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熏迅速把这条蛇和陈发口中所谓保家仙联系起来：“你就是庇佑他的那什么大仙？”
“仙谈不上，我只是个修行者。”毒蛇柳湘的语气倒是比它的模样要友善一点，“我同陈家还有未了的因果，希望你不要坏事。”
秦熏嗤笑：“修行？连这种人渣都护着，应该叫造孽吧。”她实在不理解：“听你的声音，你也是女人……雌性吧，居然能容忍陈发这种行径？”
“那你有没有想过，陈发的妻子临盆在即，她还不知道丈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依旧处在甜蜜的新婚期，如果你杀了陈发，她骤然得知丈夫死讯，会有什么反应？怀胎八个月，稍有闪失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秦熏怔了一下，冲上脑门儿的怒火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刺啦一下变得透心凉。
的确，她只设想过陈发死后，按照法律那个无辜的女人能继承陈发遗产，还有保险公司的巨额赔付，绝对够其无忧无虑过完下辈子。
她代入对方，觉得升官发财死老公是人生三大喜事，可本人未必。她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觉得是为了那位孕妇好，却没想过这件事于对方而言可能会是挥之不去的阴霾，甚至是夺去她性命的死神镰刀。
柳湘继续道：“我理解你的愤怒，但起码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此后，你想对陈发做什么就做什么。”
生下来？秦熏不由打了个寒战，虽从未经历也未曾见证，但她当然知道生育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而且，那女人怀的是个男孩，他天生就有和母亲不同的性别与染色体，他能共情母亲的痛苦吗？即便小时候能，长大后呢？被这个社会，被他体内来自父亲的那条y染色体影响，会不会调转枪口指向母亲，指向和母亲一样的女性呢？
她迟疑的目光越过毒蛇，看向它身后。
多半是因为它用某种手段隔绝了外界声音，她听不见外界此起彼伏的尖叫和人们恐慌的大喊，只瞧见了瘫坐在地的陈发、提着刀的王昊，四周不敢上前的酒吧工作人员，还有被吓傻的酒客。
鲜血的腥气混杂着空气中四处弥漫的酒气冲进她的鼻腔，很难闻，却好似一剂强效的清醒剂，令险些沉入迷茫中的她骤然清醒。
摆在她跟前的的确是两难抉择，但并非无计可施。
她和阿冬玩过的一款游戏里有一种特殊的设备，能将母体中的胚胎无痛转移到其他培养床中，既然陈发这么想要孩子，那他自己生吧。
至于男性没有子宫要怎么保证自己活着产下胎儿，那就不是秦熏在意的事了。
关键就在于……要怎么实操？
她的沉默似乎被柳湘理解成了妥协，那对泛着冷光的蛇瞳中滑过一丝理所应当的了然。
“如何？”它明知故问。
秦熏举起双手，摊开手掌做投降状：“好吧，我先不杀他。”
“很好。”柳湘冲她微微颔首：“感谢你的配合。”
毒蛇摆动着尾巴游出秦熏视野，它的离开带走了这个角落里人为制造出来的寂静，酒吧里的喧闹与尖叫声顷刻间像洪水一样拍向秦熏耳畔。
酒客们终于从惊恐中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往酒吧门口逃窜，却被突然出现的警察堵了回去。
秦熏不意外警察会来，她烦恼的是警察来的太快。
因柳湘横插一脚，王昊的身体依旧僵直不受控制，否则她就可以让他四处挥刀，然后自杀，营造发狂假象，现在倒好，人杵那儿一动不动的，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几名警察迅速上前，围住手持利刃的王昊厉声呵斥：“把刀放下！”
可王昊两眼发直，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木雕，如何刺激都毫无反应。
几人对视一眼，飞身上前牢牢控制住了王昊，他的身体僵硬如铁，众人合力才把他按倒在桌面上，夺下他手里的刀，给他双手上了手铐。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警察提高音量，命令在场所有人坐下，紧接着，又有条不紊地开始对在场人员进行逐一询问，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做什么的，看到了什么，认不认识死者和凶手。
“这还用问？”有人忍不住道：“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他突然拿刀砍人的！”
“对啊，不是抓到凶手了吗？还要我们留下来干嘛？”
显然，没有人想待在命案现场。
警察未搭理人群中七嘴八舌的抱怨，冷静地抛出下一个问题：“死者和凶手在命案发生前有过什么冲突吗？”
大部分都是摇头，说不知道，只有酒保面露犹豫神色：“这个……”
“有没有？”
酒保的脸上仍旧残留着刚刚受惊吓时泛起的苍白，一开口，声音还有些结巴：“没，没有啊，昊哥平时跟大家关系都挺不错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他是我们酒吧的安保，这个点是他值班，一般是守在门口，不会进来的。”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十多分钟前吧，和那个人一起进来的……”酒保看向角落：“咦？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这一异样立马引起了警察们的警觉：“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嗯……应该是个女人，但她带着帽子，灯光又暗，没看见长相。”
“酒吧里的监控能正常使用吗？”
“可以的。”
“调出来我们看看。”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翻遍了酒吧内部所有的监控影像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戴着帽子，像是女人的身影。
