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表哥梁霄堂约叶昕雨出去看房。他的淡蓝色宾利停靠在路边，即使在这个豪宅小区也非常显眼。
“风雨欲来。”梁霄堂慢悠悠地抽着烟。
“文绉绉的干嘛？直接说重点。”叶昕雨知道梁太子不学无术。
梁霄堂深吸一口气，唇角小幅扯动了一下，“徐妍的儿子要来集团。”
叶昕雨震惊，徐妍的儿子不就是传说中的——梁董私生子？
房地产是比设计院乱多了，设计院最多一千万设计费几个专业抢来抢去，房地产那可是百亿资产。虽说如此，明目张胆把私生子弄进集团也太……
老梁是明城地产创始人，现任董事会主席。叶昕雨一直听妈妈说他很坏，在外面养了很多女人。十一年前她大姨做试管费劲生了一对双胞胎，但毫无作用。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表哥，他脸色阴沉，烟一根接着一根。
“先去看看房。”
“你要买房？”
“不是。”梁霄堂把烟丢了，摇上车窗，“老头说，很多地产都在规划做豪宅，他也一直想做个豪宅。”
“豪宅？……香港那个项目不是？”
梁霄堂他们在香港的别墅，是梁董当年承建的。
“不是别墅，是高层大平层。”梁霄堂解释。
“噢……”
叶昕雨最近日子一直很太平，没曾想过集团公司会来个太子爷的竞争对手。她不清楚那个私生子为人如何，和梁董关系如何，能力如何，会不会对她工作产生影响。
但肯定对梁霄堂产生了巨大影响，他周末放弃了灯红酒绿，甚至去看房是为了考察。
“我想干一番事业，不想再被老头看不起，不想让我妈一直担心。”
“你终于想起自己家业是什么了？要接手干工程了？”
他们来到市中区的一处楼盘看大平层，学一学别家地产做的项目。梁霄堂平时是个纨绔子弟，他周围也没什么有学历有头脑的女人，除了他妹妹叶昕雨。
“月底土拍那块地，老头很纠结。”
“幸福里吗？”叶昕雨刚让杨翊明做完强排，记得策划部要求是90-120刚需户型。
“对，到底做高端盘，还是刚需盘。”
“你想做啥，我们设计部都会全力支持。”叶昕雨表达了一下忠心。
“雨雨！！”梁霄堂换了副沉重的口气，“徐妍的狗儿子，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伪君子，你一定要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
“好，我没能力帮你，但是我永远是你妹妹。”叶昕雨给了梁霄堂一句温情的安慰。
“好妹妹，等我夺回我的一切当上集团总裁，你就是我的设计总监！”霸道太子许下霸道大饼。
叶昕雨从来不信大饼，到手的才是真的。她都快学会怎么给乙方画饼了，辛苦下加加班，以后项目有的是。
听到这种公式化承诺，她假意笑了笑，问梁霄堂，“那我们部门那个丁香，你能不能帮个忙，不要调走？”
叶昕雨看他霸道得很，是不是该有点霸总作用？
“你跟她关系不错？帮她干嘛？”
“人家一个好好的设计师，调去三线城市售楼部当销售，这太侮辱她了。”
“你咋这么有正义感呢？”梁霄堂的发言让叶昕雨吃惊，他又点上一根烟，“这小丁还是徐妍的人，长得又漂亮，调去售楼部卖卖房子正好。”
“小丁是管培生，随机分到徐妍手下的，后面每个人都要轮岗，不能算徐妍的人。”
“行吧，我看看。”梁霄堂拍拍叶昕雨肩膀，“稍安勿躁。”
*
周一一大早，叶昕雨把湖滨时代的新文本、真悦酒店的新文本、幸福的强排文本统统放在了何总桌上，待他审阅。
“优秀！”何总竖起大拇指，“那奖励你一个新任务。”
“何总，人家修仙副本还有休息的，我们项目不带停的啊？”
“你去找黄总吧，我看看文本。”何总把她打发了出去。
集团还有个大新闻，徐妍的儿子到岗了。徐正业，美国某大学金融系毕业，一个本科生直接进了集团做策划经理。
叶昕雨找到了黄总，他正在夸着徐总教子有方。说完了恭维话，黄总开始说正事，“这里有个酒店项目，是租赁改造，把一个老酒店改成我们集团的连锁享悦酒店。”
享悦是类似于如家汉庭那样的连锁商务酒店，目前集团已经建成两所享悦酒店，房间单价在300-500之间。
叶昕雨听懂了，做个连锁酒店嘛，这很简单。新来的徐少爷，负责测算这酒店的利润值。
小郑发来了项目资料：这个老酒楼目前在东湖区，有三十年房龄。位置特别好，旁边是东湖区老街。
黄总让她找人出方案，她当然第一个想到杨大师，不知他是否愿意。她知道他回微信比乌龟跑步还慢，直接打电话问他。
“杨院长～”
周一请人帮忙，叶昕雨要用最甜美的声音。相信经过周末的学习，他们也是熟人了。
“说事。”他无动于衷，最怕甲方突然的关心。
“有个项目，是老楼改造成连锁酒店，有空帮我看看吗？我□□发你资料包哦！”
叶昕雨把2G的资料包甩给他。
“我看一看再回复你。”
“杨老师是不是看不上小项目。”叶昕雨猜测，他这种建筑师看不上小连锁，人家等着做五星酒店，所以不冷不热。
“不是，我要先看项目资料。”
不是，你就是看不上，不然你会马上说好的，明白，收到！叶昕雨心想，让他做点小儿科东西真是为难他了。
“你扔给小陆去排吧，给策划部算量的。你看看能排几间房间，帮我标一下大房床和双床房，套房3-5间。”
“好。”
杨翊明兴致淡淡，叶昕雨挂掉电话后突发奇想找找雷彦博，看他有无意向。
没想到雷彦博是超出意外的热情，不仅秒回了一个“！”，还立马说了一句我有空。
