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程澈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的瞳孔微微颤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
裴瑾晞脸色苍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活这一世，旷世之灾，家族倾覆，功成名就，明枪暗箭都经历过了，可从未有过如此耻辱的时刻。
他无法面对在弟子面前失禁的事实，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也无法面对不远处的程澈，他不希望看见这个弟子脸上的震惊和同情。
若非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当即就会自我了断。
裴瑾晞捂住自己的双眼，声音中近乎有一丝乞求，“你走，你走吧。”
程澈站在原地，他哀切地看着他的师尊。
天山之雪，朗空皓月，如今竟沦为这幅样子。
“师尊，若是今日你我互换，你就不要我了吗？”
裴瑾疏别过头，没有回话，他的骨节呈现苍白的颜色，双拳颤抖地紧握。
程澈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他在原地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天一夜过去，开始程澈还几次尝试着靠近裴瑾疏，都被他激烈地喝止，后来程澈也不在坚持，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到了第二日中午，焦热的地平线外忽然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影子，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是个没有智慧的低阶魔人，这种魔人没有意识，只管四处漂泊行走，所以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会偶尔出现他们的身影。
裴瑾晞自然注意到了那脚步沉重的魔人，可令他不安的是，程澈没有丝毫动作，依然抱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魔族来到程澈身边，弯腰打量了程澈一番，接着轻易地勾着手指，将程澈提了起来。
“程澈！跑！快跑啊！”裴瑾晞喑哑的嗓子近乎喊不出声音。
程澈没有挣扎，任由那魔族将自己提溜了起来，在自己身上来回闻着。裴瑾晞本能地调动灵力，可他盘灵根基尽毁，灵力根本无法运转。
他惊恐地发现，那魔人已经张开了口，可程澈根本没有反抗的打算，这是程澈第一次不听自己的话，他对自己让他逃跑的声音置若罔闻。
直到——
那嘶哑而颤抖的声音喊出的话变成：“程澈！我们走…….我们一起走。”
电光火石间，魔族的身子被劈成了两半。
程澈轻灵落地，没有看那魔物一眼，向裴瑾晞身边跑去。
裴瑾晞看着跑来的程澈，脸上还带着得逞的憨笑，他咬牙切齿道：“程澈，我这辈子最恨胁迫。”
现在连你都能要挟我。
你要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在我身上成全你的有情有义，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累赘。
到时候程澈，你会后悔今天没有弃我而去。
事到如今裴瑾晞只能不甘地承认，他不想接受被人抛弃的下场。
若有此刻，不如绝于今日。
程澈没说话，架起裴瑾晞的身子，将他背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西南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该和裴瑾晞说什么，显然嘴笨的他很容易就会把裴瑾晞惹恼，与其费力找话说还惹得人不高兴，不如先闭嘴为好。
程澈的清明的眼睛中倒映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荒漠。
在九州云崖的时候，九方宸总会拿着地图给他讲六界各个地域的故事，还会告诉他哪里书上讲的不对，实际上应该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追究九方宸怎么知道的这些，只觉得师兄博学多闻，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从九方宸的故事里，程澈知道了魔界中州为皇族领地，对人类十分排斥，东部一带资源丰富，各封王贵族统治，政局复杂，常有斗争。
他们现在所在地，当是西北部，曾是上古魔都的遗迹，因上古大战而荒芜破败，只有低阶的魔人偶尔会走到这里。
而程澈的目标西南，虽然罕有人烟，但也有开化过的魔人群居，民风极为开放，接受度高，相对而言最为安全。
