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黑屏过后，视频接通了。
视频里的女人似乎一宿未眠，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皮肤苍白到能清晰看见每根血管与青筋。
流水般的黑发占据了大半屏幕，如云托月。
许是嫌发丝太烦扰，她伸手随意拨弄到一边，露出因为病弱而瘦削的脸。
风盈袖不自觉盯着她手部动作——她的手同她整个人一般美，干净而修长，指甲修剪整齐边缘泛着淡粉，如同一根根精美的艺术品。
微微侧头，眉目忧郁，含着许多不可言说情绪。
风盈袖在女人望来无什么情绪的一眼里，好似看见了从典籍中走出的黑白水墨画美人。
呼吸一窒，呆愣张着嘴还没有从巨大的冲击里回过神来。
人在面对超过自己阀值的美丽，第一感觉不是心动，而是恐惧。
风盈袖一时居然都不能确认屏幕里的女人是人是鬼，直到她视线聚焦在风盈袖脸上，淡色唇瓣勾起一个清浅笑容。
“袖袖？”
“……啊？”
“你你你——”
所有想好的措辞与草稿在对上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时都失去了意义。
她总感觉这人有些莫名的似曾相识，如果换一个古风些的发型，面上再多带点血色，简直就像——
“认不出我了？”
女人微微偏头，唇角上扬的弧度与那人都相差无几，眸光含笑，淡化了几分本身自带的冰冷尖锐。
君隐。
少见的姓氏与这张似曾相识的脸，风盈袖心里那个猜测在女人带着笑意的面孔里，尘埃落定。
君不见原本也没想瞒着她，看见风盈袖很快发觉出笑意更盛，心情都好了许多。
如果盯着她看这么久都毫无察觉，她可是会感到不悦的。
所幸这孩子一直都很乖巧，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你怎么会……”
风盈袖脑袋有些晕晕的，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她这下连君不见的眼睛都不敢再看，像只无措的鹌鹑一样在女人视线里蜷缩成一团。
又不敢拿毛毯盖住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风盈袖总觉得君不见看不见她的话，好像会不高兴……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
苏醒那天有资格来探望的人不多，风盈袖所在的学校校长就是其一。
君家作为这所名校的大股东与背后金主，大半个校园都是出自君家投资。
作为家族里权重最高的话事者，她身体好转多的是人想来献殷勤刷点存在感 。
这一见倒是给了她点意外之喜，君不见原本都没想像现在这么快。
调整了一番姿势，她向后靠着椅背，长腿随意交叠。
从风盈袖的视角，只能看见她领口敞开的上半身。
她一直低着头，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身侧，一双眼圆润如两颗玻璃珠，清透，一眼见底。
君不见喜欢这样简单的人，不用多花费心思，她轻而易举就能读懂。
“怎么不说话，也不敢看我？”
女人话里带着几分调笑与明知故问，风盈袖脸慢慢泛红，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
她还没消化完游戏情缘和现实恩人是同一个人的信息量，面对君不见整个人晕乎乎的，还有种小动物面对天敌的不知名恐惧。
风盈袖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对方表现得一直很温柔和善，除了皮肤太苍白其余都和游戏里没有区别。
她不说话君不见也不坚持，只是提起游戏里前不久发生的事情，闲聊一般询问风盈袖，“我帮了袖袖这么多忙，袖袖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还不知道。”
风盈袖很诚实摇摇头，抬头注视着君不见，认真开口：“其实我之前有关母亲父亲的事情骗了你……”
“怎么说？”
“我其实并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因为我是个孤儿，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孤儿院，没有双亲抚养，也没有亲人。”
君不见听完罕见沉默了许久。
手脚健全目前看来脑子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出生就在孤儿院——这不就是被不负责任的家长给弃养了吗？
当然不排除那两位都升天的可能。
君不见微笑。
“可怜的孩子。”
她面上带着几分怜悯，轻轻叹息，眼眸深处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化开过的漠然。
“你愿意的话，以后仍旧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风盈袖从善如流喊了声君姐姐。
很乖。
下一秒君姐姐就问她有没有谈过恋爱，取向又是什么。
风盈袖一愣，再一次大脑宕机。
“……我没有谈过恋爱，被好心人资助到高中毕业以后就开始自力更生，目前是在游戏里接单子赚生活费……”
“至于取向……”
她飞快抬头瞥了眼耐心等她回答的君不见，小声开口：“取向为女。”
喜欢姐姐。
风盈袖在心里默默补充。
尤其是像君不见这样温和包容性强的姐姐。
君不见并没有很意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接着又是闲话家常一般开口，问风盈袖有没有兴趣做她的情人。
风盈袖：“……啊？”
风盈袖：？？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
抬头仔细一看君不见表情，笑容不变，好整以暇等待她回复。
