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你疯了吗?连你哥我也抓?!”
荒昼也被摁在地上,忍不住对玄城大吼:
“你能不能先搞清楚事情缘由,再论罪抓人?!”
“莫惜欢根本就不是有心叛逃,他是被苗疆蛊虫控制,身不由己,才被迫离开……”
“事实既定,细节勿论。”
玄城冷冷打断:
“除非你们当中,有人能破解莫惜欢身上的蛊术,让他重返盟军,亲自领罪,你们才能洗清罪名,恢复自由。”
“在那之前,就只能,委屈皇兄一阵了。”
“阿城,你……”
荒昼看到自己的弟弟眼中,那股冷漠无情的帝王气势,感觉心如刀割,却无可奈何。
“可是,苗疆禁蛊根本无解啊……”
“怎么能这样……”
其他人也心灰意冷,颓然跪倒。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难以接受。
就在几天前,从北境大营出发的时候,主角团还和北境部队有说有笑,整只反莫盟军也是气势恢宏,万众一心。
没想到才过几天,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一夕之间,全世界都与他们为敌了!
没多久,主角团七人就被反绑双手,齐刷刷跪成一排。
沈涯跪在花血牙和沈脉中间,不停地左顾右盼,急的焦头烂额。
左边,花血牙经受刚刚那一摔,伤口已经开裂,现在脸色惨白,喘息急促,似乎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
右边,沈脉也好不到哪去,他本就体质虚弱,伤病缠身,现在没了轮椅支撑,更是浑身瘫软,颤抖不止!
“玄城!!”
沈涯被逼无奈,嘶声大喊:
“你抓我们也就算了,但至少把我身边这两个人,解开吧!!”
“为什么?”
玄城本已转身离开,闻言又回头,淡淡问道。
“因为花血牙伤势未愈,如果长时间捆绑,恐有性命之忧!”
“就算松开绳索,以他这副重伤的身躯,也没法逃跑啊!”
“嗯。”
玄城不置可否,语气冷淡:
“那你右边那个呢。”
“我哥……他……他是残疾人!”
“你身为北境君主,难道不懂照顾老弱病残吗?!”
沈涯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编造各种救人的理由。
突然,他灵光一现,抬头高喊。
“更重要的是,我哥是苗疆首屈一指的神医,他能破解莫惜欢身上的牵丝禁蛊!”
“你放开他,他才好钻研典籍,尽快找到破蛊之法!”
“阿涯?!”
沈脉听到这句话,瞬间大惊失色!
心想,自己的亲弟弟,怎么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他艰难的转头,看向沈涯:
“阿涯……你……你在说什么啊……”
“先松绑!先松绑!”
沈涯拼命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这只是一个借口,用来解决燃眉之急!
“噢?”
玄城却来了兴趣,走到沈脉跟前,伸手抬起他的下颌:
“沈军医,你真能破除禁蛊,使莫统帅回归我军?”
“我……”
沈脉嘴唇发颤,惶然失措。
他很想给出否定的答案,却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如此也好。”
玄城狡黠一笑,突然冒出一个有趣又邪恶的想法。
“我就破例给你这个‘残疾人’,一个优待。”
“从今起,你可以专心破解蛊术,不必承受关押、捆绑之苦,条件是,在战争结束前,让莫惜欢清醒归队。”
“否则,按儿戏军令论处,将你罪加一等,秋后问斩。你可接受?”
“等等!!”
一旁的沈涯脸色惨变,怒吼:
“玄城,你只是北境的王,我哥是苗疆人,你有什么资格砍他的脑袋——”
“我接受。”
沈脉却哑声打断。
“哥?!”
沈涯目瞪口呆。
“阿涯,我也是时候,该逼自己一把了。”
沈脉看向沈涯,又望向花血牙,强撑出一个虚弱的笑颜。
“阿鞘说得对,过去十三年,我只有孤身一人,但现在,我有了你们。”
“我想和你们一起,拼尽全力,最后努力一次,把惜欢救回来。”
“阿涯,你能……支持哥哥么?”
“哥……”
沈涯眼眶泛红,无言以对。
对于兄长的决意,他既心疼,又敬佩,只能长叹一声:
“好罢。”
“给沈脉松绑,其余人继续严密押守,半个时辰后,随军出发。”
玄城命令完毕,转身就走。
沈涯急呼:
“等等,花血牙呢?!你也松开他啊?!”
