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面目可憎、心胸狭隘、不择手段、以及这么愚蠢的呢?
方苒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越是告诉自己要温良贤淑,越是明白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越是明白自己有多虚伪,便越是恶心讨厌自己。
整个人总是在好与坏的极端拉扯,快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此时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撕裂时的痛楚。
方苒无颜再面对白一一她们。
她们才是真正的温良贤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卑鄙小人。
她们从来都没有争夺正妻之位的心思,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这证明了她是多么地心胸狭隘。
她恶毒地把她们当成了敌人,算计她们。
而她们却一直在为方苒着想,想着要如何成全方苒。
如今,方苒觉得没有脸面去面对那些人了!整个人觉得很羞耻。
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吹动一层层涟漪,湖水底下会不会很凉?湖水底下应该会很安静吧!没有人来打扰吧!
可是周围都是行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吓到老人和孩子总是不好的,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
方苒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寻找浮现在她心中的那块“乐土”。
任何长了眼睛的人,看见方苒,一眼就会看出来这是一个受到重大打击、伤心绝望的女子。
但不会去猜想她要去干嘛,过多地关注她。
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烦恼。
那些不爱管闲事的人,他们会匆匆经过方苒,快步离去。
方苒感觉不到自己的躯壳,仿佛是魂灵在飘,双眼只顾寻找那一方“净土”。
周围的人太碍事了!会阻止她!所以必须找个没人的地方!
方苒走了很久,感觉好累!没想到寻死也这么麻烦。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纵身一跳,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多么简单!
只要没有碍事的人!没有人来妨碍她!
不错,这是在逃避!可是她现在只想逃避!
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她觉得自己就像威化饼干那样脆弱。
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那么多,嗖一下就从身边开过去了!像瞬间移动。
公路上没有行人,公路下面是江河,水流湍急。
就算有人注意到她要做什么,停车冲过来拦住她也晚了,没有那个时间。
她会很快的!很快翻越栏杆,投入江河的怀抱。
方苒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计划非常完美,惨淡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方苒开始行动了,她一只脚迅速搭上栏杆,下一秒就要跨过去了。
突然,身后有一股大力传来,右手手臂像是被铁钳子钳住,被扯下栏杆,摔在地上。
方苒忍不住疼,“哎呦”叫出声来,身后传来另一个女子的抽气声。
方苒回过头去看,发现身后的女子、那个多管闲事救了她的人,是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于锦。
于锦比方苒先站起来,她对方苒伸出手。
方苒握住于锦的手,于锦使力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于锦并没就此放开方苒的手,而是不由分说、强势地拽着她往前走。
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十分危险。于锦一边小心注意着车辆,一边拉着方苒,往停在路边的自己的车那边走。
方苒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脑海里幻想着一辆或几辆车能冲自己冲过来,把自己撞死。
她并不希望波及无辜的于锦,她只是强烈希望自己能被撞死。
可惜开车的人很小心地绕过她们,并不想摊上什么人命官司。于锦又非常小心慎重,避开了所有车子。
所以方苒安然无恙地上了于锦的车。
于锦的脸色很凝重,气势逼人,让方苒感到畏惧,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让于锦生气了。
现在的方苒非常懦弱,时时刻刻都弯着腰低着头,好似那腰再也直不起来,那头再也抬不起来了一样。
于锦带着方苒回了公司,她原本就在去公司的路上。
那地方很大,玻璃窗反射着太阳光,金灿灿地叫人睁不开眼睛。
每每走到一处,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会朝于锦点头问好。
有些人眼里会含着敬畏,有些人眼里藏着的是讨好,他们无一例外,第一句话肯定是:“于总好!”
看得越多,方苒越是感到震撼,这是古代女子绝不会拥有的待遇。
她看见,公司里无论男男女女,甚至是比于锦年长的男子,也会这样跟于锦打招呼。
方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田玉奉命去巡视周边的县衙的时候,田玉带上她去那些地方官的府上做客。
那些地方官们恨不得把田玉当菩萨供起来,各种睁眼说瞎话、溜须拍马,金银财宝源源不断地“强逼”着让田玉收下。
那个画面污秽不堪、臭不可闻。
地方官们敬畏田玉的态度,和这些员工们敬畏于锦的样子有些相似。
在这些员工面前,于锦就好似那时的田玉之于地方官,是高高在上的。
女人也可以受人尊敬吗?只要有本事,女人也可以干一番大事业?不会被男子歧视?
方苒心里的某个角落渐渐苏醒过来,就像黑漆漆的深夜里,陡然亮起一颗星星,它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于锦将方苒带进自己的办公室。
这里很大很高。
办公桌椅子后面的那面墙上二分之一全是玻璃窗户,从窗户往下看,可以俯瞰街道人群、远处的公园、半个城市的风景、还有更远处的山峦。
世界很大、人很渺小。
于锦招呼方苒坐下,她习惯性地往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一坐。
方苒一坐下,于锦直接进入正题,问:“你为什么要寻死?”
