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朱紫本是来给文落诗定罪的,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文落诗一上来就说出这么句话。
“太可怕了,昨天晚上常绫这间屋子闹鬼了,我和她一晚上都几乎没睡。”文落诗懒懒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方才用深色的水粉涂上的黑眼圈。
院子里堆满了人,一看就是朱紫把戏班的大多数人全叫来了。文落诗此话一出,群众哗然。怕的怕,叫的叫,还有互相搂在一起,全身颤抖的。
文落诗见状,毫不犹豫再加一把火:“那个鬼就趴在床边,笑嘻嘻地看着我和常绫,龇牙咧嘴,哦对,两只眼睛也被挖了,就剩下两个黑洞在晃悠着,然后她忽地一闪,去到了窗外,叫来了一群鬼,隔着窗户叽叽喳喳,在商量我和常绫能不能吃……”
反正她昨天晚上也没见着鬼,就把常绫之前说的那些添油加醋了一番,随口一说。
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啊”声,有人已经堵住耳朵不敢再听了,有人已经想往院子外面跑了,也有人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朱紫姐姐,怎么办啊,闹鬼了。”
朱紫整个人都懵了。她万万没想到,今日捉拿文落诗不成,被她反将一军。她深深地看了眼文落诗。
昨日见到她,看她这么漂亮,说话也软软绵绵的,朱紫真的以为,这只是个大花瓶,无论是修为还是智谋,都比不上自己分毫。
她主子告诉她,余峥被带走,肯定会有人发现,那就过几天随便找个人,把罪名按上就行了。她本来想直接借此栽赃常绫,而常绫昨日恰好带了外人回来,简直天赐良机,一箭双雕。
可是,她没想到面前这人这么厉害,有某有略的,现在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飞速思考如何应对。
就在此时,文落诗颤抖着牙关,可怜兮兮补了一句:“鬼最后没抓走我的常绫,但是,会不会把你们总管事抓走吃了……”
“什么?你说什么?”屋门忽然被推开,常绫疯疯癫癫地跑出来,一头撞在文落诗怀里,双目无神,大喊道,“昨天晚上的鬼,把总管事抓走了?”
文落诗心中赞叹,常绫你可以啊,这比我演得好太多了吧?
她盯着常绫那一头故意弄乱的蓬松青丝,用尽所有力气忍住不笑,接着道:“朱紫姐姐说,你们总管事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看看你们总管事长什么样呢啊啊啊。”
常绫声泪俱下:“他这些天是让我多干了不少苦力,一个劲找我茬,但万万罪不致死啊……那个鬼呜呜呜好可怕!”
院中的其他人见二人如此神情,自然是深信不疑,纷纷开始腿软,害怕鬼找上自己。
文落诗见状,忍不住腹诽,你们这个戏班子里的人,心理素质真的太差了吧,一吓一个准。也不动脑子想想,魔界之中,能有鬼跑进来吗?
常绫一直哭哭啼啼,跑到了她几个其他好姐妹身边,可怜兮兮地开始讲述自己“昨夜”的经历,那几个人一个劲地安慰她,却聊胜于无。
文落诗一副受惊的样子,走到朱紫面前,怯生生挽起朱紫的胳膊。
如今院子里已经打乱,自然见无人看向此处。她低下头,用最亲昵的姿势,对朱紫低声道:
“若是还不服气,今天晚上你照常来,跟我比比?”
朱紫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文落诗:“你还知道什么?”
她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可文落诗紧紧地箍着她的胳膊,让她分毫挪动不得。
“嗯,”文落诗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除了不知道你背后的靠山是谁,别的应该都知道了。”
朱紫冷笑一声:“你要是知道了,早就不用活着了。”
“嘘——”文落诗好心提醒她,“小点声,别到时候,根本用不着我出力,大家就全知道是你做的了。”
朱紫气得肝疼,又不能表现出来。
文落诗心满意足,松掉她的胳膊,走回屋中。
院子里乱套了,只剩下朱紫一个人生闷气,哪有人注意文落诗什么时候回去的?
常绫余光里瞥见文落诗回屋了,暗道今日目的也达成了,便“好心”提醒周围的人,最近事态诡异,多加防范,特别是晚上,记得给屋子设一层结界。
于是,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不一会,院子里恢复了清净。
长晓其实一直坐在屋里看戏。只不过他修为太高了,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见文落诗和常绫先后进来,他盯着文落诗的“黑眼圈”,忍不住嗤笑道:“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么会演戏啊?”
