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老社区里面,初春的暖阳刺眼,穿过黄桷树洒在墙壁,树影斑驳像漫画的场景,楼下稀疏走着两三散步的老人。
风里似乎有了夏日。
少女抱着画板坐在花坛,神情专注,画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出小县城的风貌。
这里落后而又安宁。
直到傍晚,街道陆陆续续有人买菜回来,宋温白收了东西,准备回去了,忽而地面落下几滴雨珠,下起阳光雨。
行人笑着,纷纷躲雨。
宋温白顶着画板跑回家,她刚进门,就听到冯秋红冷嘲热讽的声音,“你一上午跑去哪了?不知道在家里帮忙干点活啊!”
她正要说什么,低头瞥见掉在门口的奇奇手表,是可爱的小鸡图。
这手表是宋思潼的,她认得,宋思潼刚买来很喜欢,天天给院里其他人炫耀。
少女声音很冷,抬头问:“潼潼是不是来过这里!”
女人心虚的嘟囔道:“我也刚回家,我怎么知道……”
宋温白看向茶几上的点心渣,“我问你,潼潼呢?!”
女人掏掏耳朵,“跑出去了,我怎么知道去哪儿了?不就说了几句,就大呼小叫的……”
宋温白攥紧手,“你凭什么赶走我弟弟?潼潼,要是丢了,我和你没完!”
女人骂:“你个白眼狼,真是喂不熟!”
冯秋红气极,作势就要打少女。
宋温白捡起手表,转身准备出去找宋思潼,却刚转身,差点和刚上楼梯间的少年的撞上。
宋温白身体顿在门口,她抬头看,少年一米九的身高,穿着黑色卫衣,头顶带着帽檐。
刚淋了一身的雨,一身寒气扑面而来,雨珠顺着少年的侧脸流下来,有些冷冽,凛若秋霜。
祁川看着险些撞进怀里的少女,也是一怔。
片刻,宋温白匆匆跑下楼。
祁川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失神,门没有关,祁川回神,抬眼看了一眼里面。
女人站在客厅,手里还拿着鸡毛掸子,意外被少年撞见,卓秋华讪笑了下。
祁川点头,打了声招呼,“冯阿姨。”
冯秋红知道住在对面的祁家,她平日去社区小卖部打麻将的时候,几个人唠嗑,听了不少小区里面的八卦。
知道住在对面这户夫妻都是双职工,家里就一个孩子,还是学游泳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听说都游进省队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出个国家运动员呢。
冯秋红尖酸刻薄的脸上堆满了笑,“欸。”
而后,后知后觉把手里的鸡毛掸子放下,“这孩子大了,不听话……”
少年似是皮笑肉不笑了下,“我把书包落下了,回去取一趟,先走了,阿姨。”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风雨里隐约夹杂着带着雪花,少女手里攥着手表,跑进雨中,她在附近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宋思潼的身影。
凄风冷雨。
少女停下脚步,觉得眼眶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恍惚间,她又记起半年前,一个很普通的午后,她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进门,家里很昏暗,空荡荡的,随后发现妈妈和弟弟的东西都不见了。
妈妈只带走了弟弟。
那天,她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晚上。
周玉君离开,不止是一个人的消失,仿佛也一下子抽走了家里面所有的热气。
她永远被留在这里,好像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她没有联系过周玉君,虽然满腹委屈,和太多疑问,但是依旧倔强的没有问她,为什么只带走弟弟,为什么只把她留在这里?
是的,她在赌气。
可是周玉君,她的妈妈,真的好像已经遗忘了她,半年了,没有找过她一次。
她不知道六岁的宋思潼一个人从哪里来?又为什么来这里?