即便调出入口处的监控，也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走进酒吧大门，唯一堪称异样的只有张杉和王昊突然互相掐住了对方脖子，不过短短几秒钟后又松开了。
“这个人……”警察指了指张杉：“他在哪里？”
说曹操曹操到，张杉木着脸走到警察们跟前，扑通跪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都是我的错，我真不该教昊哥做那种事的……但我也只是想high一下，没想到他会玩坏脑子，突然发狂……”
酒保闻言脸色大变，忙伸手想拽他起来：“说什么胡话呢你！”周围人群里也有不少酒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霎时间脸色惨白。
张杉一把甩开他，继续坦白：“我们酒吧每周都会搞所谓集会活动，其实就是聚众用【违禁品】，我千不该万不该把这里介绍给昊哥的。”
“跟我们酒吧有什么关系！”酒保忙撇清关系：“你自己吸……”
“闭嘴。”警察冷冷瞪了他一眼，示意张杉：“继续说。”
张杉起身走到吧台后，打开最顶层的橱柜，又从里面取出一个上锁的箱子，三下五除二开了锁。
盒子一打开，酒保整个人都瘫在吧台上，铁证如山，大难临头，他如何坐得住？
如丧考妣的也不止他，周围有一个是一个都面色如土，也就警察们看上去比来时还高兴了，谁能想到查案还能买一送一的？
离酒吧几公里外的麦当劳里，秦熏暂时放松了手里的那根连在张杉身上的信丝，拿起汉堡咬了一口，口里的肉香瞬间让她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高强度脑力活动后果然还是垃圾食品最好吃。
“弄完了？”身旁人问。
“嗯，差不多了。后面估计还会有对张杉的正式审问，到时候我再控制他见招拆招，现在可以先休息一下。”秦熏猛地吸了一口可乐，短短十几分钟内完成趁乱离开酒吧并想到合适说辞还真是难为她了。
十五分钟前。
秦熏趁所有人都盯着警察和王昊那边时，悄悄找到工作人员通道，从酒吧后门溜了出去。
外面却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她咬咬牙，正准备直接冲进雨帘中，一片阴影突然覆盖在她的头顶，遮住了倾盆大雨。
“这里有伞。”
秦熏愣住了，居然是阿冬。
虽然知道这家伙神出鬼没，但她完全没料想到它怎么会跑这儿来。
而且它居然提前预料到她会从走这个通道，撑着把伞在这儿等，鸦黑的发梢和睫毛被雨打湿些许，比平时看上去更有姿色，要不是知道这家伙的脸和身材都是假的，还真有种偶像剧的氛……等等，它手里这是伞吗？
这东西毛茸茸的，张开的“伞面”下方垂着很多长条状的东西，抬头一看，还有一对眼睛正可怜巴巴看着她。
这不是小巧吗？！
只一瞬间，偶像剧泡沫就被整了个稀碎，秦熏忙把小巧从它手里救了下来：“有你这样折腾人家的吗？”
“折腾？我不明白。”阿冬辩解：“我考虑过了，既然你想留下它，那我就需要和它建立友谊，合作是友谊升温的最佳途径。”
“拿人家挡雨叫哪门子合作？”
“它明明玩得也很高兴。”
“这像高兴的样子？”
阿冬看了眼小巧快哭出来的眼睛，面不改色：“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分析生物的情绪。”
秦熏：“……算了，没空跟你废话，得尽快……”
“是需要尽快离开这里？”阿冬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刚好我弄来了一辆车，上车吧。”
雨幕里，那辆超级豪华酷炫的跑车简直要闪瞎秦熏的眼睛，她人都傻了：“啊，不是，等会儿，你哪弄来的车？”
阿冬只顾催她上车，她稀里糊涂地落座，系好安全带，直到车发动了她才突然想到什么，脸都木了：“是从游戏世界里弄出来的？”
“是的。我赢来的。”阿冬俨然很是得意：“为了赢回这辆车，我可刷了很多次。”
秦熏咬牙切齿：“把这么大个东西弄出来，代价不小吧？”
“还行。”阿冬笑眯眯道：“你那辆摩托车不是旧了嘛，刚好换个新的啊。”
它说着还一副友好的样子拍了拍缩在秦熏怀里的小巧：“不过这小东西不会开汽车，你如果需要司机，以后可能得我代劳咯。”
秦熏：“……”
“啊，对了，”阿冬接着又道：“我猜你不想让酒吧的监控拍下你，所以都帮你删掉了。我也有想过让小巧也做点什么的，但它这方面完全不会，没办法，还是得我来。”
它这踩一捧一的邀功姿态简直是把“我很好，有我就够了，把它扔掉”这几个字贴秦熏脑门上输出，她不禁幻视古代在皇帝跟前争宠的妃子、大臣，只不过它这段位是实在太低，显得非常幼稚。
她又好气又好笑：“我都说过了，它是别人家的宠物，我只是代为照顾一段时间，等弄清楚她主人那边的情况就会送回去的。你没必要这么针对它。”
“真的？要多久？”
“不会超过两个月，这总行了吧。”
阿冬没说话，只打了个响指，小巧当即冲着秦熏委屈地哭了出来：“对不起，我没守好你的摩托车。”
秦熏这才意识到它刚才是又聋又哑的状态，什么都没听到，忙跟它解释了情况。
小巧这才愣愣点头，心有余悸地瞟了阿冬一眼，果断缩到秦熏座位背后，估计是被狠狠吓到了。
秦熏对此也很无奈，好不容易勉强安抚好这两个非人物种，她终于有精力去处理王昊那边的事情。
只能说真的是运气好，Lumos酒吧有搞这种违法的地下生意，又正好张杉也参与了，而且是深度知情人，所以才能翻出那一箱子证据。不然真不好解释王昊为什么突然杀人、酒保为什么看见了“不存在”的戴帽子的女人。而现在只要说一句“药物致幻”，一切问题便顺理成章有了答案。
她收束思绪，重新看向麦当劳对面的住宅区。
就在警察听完张杉供词，处理好那一箱违禁品后，她曾操纵张彬看向陈发的位置，意料之中，柳湘也趁乱把他带走了。
不过张彬记忆中有陈发注册会员时登记的地址，这是眼前这个住宅区，15栋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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