虽然修真界的常识课上教的是如果误入魔界应该往东方跑，可九方宸则跟他说往西南走，秉承着师兄肯定不会害他的原则，程澈毫不犹豫往西南走去。
想起在天崩地裂时和他一起冲出结界的身影，九方宸那张俊美的脸看向自己，坚毅中又是藏不住的担忧。
可最后九方宸冲他笑了，一如每个艰难时刻的笑容，飞沙走石中他没听到九方宸的声音，但那个口型他看清了。
师兄说的是：“师弟，过会儿见。”
过会儿是过多会儿他不知道，但师兄从来没有对自己失言，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相见的一天。
“师尊，”程澈大步超前走着，他终于想好了要和裴瑾晞说什么，“我小时候总是吃不上饭，每天都在挨骂挨打。师兄们都因为这心疼我，可是我也没特别委屈，毕竟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师尊，会好起来的。”
裴瑾晞和裴瑾疏，程澈和九方宸，都会相见的。
******
妖界。
九方宸怀中地裴瑾疏已经昏迷了过去，他身体冰冷，在九方宸怀中无意识地颤抖着。
九方宸拉开裴瑾疏的衣服，左胸膛处像是纹身一般留下了九转赤佛心的印记，散发着淡淡的华光。
在无尘界时，因为将九转赤佛心直接炼化的风险太大，且不知会不会有什么相斥的反应，裴瑾晞选择了最安全的使用方式，就是将九转赤佛心融入裴瑾疏的心脏，通过心脏的跳动，为裴瑾疏源源不断供给热量。
但是这并没有消除裴瑾疏的寒症，只不过是寒症被九转赤佛心死死压住，再也无法再裴瑾疏身上兴风作浪。
如果裴瑾疏死亡，九转赤佛心依然能存活。就像现在，在裴瑾疏身体虚弱之际，九转赤佛心就想要脱离宿主的身体。
真聪明啊。
九方宸感慨着振臂一挥，周遭燃起一圈火焰，温度骤然升高。他的手抵在裴瑾疏的心口，以温和的灵力，将九转赤佛心引了出来。
失去九转赤佛心的瞬间，裴瑾疏的身体瞬间变得如同冰块一般，他的呼吸都开始不稳。
九方宸让裴瑾疏趴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衣服退了下去。接着他拿起九转赤佛心放在裴瑾疏的后颈，在灵力的引导下，九转赤佛心从裴瑾疏修长的后颈钻了进去。九方宸立时两指点在那融入之处，手上一点金光亮起，封住了出路。
接着磅礴且精准的灵力涌入裴瑾疏的体内，开始炼化九转赤佛心。
他修长的两指紧按裴瑾疏的后颈，顺着脊椎推了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九转赤佛心不断被分解，留下了赤红的纹络，融入裴瑾疏的全身。
九方宸的手一直推到裴瑾疏的尾骨上方，金色流光凝聚，将灵力涌流的最后路口封住。已经完全炼化的再此凝成花朵的形态，落在裴瑾疏的尾骨上方。随着九方宸的手拿开，那些纹路和花朵隐入皮肤，消失不见了。
这一过程极为顺利，上一世，九方宸不知道在脑子里演练过多少遍了。
暖流自脊椎缓缓留下时裴瑾疏就恢复了意识，他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九方宸收手，他才问：“这也是十三室七架十六排学的？”
“不是。”九方宸拉上裴瑾疏的衣服，“是受教时候从楚楼主的盒子里翻出来的。”
他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仙品炼化的功法确实是楚家的珍藏，也是上辈子九方宸从楚家抢来学的。反正一时半会儿裴瑾疏也不能找楚昀确认，他干脆大大方方的撒谎。
裴瑾疏从九方宸的肩上抬起头，良久的看着他，最后他开口说：“九方宸，你真不该留下来。”
九方宸出其不意用脑袋在他头上顶了一下，裴瑾疏措手不及，有些发愣。
九方宸看他这样子觉得可爱，笑说：“老是想赶我走，你明明舍不得我。”
裴瑾疏被说中了心事，耳朵倏忽就红了，可他嘴里还是辩驳道：“谁舍不得你。”
“你看我走了都哭了，还说不是舍不得我！”
“谁哭了！我那是……”虽说有那个原因，可裴瑾疏此时脑海中浮现出裴瑾晞最后地样子。
见裴瑾疏沉默，九方宸顿了一下，眼底深沉，“师尊，最后和我从结界出来的还有程澈。”
裴瑾疏一怔，十分意外。
“程澈救我好几次，他可是个小福星，师伯和他在一起会没事的。”
嘴上这么说着，九方宸却在心想，幸好，他和程澈已经消除了隔阂。
想到这里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虚空嘴巴子。
想这些干屁！他和师弟早晚会重逢！
把那些扰乱他思绪的念头从脑袋里打发走，九方宸收敛了笑意，神情认真了来。他对裴瑾疏说：“师尊，咱们得想想办法了，你现在伤势极重，且我们水粮短缺，支撑不了多久。”
裴瑾疏侧头看了九方宸一眼，视线对上九方宸深邃莫测的眼睛。
“你有什么打算了吗？”
九方宸没有犹豫，说出了他早就盘算好的计划：“我们去镜城。”
镜城位于妖界的海上，是一座岛城。
传言妖界镜城诡谲，全是水晶一般的金系灵石构筑成整座城池。那灵石极为珍贵，曾有其他妖族想要潜入其中偷取灵石，可最终无一例外都活活困死在了那的城中。
更为离奇的是整个城中只有一个人，被称之为镜城主。
可千百年过去，妖族族群迭代，这只有一位城主的镜城却雷打不动的屹立。
九方宸说：“那里金系力量强悍，又只有一位城主，只要这位没问题，那里就是这妖界最适合你闭关修养的地方。”