文落诗说了这么多话,口喝至极,于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摆摆手:“跟常绫没法比,她是专业的。我是真的哭不出来,她什么都没说,就能直接掉眼泪。”
常绫则是直接往床上一趟:“哭得累死我了。虽然情绪是假的,但是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是真的。”
长晓看着在身边坐下的文落诗,眼底笑意翻涌。
他是真觉得,跟文落诗相处的每一刻,都能看到崭新的、鲜活的事物,接二连三地闯进他的视野里,装点了他过去前两千余年平淡无奇的生命。
好像曾经那个将近死去的自己,在逐渐活过来。
“所以呢,确定了?”长晓坐在桌旁,手掌托住下巴。
文落诗点头:“她真是经不起诈。唯一的问题是,她今晚怕是真不来了。怎么抓住她,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在扮鬼,得再想办法。”
长晓倒是觉得不着急,今日能这么成功,已经很不错了。
文落诗反省道:“是我太心急了,没沉住气,吓唬到她是真的,但堵死了下一步路也是真的。”
常绫从床上坐起来,忽然道:“我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朱紫扮的鬼,那她办得也太好了点,完全不留痕迹,我也看不出她是谁。”
文落诗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脑子转了半天:“听你描述,她像是用了某种术法,完全给自己变了一个形象。”
长晓在一旁扶额思考,缓缓道:“我还真不知道这方面有什么术法。”
文落诗明白了:“行,我今天再去趟藏书阁,找找有什么信息。朱紫这件事不好办,毕竟她对常绫知根知底,我没什么底需要她知道的,但是,我们对她怕是知之甚少。”
长晓也同意:“我也找人去查查。”
常绫忽而看了长晓一眼。
主要是,这个口气,太像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了。
长晓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阿妍比我更熟悉这些市井巷陌中的事情,我让她帮忙看看。”
常绫继续深深地看着长晓。
文落诗抓过常绫的胳膊:“行了,别看了,我都不知道他的底细,你也别好奇了。”
于是,文落诗把脸上的水粉洗干净后,就又跑去了藏书阁,一直待到傍晚才返回。
不过,这次出乎她意料,是无功而返。
“或许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文落诗嚼着常绫准备好的点心,思考着,“按理说,我连远古典籍都翻了,不应该查不到任何东西。但事实就是,没有任何一本书,记载跟幻化成鬼有关的术法。”
常绫不解:“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偷偷修炼的禁术?”
文落诗淡淡地看了常绫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连禁术的书都翻了,没有。”
常绫双眼睁大,觉得今日刷新了对文落诗的认识。
“别这个眼神,我是靠写文章生活的,什么书没看过。”文落诗一脸坦诚。
门刚好在这时开了,长晓带着一身寒气走进了,刚好听见文落诗这句话。
他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什么,面色一暖:“我都不敢想象,你这些年看过多少不正经的书。”
“那是,”文落诗面色十分平静,“多正经的书,和多不正经的书,我全看过。”然后,她凉凉地看了长晓一眼,意思是,行了,这个话题打住,最起码,别当着常绫的面继续了。
长晓回归正题:“我没查到任何消息,你呢?”
文落诗摇头。
长晓叹了口气,正色道:“那就说明,她这种幻化成鬼的术法,并非出自魔族。”
常绫有些震惊,张大嘴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都不了解,不知道而已?”
文落诗摇头:“阅读量和知识储备这一点,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长晓也觉得此事不简单:“我的确是这些年第一次听说有人幻化成鬼。”
常绫对长晓没那么了解,但文落诗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连长晓都不了解的事,意味着什么,很难想象。
她本想继续就着这件事谈下去,却听长晓道:“常绫姑娘,还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常绫坐直了身子,点头。
文落诗有种不好的预感,喝了口水,压压惊。
长晓静了一会,语气有些艰难,皱眉道:“外面的状况,比之前更遭了。”
常绫合上眼。
她这些天收获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谩骂,心理那道防线也在无意中一点一点降低。虽然这些骂她的人,她都不认识,而且她躲在院子里,也可以麻痹自己不去听,但怎么可能面对毫无缘由的诋毁和诽谤而无动于衷呢?文落诗和长晓找到她之前,她其实已经几次动过轻生的念头了。毕竟,比起被全世界攻击,离开这个世界反而是一种解脱。
幸好,她在最难过的时候,也在马上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遇见了面前这两个人。
她知道,哪怕全世界都不站在她这一边了,也会有人永远在她身后。
于是,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长晓眼神中充满心酸:“有人已经在城里拉起横幅,说你品行恶劣,从而招来了鬼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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