风盈袖：“……这是什么骗人腰子的新骗局吗？但以身入局，姐姐你的牺牲会不会有点大？”
君不见被她怀疑人生的表情逗笑了，另一只手拿过丢在一边的镜子。
她对镜中映出的美人面左右看了看，“我长得很像骗子吗？”
“当然不像，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女人。”
君不见问的是自己手中的镜子，视频里的小魔镜倒先替镜子回答了她的问题。
“但是——”
风盈袖话锋一转，女人将视线移回，做出洗耳恭听模样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看，你又有钱、长得又这么好看、社会地位也肯定很高——而且你有钱有颜，最重要的是，你还有钱有颜。”
风盈袖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但她还是忍不住一再强调。
“君姐姐你喜欢女人，肯定不缺对你投怀送抱的。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和你一比，各方面都是天差地别。”
当然，君不见是天，她是君不见踩在脚下的地。
“你怎么就知道，你在我眼里不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风盈袖原本就快报废重修的脑子，在女人这一句话里完全死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君不见不等她回复，又丢来几个炸弹快把她炸到魂飞天外。
“喜欢这栋别墅吗？”
点头也不是，不点也不是，风盈袖最后选择一声不吭看她又想说些什么。
果然，她下一句话就是“你点头我就送你。”
风盈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君不见换了个姿势，手撑住头看她。
“我确实别有目的，不过不是贪图你的腰——”
目光落在风盈袖脖颈往下位置，她勾起唇。
“小孩子家家的，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那你还说要我给你当情人？”
“情人的前缀前，加个柏拉图？”
君不见似乎真是这么想的，也有在这么考虑。
“你知道——我忘了，你还不知道。”
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风盈袖只能看见她一边侧脸，君不见又将目光转回了手边镜子。
“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思维已经混乱了很久。我需要能让我安静下来的东西，或者人。”
“只有将灵魂短暂脱离开现实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才不会那么嘈杂。”
“你知道吗，有个叫君隐的家伙一直在拿手指抓挠我的血肉，想要扯开我的视网膜将自己眼珠充填，代替我去看这个世界——”
“我为她选择了容纳她的另一处地方，她还没有适应。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
君不见平静道来了许多，她本人毫无察觉自己说出的内容有多匪夷所思，仍旧在自顾自端详着镜中人眉眼。
风盈袖已经因为她暗沉语调感到头皮发麻。
君姐姐的精神，好像真的和她说的一样不太好。
至于她话中提到的“君隐”，风盈袖莫名想起游戏里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家伙。
一个猜测在她心里慢慢浮现，最后成为笃定。
“你知道了？”
女人眼珠转动，蛇一样瞬间盯视住面前的小动物。
风盈袖因为她视线后背生出一层冷汗，只感觉女人开口露出的舌尖，都像是毒蛇吐露的红信。
“不过也没关系，”君不见缓和了神色，不再看镜子的她又恢复了风盈袖熟悉的温柔面目，“你早晚都会发现的。”
她话语笃定，风盈袖却很欲哭无泪。
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好好的情缘姐姐怎么线上线下差别这么大。
——还有你不是说虽然脑子出了点问题，但是已经解决好了吗？？
现在看来你明显病得更严重了啊！！
不管风盈袖心里是怎么想，君不见笑容灿烂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所以袖袖愿意当我的柏拉图情人吗？”
“或者更正规能让你好接受一点，成为我的恋人？”
风盈袖感觉这两者在她心里其实都没两样，只是说法称呼不同。
当然如果有得选的话，她还是更喜欢后者。
起码叫出来好听。
别人知道你是君小姐的金丝雀和你是君小姐的恋人，反应是两回事。
金丝雀袖袖在君小姐耐心等待下沉默良久，忽然问她：“如果我拒绝了你，你会怎么样？”
“你不会舍得拒绝我的。”
君不见笑得有恃无恐，面上是花事走到尽头的荼靡。
风盈袖点点头。
她说得对，自己确实舍不得拒绝她。
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在。
“最后一个问题，恋人在你心里是什么东西？”
君不见手指轻叩桌面，肌肤在冷白光晕下几乎在发光。
“同谋。”
“袖袖，你是我的同谋。”
为了专心码字完成每天六千字的指标，我卸载了所有游戏[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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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做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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