裴瑾疏垂目思量了片刻，说出了心中的犹豫：“那城主坐镇镜城千年不倒，会是好惹的角色吗？”
九方宸正色道：“好不好惹的，惹一下才知道。说不定其他人惹不起，我惹得起。师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赌了。”
裴瑾疏看着九方宸，忽然抬起手捧上他的脸，他眉头凝起，清冷的眸子里有潋潋流动的波光。
“九方宸，你不许拿命开玩笑”
九方宸双手覆在裴瑾疏手上，轻轻压紧，把自己的嘴巴挤成了小鸭子的样子。
裴瑾疏看着他这幅样子，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小鸭子”动动嘴巴，有些支吾的声音响起：“之尊你才开玩少，你辣么舍不得我，我得陪作你嘞。”
这章本来想做圣诞小礼物，但因为发生了一件巨离谱的事没来得及精修完，接下来，我要给大家讲讲圣诞夜我司领导小三上门大闹公司的故事（与文无关。）
在那个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的夜晚，我在会议室里，和老板一起跟日本人开线上会议。
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日本人的英语翻译给老板，又把老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翻译给日本人。
我活人微死，老板活人微死，日本人也活人微死。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女声大吼“XXX你对得起我吗？”
隔壁是我们一个部门小领导的办公室，此时小领导也在加班，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工作纠纷没在意。
直到那句“你*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呢！”出来，我一个激灵，两眼放光，完全活了。
老板也活了，虽然活了，但看上去似乎还不如死了。
只有日本人还在“哈鲁哈鲁，砍溜海儿蜜？”
老板说他出去把控局面，让我把控住日本人。
我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日本人，跑到门口凑热闹。
找上门的女生是我们甲方的一个合作人，正在往我们老板身上扔抽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扔抽纸），边扔边吼：“你什么都知道，你帮着他欺负我！”
小领导一脸菜色，用眼神示意我们老板救他。
老板只能安抚那个女生：“你们俩的事我会处理，没有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女生：“那你让他离婚娶我啊”
老板：“这个……”
女生：“那你说个屁！”
我们老板焦头烂额，在混战之中捕捉到了会议室门口的我。
他解决不了问题，决定先解决我。
于是他一脸关切对我说：“不早了，你赶紧下班回家吧。”
好家伙，刚刚跟日本人阿巴阿巴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晚呢。
结果那女生大吼一声：“谁都不许走！”，我表面吓了一跳实则顺势留了下来，毕竟这鬼热闹一辈子碰不上几次。
有些事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就在此时，楼下也在加班的倒霉蛋部门拿着宵夜上来了，准备在会议室吃饭。
一时之间，乌央乌央十几号人聚集在会议室门口，他们显然觉得气氛不对，但他们进退两难。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我甚至从一些饿的两眼发绿的人眼里清楚的解读到了“再不吃饭就要凉了啊！”的急迫感。
空气中弥漫着孜然和蒜香的味道，这可能是我们老板一生中唯一后悔让牛马加班的时刻。
女生一声冷笑，“好啊，都来了，那我就讲讲XXX干了些什么好事。”
接着我听到了写到文里都会被骂离谱的剧情。
最后女生越说越气，一步上前开始扇小领导耳光。
老板见状第一时间没有去救他的心腹下属，而是挥舞着双手，做法似的嗷嗷：“快走啊，现在还不快走！”
倒像他视死如归殿后让我们先走一样。
我跟着其他人到楼下，吃到了烧烤和小龙虾，顺便听了更多瓜。
可真是生活高于艺术，以后有机会写进文里，被骂离谱的话就让大家来看看这个作者有话说。
总之这个加班，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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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终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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