是不是和周玉君一起来的……
可是……
都错过了……
宋温白站在雨中,终是没忍住,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睛,伤心的哭泣起来,少女的声音呜咽在街头,像是一只无助的流浪狗狗。
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一个少年也站在雨中,浑身湿透,望着她,神情悲寂。
少女淋雨走过街巷,路过一把靠墙安置着的雨伞,她的脚步也没有为此停顿,就这样走了过去。
……
那日淋了雨,宋温白回去当晚发烧了,周一请了假,没去上课,睡了一上午,才稍微了有了力气。
少女缩在被窝里,摸出手机,诺基亚小屏幕跳出两条消息。
是邱云则发的。
一条是解释那天失约的原因,一条是问她怎么没有来学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温白顿了下,起床收拾了下,出门了。
邱云则家开的副食店就在小区附近不远,宋温白到的时候,邱云则正在帮邱父往里面店里搬新进的货。
邱爸爸上了年纪,且早些年因为赌债还不上钱被人打折左腿,导致腿脚不便,店里的活基本都是邱云则在忙。
当初为了盘下这间副食店,邱云则到处兼职,一次晚上回家她被人尾随,正巧碰到晚上兼职下班的邱云则送了她一路。
他们也是那个时候认识,后面知道两个人一个学校,便关系越来越近。
但是因为邱云则一直忙于兼职挣钱,在副食店看店,学习的时间很少,他的成绩并不是很好。
男生穿着单薄的衣服,从三轮车上搬下一箱杂货,额头沁出细汗,脸庞不小心蹭上灰却丝毫不知。
忽而一张干净的,带着好看纹路的卫生纸递到他面前。
邱云则一愣,抬头,宋温白指了指他的脸庞,“有脏东西。”
男生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邱云则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庞,鼻息间隐有馨香,他片刻失神。
宋温白双手揣兜里,往里面探了一眼,没回答,问:“邱叔呢?”
邱云则回神,“去送货了。”
下午副食店来买东西的人多了,邱云则忙着整理货架,宋温白便留下来帮忙看店卖东西收钱。
这些年,宋温白没事经常来副食店,已经轻车熟路。
没人的时候,她就在柜台前因为请假抄落下的笔记,她正看的认真,忽而头顶笼罩下来一道身影,有人来到柜台前。
她以为是来买东西的人,下意识抬头,“要什么?”
少女因为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一抬头,视线刚好对上站在柜台前面少年结实,线条明了的腹肌上。
外面天气并不热,少年却穿着单薄的白色背心,可能刚刚打完球,出了汗,所以撩起背心擦着下巴上的汗
她一愣,再向上看,就看见祁川,神情恢复如常。
少年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放下了衣服。
此时柜台上放着五瓶汽水,少年略显局促,干巴巴的说:“五瓶汽水。”
少女表情淡然,没再看他一眼,“五块五毛钱。”
少年从短裤口袋掏出十元,递过去,宋温白看见一张拾元整顿了下,接过钱,转身过去找零钱。
她没有注意到少年通红的耳朵。
在她转身的瞬间,柜台前的少年不由自主把目光放到她身上,默默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淡然的神情,疏离的语气,如同对待任何一个买东西的人一般,再普通不过,种种少年尽收眼底。
那瞬间,祁川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能意外看到宋温白心底里那瞬间很雀跃,可宋温白显然不是同一样的心情。
只觉得内心酸涩。
宋温白翻着装零钱的纸箱,只找到四块,唯独没有五毛零钱,她低头找的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目光。
确定没有五毛钱.
少女抬头,问了句,“找不开零钱,给你一个五个棒棒糖可以吗?”
祁川说:“好。”
宋温白没再说什么,从柜台前拿出五根棒棒糖,放到柜台上。
祁川接过水和棒棒糖,顿了下,出了副食店。
她在躲着他,试图和他划清界限,祁川很清楚的知道,那天在楼下去书店是,今天亦也是。
因为那封举报信。
少年抿唇,第一次有了心慌意乱的感觉,他觉得宋温白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李文几个人就在老社区附近打球,见祁川买水还不回来,找过来就看见少年提着汽水站在风中出神。
李文擦着汗,“阿川,你丫的想啥呢?”
祁川回神,看着李文几个人走过来,几个人把水打劫一空,嚷嚷着:“渴死我了……”
邓一明发现塑料袋里还有五根棒棒糖,“你还买棒棒糖了?”
少年抬手,将棒棒糖扣下,“我自己买的。”
邓一明几个人相视一笑,打趣道:“不是哪个妹妹给的吧?这么护的紧,都不给我们碰。”
祁川笑踹了一脚邓一明。
几个人闹了会,继续打球去了。
副食店,祁川走了后,宋温白继续趴那抄着笔记,忽而笔尖一顿,脑海里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记忆里少年刚搬进来的那会六七岁,胖乎乎的,看起来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经常被小区其他大孩子压在地下揍,每次哭的鼻子红红的。
见到自己喜欢小声叫她一声小福姐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长大了,祁川也已经不再是记忆里被人欺负,而不敢还手小男孩了。
这时邱云则瞧见少女趴在那儿发呆,走过来,笑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宋温白回神,“没什么。”
邱云则往外面瞧了一眼,他刚刚整理货架隐约看见祁川的身影,顿了片刻,还是问:“刚刚是不是祁川来过?”
宋温白点头,“嗯,来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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