管几时都是一副深情的样子。
沈昭挤出笑来:“妾无事,今日妾很感动。”
齐琅满心欢喜将裘衣披上,伸手拭她眼泪,“阿楚开心,我便开心。”
一旁的侍卫见状发自内的笑起来了,今日他想了个巧招,破冰不易,所幸就往湖水里引了活水。画灯看似是湖上飘,实际上是在一层冰面上!
宫人奏乐声响起,时而珠玉落盘,时而云起飞雪,好不欢腾热闹。
沈昭压下心中不快,发出一声轻咳,“咳咳……”
这声咳嗽将齐琅的兴致推得一干二净,他忙去看她,“可是不适?要不回屋里?你风寒刚好,我也是跟着你胡闹……你本就身体不好,再烧起来……”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沈昭打断道,“王上,妾不碍事!”
齐琅是根本听不进一点,拉着她就要往屋里走。
沈昭忙抽出手,“妾真的没事!河灯还没看完,妾不想辜负王上一片心意。”
沈昭原以为她这样说齐琅就会同意,可谁知齐琅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河灯改日还有,阿楚只有一个。”
“那王上放妾下来,妾会自己走!”
齐琅权当没听到,扔下月湖众人,抱着她直往寝殿的方向走。
沈昭被他裹在怀中,她看向齐琅那张满脸焦急的脸,冷血无情的人也会有在乎的人么?
齐琅,燕国人的血是热的啊……
齐琅抱着她急行在宫道上,寒风吹的很大,他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阿楚,马上到福安殿了。”
福安殿原来叫和音殿,齐琅觉得音同“阴”,寓意不好,所以改了名字叫福安殿。福安福安,幸福安康。
他将人放在软榻上,忙叫人来,“宣御医!”
沈昭抬头看他,“妾真的没事。”
齐琅温声道:“阿楚,孤不能失去你,不能再有意外了。”
沈昭轻笑,她早该死的,三年前就该死了。
御医匆忙赶来,在齐琅的要求下把了三次脉,这才退下。
“王上,放妾出宫吧。”
齐琅沉默不语,与她对视。
沈昭知道,一个迟迟得不到的人,最能牵动人心了。
齐琅苦笑,“我以为……你…”
“我还未见过闽都的样子,王上愿意陪我去看看么?”沈昭见他不说话,继续道:“王上关了我三年,还想关我一辈子不成?”
齐琅只能听到“陪我”二字,他转忧为喜:“阿楚想出去,孤陪你。”
那夜寒月铺光,亮了半个院子,光落松柏前,绿影疯长一片。
沈昭笑意盈盈,“何时去?”
齐琅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反问道:“阿楚想何时去?”
“既然要王上陪同,王上决定吧。”
“等过几日得了空就去。”齐琅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方才侍卫悄悄说了几句话,想来是齐琅又有事要忙了。
深夜,侍女都睡了过去,沈昭起身点了根蜡烛。
她从柜中翻出一张字条,烛光打在纸张上,上面写着“活下去,杀了齐琅”。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开始模糊了。
她将纸张收好,放回了原处。
三年前,在她一心求死之迹她收到了这封信。能送到她手中,定是冒死送到的,没有第二封沈昭并不意外,
她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只为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她在皇宫三年,一无所获。
她一人,如何报得呢?
沈昭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了许久,露出笑来。她要铺一个路,用一个美梦编织的黄泉路。
从前都是雷打不动来这里用膳的齐琅,自那日离开后竟未出现过了,沈昭便叫侍女去探什么情况。
她并不关心齐琅来不来,只是好奇对齐琅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当然,侍女什么都没探到,只知晓齐琅有要事处理。
“婢子看到了裴大人还有陆大人都在!”
沈昭眼前一亮:“裴如瑛?”
“正是!”
她在燕国时就听过此人,此人极为聪明,是个不可多得谋士。未曾想,他竟到了齐琅的手下。
沈昭问道:“他何时来的南凉?”
侍女道:“好像是三年前?”
沈昭轻笑,又是三年前,如此巧合。
沈昭道:“你去准备些点心。”
侍女问道:“姑娘想吃什么?”
“不是给我吃的,是王上要吃的。”沈昭决定去见一见这位名冠天下的裴大人。
此话一出,侍女更是头疼了。王上几时爱吃点心…这不是为难人么。
沈昭提着点心要出去的时候,侍女满脸震惊。别说去找齐琅,沈昭出寝殿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沈昭道:“你带路,我不认路。”
侍女点头道:“是。”
行至乾霄殿口,沈昭便看到了大殿前站了许多侍卫。沈昭没来过这里,那些侍卫并不认得她。
侍卫将她拦住:“何人?”
