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漱还是天真了,晚上保持清醒哪里是容易的。
她平时忙着拍戏,晚上背完剧本,见缝插针也要上网冲浪,直到手机砸脸,才舍得睡觉,现在可以彻夜狂欢了,眼睛却很叛逆的睁也睁不开。
楚蝉伸手在唐漱眼前晃了晃,“好没出息的丫头,这才几点就熬不住了。”
唐漱没忍住打了个呵欠,泪眼朦胧地连连摇头,“不行了,救命啊,别让我睡着。”
一想到梦里阴森的棺材和老人凄厉的叫喊,唐漱瞬间清醒了几分,回光返照似的,下一秒脑袋又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
理智与身体的斗争眼看着就要落败,就在唐漱将要彻底失去意识时,一块冷帕子盖在了她不施粉黛的脸上。
别看是盛夏,帕子在刚打上来的井水里浸一浸,仿佛汲取了几分冰雪天的寒凉,十分醒瞌睡。
唐漱懒洋洋地双手捧着帕子,在脸上按了按才揭下来,颇带怨念地嗔了句:“温小姐,真是谢谢了。”
“不客气,”温姮的脸上笑意一闪而过。
“斗地主真没意思,”楚蝉把手里的牌丢在茶几上,摇晃着脑袋对唐漱的牌技下了定论:“菜鸡一个。”
“嘿!”唐漱被挑起了胜负欲,打算与楚蝉再战三百回合。
楚蝉一边不屑地嘲笑她,一边给了温姮一个“还得看我”的眼神。
天空破晓时,鸟叫夹杂着声声鸡鸣传来,山里有着不同于城市的喧嚣,草木生灵争先抢后地沐浴着第一缕阳光,这种喧嚣并不叫人觉得吵闹,反而不由感叹自然界的生命力。
唐漱伴随着窗外的万物苏醒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朝阳变晚霞,天边的火烧云将院子笼罩着,从唐漱借宿的房间窗户看去,正是霞光漫天,是一种花开荼蘼,盛极之后即将衰败的美。
唐漱拖着酸软的身子从木质楼梯上下来时,客厅里空无一人,餐厅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探头一看,楚蝉正在准备晚餐。
唐漱三两步走过去,接过楚蝉手里的碗筷。
十六岁之前,摆碗碟这样的事情都是她做的,那时,不算大的厨房同样会传来一阵阵她期待的香味,或是她念叨了几天的糖醋排骨,或是母亲最拿手的小菜。
“丫头,想什么呢?”楚蝉把一碟脆嫩的黄瓜丝摆上桌,在心里嘀咕:这姑娘长得一副聪明相,怎么老是发呆?
“我在想……”唐漱笑着摇头,“你家祭司大人呢?”
“你睡了之后她就离开了,这会儿估计也快回来了。”楚蝉估计的没错,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唐漱小跑着出去,她身上穿着简单的对襟小衣,下身是条宽松的亚麻阔腿长裤,许是长得出尘,配上她的脸,这样简单的衣服也有了一种飘逸的美感。
温姮看她气喘吁吁地在自己面前站定,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本人都察觉不到的赞叹。
“是有什么事吗?”怕跑得这样急,头发都凌乱了。
唐漱没注意到温姮的目光,她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在这方面比较迟钝,“温姮,你去哪了?”
温姮注意到她眼里的期待,示意她一同进屋:“之前与你说有眉目了,今天去验证了一番。”
“怎么样?怎么样?”唐漱急切道:“找到创造梦魇的人了吗?可以解决吗?”
“梦魇之人不难找,难的是怎么消除她的恐惧。”温姮见晚餐已好,便暂停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先吃饭吧,吃了饭我在与你细细说。”
毕竟事关自身安危,唐漱心中着急,但毕竟萍水相逢,人家好心帮忙,为她的事在外奔波一天,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吃饭,还十分殷勤地帮温姮拉开椅子。
温姮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
晚餐是凉面,一人面前摆着个宽口大碗,面条是提前煮熟过了凉水的,摆在正中央,四周有几碟子蔬菜,切得细细的黄瓜和胡萝卜,焯过水的黄豆芽和蕨菜,离唐漱最近的花瓣形状小碟子里,是切碎的酸萝卜和折耳根。
温姮夹了些黄瓜丝进碗里,顺手拿走了那碟子折耳根,放到了楚蝉手边。
折耳根是种神奇的植物,爱的人极爱,恨的人极恨,在最令人讨厌的蔬菜排行榜上,甚至超过了香菜,可见其有多么让人闻风丧胆,出了黔省,确实没几个人能接受它的味道。
何况唐漱,江南水乡滋养出来的人,多半是不习惯折耳根的奇异滋味的。
温姮修习多年,跟着上一任祭司时便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生活习惯异常端正,但却不会要求他人,譬如此时,唐漱边吃边对楚蝉的手艺赞叹不已,两人就哪种面条更好吃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她听得津津有味,并无不喜。
“我去年在山西额……旅游的时候,在一条小巷子里吃过一碗面,说不出有哪里特殊,就是好吃,连着去了一个月,和老板混熟后,老板说,她的面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有特殊的秘方,传承了近一百年呢。”唐漱侃侃而谈。
楚蝉不服气:“那怎么了,我的面还传承了两百多年呢!”