方苒忍不住浑身一抖,有些不想说,可她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苒试探性地向于锦提问:“如果我说了,你能不要再阻止我自杀了吗?”
于锦的心往下一沉,很不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可以。”
方苒松了口气,说:“像你这样成功的现代女性,肯定不会明白也不会理解我的处境。”
方苒想了想觉得死之前编故事没有什么意思,就把她是个古代人,和田玉、白一一她们一起穿越到现代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现在她再也没有心思去在乎什么古代与现代人的区别。
自从到了现代,为了不暴露自己古代人的身份,她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她认为不正确的事情,不能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陈腐、封建的观念与现代人格格不入,说出来只会惹人笑话、被人嘲讽。
她必须附和周边的人。
她已经小心翼翼伪装了很久,不做自己很久。在古代,她也没有好好地做她自己。
一切都让方苒感到厌倦,而最让感到她厌倦的是她自己。
在讲述那些亲身经历的时候,方苒脸上流露出来那种深深的厌倦的表情。
而于锦从一开始就听懵了,方苒在说什么?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着听着,于锦想明白了,这……一定是臆想症,一定是精神妄想症,方苒一定是幻想自己是个古代人,妄想和一群古代人穿越到了现代。
想一想,方苒竟然为了一个臆想而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真是太可悲了!
不过,对于脑筋不清楚的人来说,的确只有他们臆想中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现实世界是虚假的世界。
为了理解方苒为什么会为了自己幻想出来的事情要死要活。为了劝方苒,于锦必须要从方苒的角度去想事情。
于锦虽然不能理解方苒说的大部分事情,但只要把方苒说的那些事情当成真的去思考,也不难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苒说:“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我非常厌恶我自己。我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愧对父亲的教导。我是一个心胸狭隘、不择手段算计他人的毒妇。”
方苒不断地贬低自己,用恶毒的话来诅咒自己。
于锦越听,越是皱眉头,心里非常之不舒服。她抿紧了唇,忍不住出声制止方苒再继续诅咒自己。
“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于锦的语气不好,方苒住嘴,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于锦。
于锦看着方苒沉默,她沉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方苒,该给方苒什么样的建议。
气氛很紧张,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
于锦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锦讲的故事,是一个二十几年前生长在农村的小姑娘的故事。
这个小姑娘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小姑娘被取名叫招娣,听名字就该明白什么意思。
农村里的人都是重男轻女之辈,村里的小姑娘不是叫招娣,就是叫来娣。
当弟弟被生出来以后,叫做“招娣”或者叫做“来娣”的小姑娘作为姐姐,就要为弟弟奉献一生。
这些姐姐们从来不上学,穿不了好衣服,吃不了好东西。
一旦到了会走路、会说话的年纪就要开始帮家里干活或是出去挣钱。
像老黄牛一样牺牲奉献,为父母、为家里金贵的独生子当牛做马,谁叫她们生而为女呢!
整个村子的人几百年、几千年来都是这么做的,从来没有人提出疑问。
故事的主人公,那个小姑娘却比较特别。
用她父母的话来说,小姑娘比较“自私”,不肯为父母、为弟弟奉献,整天只想着她自己。
抢弟弟的好东西吃,妄想去上学、读书识字,要求和弟弟一个待遇,责怪父母的不公。
每天家务活不好好干,偷偷看弟弟的课本,溜到学校的窗户底下,偷听老师讲课,一点也不乖!
等年纪大一点,就更加胆大妄为了,自己报名考到中学,没多久,学校就发来了录取通知书。
本来小姑娘的父母也不想让她去上中学的,可一听说有奖学金拿,那心思就活络了。
再加上,小姑娘嘴巴特别甜、也特别会说话。
她劝说父母,只有读书的人才能挣大钱,不读书只能挣小钱。
并且向父母保证,以后挣了大钱,一定会把所有的钱都上交家里,不乱花一分钱。
就这样,小姑娘才在父母的许可下,进了中学。
小姑娘磕磕绊绊、艰难地长到了二十岁,出现了变故。
当时村子里还流行着换亲这一习俗,娶不到老婆的男孩子,可以把姐姐嫁给一户人家当老婆,再把那户人家的女孩子换过来,也就是娶过来当老婆。
小姑娘倒没有碰到这种倒霉事,但是她碰上了财大气粗的“土匪”。
在一笔堆成一座小山一样的钞票面前,她的父母可以卖掉自己的女儿,更何况这笔钱可以让他们的儿子娶一个不错的老婆,盖一座不错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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