时过境迁，从前他最爱说我很忙。
*
梁霄堂帮忙以后，人事撤回了阿香的调令，她被留在了集团。
下午上班前，杨翊明就发来了方案草图，纯手画。粗黑线勾勒了轮廓和分区，彩色马克笔涂抹区分出不同功能。涂黄色的是双床房，涂绿色的是大床房，紫色的是套房。
雷彦博稍慢一步，他是CAD画的，但是也很简单，粗线条划分一下房间。
叶昕雨交完差准备下班，结果被新来的徐公子拦了下来。
“开会。”
“下班开会？”
叶昕雨讨厌下班开会，她对徐正业第一印象跌到谷底。
徐正业把设计师的图纸打印出来，上来就说，“不想留各位同事加班，但我看了下方案，问题实在太多了。”
问题实在太多？这徐正业在质疑天才杨大师的设计？
他话很多，足足讲了一个小时。
“房间数太少了，我认为最少要120套，甚至130套……这个105间，显然不符合我的利润需求。”
“一层功能太浪费，这些不要，全部做商铺……”
“后勤功能用房？没用吧，我们床单被褥都是外包送洗……”
……
外行指导内行，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杨翊明的图纸，被徐正业打满了红叉叉。他看完杨翊明的，又看雷彦博的。
“这位雷工，图纸画得一般般。让他学杨工一样，不同的功能用不同颜色标出来，这样大家看得清晰一点。”
“是的是的，我会提醒设计师的。”叶昕雨陪着笑说。
“不过他设计水平比杨工高，他排了110间房。”
叶昕雨心里暗骂，这个傻逼。
还好这里没有设计师，论如何在半小时内把设计师气死，徐正业是有水平的。
她直接说，“徐总，你把意见写下来，我发给设计单位。”
“好，我喜欢叶总这种高效率的工作方式。”徐正业侧目微笑，“那让他们晚上改改好吧，明早9点我们再开会讨论一下。”
叶昕雨口头上答应了，心里骂了10遍大傻逼，下班开会，还要留课后作业，这不是有病吗？
开完会都七点了，叶昕雨只能和小郑一起到楼下商场吃点便餐。
“我听黄总说啊，这种酒店还有5678个。”小郑传来密报。
“还有这么多！”叶昕雨惊了，不会都是徐正业负责吧。
“因为集团想打造一个自己的连锁酒店品牌，跟亚朵那样。所以别看项目小，黄总说这是酒店部接下来的重点。”
“哦……”叶昕雨小看这小酒店了，居然是新路线的起点。
吃完饭，叶昕雨又给杨翊明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下情况。
“杨院长，新来的策划部小领导好弱智！提一堆弱智意见！你让小陆再糊弄一版可以吗？”
“甲方请你说明白点，什么叫糊弄你？”杨翊明很警觉，什么坑都不愿意踩。
“提的意见挑两条改，我会把你们的方案淘汰掉的，这个项目不要你做了。”叶昕雨说不清楚，“你给我小陆的电话？我跟他说。”
“不用，这图纸是我画的。”
“……”
叶昕雨惊呆了，她以为这个……不仅是实习生都会，大一大二学生都会的东西他早扔给小陆了。
“那我来一趟？”
“来吧。”
叶昕雨到杨翊明办公室时他正在吃外卖，边吃边看电脑。胡所长在跟他说事情，所长手势非常丰富，情绪非常激动。只是看到甲方的那一刹那，他平静了下来。
“叶总，杨院办公室门槛都快被你踏破了。”
“……”叶昕雨不知道说什么，“那我走？”
“别走。”杨翊明叫住她，“胡超，你出去。”
胡所长才是被撵走的人，他向叶昕雨投了一个怪异后匆匆离去。杨翊明快速地吃着饭，他还腾出一只手把白天画的酒店平面拿出来。
“好了先放下，这小项目我没什么好学的，你给小陆就好！我不会逼你做的。”
叶昕雨怀疑是上个强排给他留下了阴影，他居然要主动接这个活。她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行为，想要做个温柔地甲方。
杨翊明居然轻笑一下，“你确定没什么好学的？有没有好好看资料？”
“嗯……看了点。”2g的资料包，叶昕雨只看了原始图纸。
“我亲自做吧。”
“你，你……故意跟我对着干？”叶昕雨不懂画几个正方形框框的事情为什么不扔给徒弟，他变空了？
“跟你对着干我有好处吗？”
是没好处，而且他都忙到边吃饭边工作了。
“你先吃饭吧，边吃边工作对胃不好。等下你们员工进来误会我，说我苛待你。”
“好，谢谢叶总。”
杨翊明吃完饭，亲自出去打印了三张新图，准备重新勾画平面。可能他还年轻，没有那种领导架子，叶昕雨记得以前严院长都让别人打印。
徐正业提的修改，很多杨翊明都说办不到，而且是规范和技术限制。叶昕雨本以为很简单的小酒店，又获得了很多意外收获。
“这不是小项目，这是改造项目。”
“嗯？”
“改造项目很难做。”
“所以？”
叶昕雨等他回答，他不往下说，而是问，“什么时候去现场看一下？”
“那不是施工以后工程部去的吗？”
“你做建筑师不去现场，纸上谈兵？”这句话他问得有点严厉。
叶昕雨收起杨翊明改的图，抿抿嘴，“你去我就去。”
“没问题。”
他很快改完图纸，叶昕雨收上图纸准备离开。胡所长那句踩破门槛是在讽刺她来得太多，她决定减少来这里的次数。
只是杨翊明好反常，为什么他要亲自改图亲自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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