他一个两百多岁的妖,做的面可不是两百多年了吗。
唐漱嗦了口面,朝楚蝉抱拳:“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
楚蝉被夸高兴了,兴致勃勃地跟唐漱吹嘘:“这算啥,龙肝凤髓我也做得,丫头,你在这多住段时间,我非得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百年传承!”
“那多不好意思啊!”唐漱说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闪着皎洁的光。
美貌果真是最能迷惑人心,温姮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撑着下巴看戏。
“唉~”唐漱悠悠地发出一声叹息。
楚蝉说得正高兴,忙问道:“怎的了?”
“我也想在这多打扰你们几天,尝尝你的手艺,但是我行礼都没拿过来,身上穿的还是你家祭司大人无偿救助的呢”唐漱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说:“楚叔,你看这天都黑了,要不你陪我去拿一下?”
“这有何难,”楚蝉当即放下碗筷,站起身就催促:“走走走,我陪你去一趟。”
“坐下,”
“啊?”楚蝉回头看温姮,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谴责:人家小姑娘天黑了不敢回闹鬼的房子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叫她自己去?
唐漱欢快的脚步也凝滞了,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解。
“你收拾一下吧,我陪她去。”温姮说完,抬手拍了唐漱相对静止状态的脊背,“走吧,”
唐漱看着前方温姮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温姮穿着身休闲装,长发用竹枝挽了个髻,松松地垂在脑后,虽有几分古意,但确实是现代的装扮。
风吹来的时候,唐漱觉得自己眼花了,眼前的身影似乎与梦里的青衫女子重叠,婷婷袅袅,慢步而行,看似慢,实则不过瞬息,便远去了。
温姮侧身立在木门前,回身向唐漱看去,“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唐漱轻轻回答。
**
“怎么不叫我陪你来,反而兜着圈子叫楚蝉?”温姮推开栅栏门,让唐漱先进去。
然而唐漱怂极了,紧紧贴着温姮,不敢先走,“你为我的事情忙了一天,我不舍得再劳烦你嘛。”
“哦?你倒是舍得麻烦楚蝉。”
温姮轻松的语气叫唐漱放松了一些,她知道温姮在开玩笑,便胡言道:“看美人为我劳累,我的良心会痛的。”
“是吗?”温姮轻笑,手在黑暗中准确抓住了唐漱的手指,“跟我来。”
“哎?去哪里?”唐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因为温姮带她走的,是通往堂屋的门,而不是卧室的门。
离那截老旧的木梯越近,唐漱的手就越抖:“温姮,走错了,卧室在右边儿!”
“没走错,”温姮声音清冷,好在握住唐漱的手掌依然是温软的,她扭住唐漱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阁楼一角:“你说的棺材就在上面?”
“嗯嗯!”唐漱都快哭了,她只是单纯的想拿个行李箱而已,不想再去经历一次噩梦!
唐漱害怕这间堂屋,在黑暗里待久了,感觉眼睛侧着不小心瞥到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一只暗中蹲守的鬼怪,只等着她这个冒失的不速之客走近,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下,骨头渣都不带吐的那种。
唐漱被自己的联想吓得不轻,越发靠近温姮。
寂静中只听一声响指,一缕火光从温姮指尖凭空出现。
“哇……”唐漱呆呆地看着火光,凑近去用手指试探性的触碰,没有刺痛,反而像摸到冰块一样,刺骨的冷。
傻乎乎的,倒是符合她的年纪了。
“……是个22岁的小姑娘,单纯得很,平时忙着拍戏,生活技能为零点一,多出的那一点是身为人类求食的本能,你要好好照顾她哦~”
温姮的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兰妤的笑言。
“来,”温姮撑着唐漱的胳膊,示意她踩上楼梯。
不!唐漱疯狂摇头。
“那我自己上去?”温姮说完,也不等唐漱反应,就率先踏上了楼梯,徒留在下面纠结的人。
灯光隐去,黑暗重新聚拢,像要把人吞噬,那些鬼怪正流着涎水,磨着尖牙,仿佛顷刻间便要冲过来,唐漱想象着,连风都带着阴森的惊悚,一股一股地往她的后脖子里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