她回道:“沈昭。”
侍卫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没听说过。沈昭无奈,只能裹了裹披风在原地等着。
侍女道:“侍卫大哥,你叫人进去通报一声呗?”
侍卫不屑道:“什么人都配让我们去通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侍女道:“不行就不行,凶什么啊!”
“吵什么,不知王上正在议事?”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众人见状朝声音方向看去。
说话那人训斥的话在见到沈昭的瞬间咽了回去,他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沈姑娘?”
沈昭看向那人,他是齐琅身边的贴身侍卫,“是我。”
“姑娘来了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他又道:“姑娘快进来,在外面冻着就不好了。”
一旁的侍卫见他一脸笑嘻嘻的样子,疑惑道:“这姑娘是何方神圣啊?”
侍卫白了他一眼,小声道:“这可是未来的王后!”
侍卫两人领到一旁的偏殿,开口道:“姑娘是来寻王上的么?”
沈昭点头,“是,王上何时结束?”
侍卫道:“这可难说,昨日快到了宫禁时分才结束。”
“那我改日再来。”沈昭说完起身,正要离开。
侍卫忙开口道:“姑娘稍等,我去告知王上一声!”
沈昭应道:“好。”
侍卫一路小跑,生怕沈昭离开。
沈昭看向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回道:“绿珠。”
大殿内
齐琅正与陆行兆和裴如瑛议事,见侍卫如此慌张模样,不满道:“不能干有的是人干。”
侍卫气喘吁吁道:“王上,沈姑娘来了。”
齐琅没好气道:“什么沈姑娘王姑娘的,没看到孤在议事么?”
侍卫看了一眼陆裴二人,小声道:“是福安殿那位。”
“当真?”齐琅语气太过激动,引得那陆裴二人纷纷看来。
“就在偏殿侯着呢。”
裴如瑛闻言,开口道:“王上,今日便到这里吧,裴某还有事。”
齐琅看向他,“既如此,那便改日再议。”
只有那陆行兆一头雾水,跟在裴如瑛身后出了大殿。
沈昭进去时,正迎上裴如瑛离开。她看向那人,气如松柏,一身正气。倒与传说中的谋士身份,有几分不符。
两人擦肩而过,沈昭勾唇一笑,忽然转过身去喊道:“裴大人。”
她声音一出,众人惊住。裴如瑛止住脚步,疑惑地看向她。
沈昭道:“裴大人可认得我?”
“裴某不认得。”
沈昭对上他的眼睛,“那裴大人可要记好了,我的名字叫沈昭。”
一旁的侍卫急了,忙道:“姑娘,王上还在里面等着呢。”
裴如瑛拱手作别,转身离开。
名为虞美人的花,绽放在冬日里,美丽却有剧毒。
“王上。”
见到沈昭瞬间,齐琅便顾不得礼法,上前直接将人抱住,“许久不见,孤好想你。”
沈昭:“妾给王上带了点心。”
齐琅将人放开,拉着她坐在了一旁,“你的手怎得如此冷?可是等了许久?”
沈昭将手抽走,“妾不冷。”
齐琅又询问道:“阿楚难得来找孤一次,所谓何事?”
“妾无事,只是许久未见王上了。”
齐琅闻言一喜,“阿楚竟也有想见我的一天。”
沈昭将点心放下,开口道:“点心送到了,妾该走了。”
齐琅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许走。”又道:“孤为了你将陪孤说话的人都赶走了,阿楚不陪孤说说话么?”
沈昭道:“王上想听什么呢?”
他答道:“只要是阿楚说的,孤都喜欢听。”
沈昭笑了笑,问道:“王上喜欢妾么?”
“自是喜欢的。”
“为何喜欢妾?”
齐琅沉思,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幕。
她冲在了自己面前护住一个男孩,当时的她连自己都护不住,竟还想保护别人。
她确实貌美可人,但不足让他动心。
她前一秒还趾气高扬,可下一秒便跪地求饶,齐琅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女子。
她一心求死,可偏偏齐琅动心了。
齐琅答道:“阿楚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沈昭开口道:“那王上,不问问妾么?”
齐琅看向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孤要处理些公务,阿楚可以帮孤磨墨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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