“他不能松。”
玄城冰冷的回答:
“他与莫惜欢的关系最为亲密,叛军同谋的嫌疑最大。”
“没有立即处斩他,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语毕,就领着玉愁生、李缨、莫惊雅,一起走远了。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
大军陆续启程,离开大草原,继续南下。
队伍末尾处,主角团一行人,除了沈脉,全都被一条粗大的麻绳栓在一起。
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在士兵的拳脚驱赶下,趔趔趄趄,艰难前行。
污春鬓发散乱,冷笑一声:
“哼……真是太讽刺了……”
“是啊……”
荒昼一脸生无可恋:
“几天前,我们都还是将军,身骑骏马,神采飞扬,驰骋在军队的最前端。”
“几天后,却都变成了阶下囚,丧家犬……真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啊!”
“嘶……”
星沉忍不住扭摆手臂,试图缓解绳索紧勒的剧痛。
眼角一瞥,却发现旁边的星华表情空洞,脚步踉跄,眼含泪水。
星沉担忧的问道:
“星华,你没事吧?手腕很疼吧?头晕不晕?”
“不……”
星华摇摇头,声音虚弱,嘴角却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我只是忽然觉得,从某种角度来说……幸好,夭桃已经不在了。”
“……”
星沉一怔。
“不然她怎么承受得了,如此残酷的身心折辱。”
“恐怕,她早就闹得天翻地覆,哭着嚷着,要回家了吧。”
“……”
星沉心里一酸,即使性格冷静,也险些流下眼泪。
最后,她也只能强打精神,昂首挺胸。
面向未知的命运,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一个月,反莫联军一路南下,不断逼近中原帝都:宣阳城。
莫蛟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也就拍拍屁股,率军出发了。
御林军三千和天罡卫大军五十万,在莫蛟的领导下,浩浩荡荡,举兵北上。
最终,两军在黄河流域狭路相逢,各自安营扎寨。
莫蛟利用权势之便,直接占领了黄河以南的繁华城镇:襄城。
襄城宛如一座军事堡垒,铜墙铁壁,哨塔林立;四通八达,易守难攻。
反观百里之外,可怜的反莫联军只能在荒野上扎营,与襄城之间,隔着一片辽阔的黄沙平原。
双方安顿下来后,就开始各自备战。
一场百年难遇的“南北大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这一天,阳光明媚,气候干爽。
反莫军的统帅营帐内,气氛却格外紧张。
“据探子回报,襄城目前的兵力,分布如下……”
玉愁生手持长杆,指着战争沙盘,正在分析战局。
“前侧,以莫蛟长子莫为敌为首,率御林军防守……”
“右侧,以武林盟主谢地天为首,率江湖散兵镇压……”
“城中和后侧,由莫蛟的天罡十六卫亲自坐镇……”
“唯独左翼,防御稀疏,并且邻近粮仓,适合我军发动奇袭……”
莫惊雅沉吟着:
“四面严防死守,唯独左侧薄弱?会不会是莫蛟的‘诱敌深入’之计?”
玉愁生点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我们需要一只前锋部队发动突袭,试探襄城左侧的深浅。”
“这只军队人数不能太多,最好以枪骑兵为主,并且在漫天黄沙中,也能快速移动,随时撤退。”
“……”
“……”
几名将领短暂沉默后,目光都投向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温迦。
温迦虽然是莫惜欢从西域带来的将军,但他和莫惜欢的关系,实在说不上密切,甚至有点敌对。
因此,他就没有被视为“同谋嫌犯”,被玄城关押起来。
“温将军。”
玄城走过去,望着蓝发蓝瞳的异族男子,淡淡开口:
“你,可愿领命?”
“……”
温迦环抱双臂,戒备的看着玄城,半晌,淡淡点头:
“西域两千骑兵,领命。”
“这可是反莫盟军的首战。”
玄城转过身,挥挥手:
“不要令盟军蒙羞,更不要让我失望。”
“……”
温迦望着眼前这个,连正眼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北境君主,面色不悦。
但最后,也只能咬咬牙,颔首:
“遵令。”
半日后,西域两千骑兵集合完毕。
虽然他们有上千匹骆驼,身披盔甲,高大威猛。
但西域的战士们,却都是无精打采,颓靡不振。
因为,他们在路过军营门口时,看到了像牲畜一样,被反绑双手,关在囚笼中的,花血牙。
“温将军……”
一名西域士兵实在忍不住,上前询问温迦:
“圣子殿下是不是犯了罪孽?他为什么会被关在囚车里?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上战场?”
“整个反莫盟军里,我们西域人……是不是最不受欢迎?”
“……”
温迦脸色凝重,他知道士兵说的是事实,但他不能明说。
他身为将领,必须振奋军心,于是举起长枪,振臂高呼。
“即便没有圣子君怀怜,我们西域骑兵,照样能够骁勇善战,立于黄沙之巅!!”
“骁勇善战!黄沙之巅!”
其他西域战士也被带动情绪,振奋呼喊起来。
然而可笑的是,几分钟后,温迦自己却没忍住,偷偷脱离人群,跑到了囚车前面。
“君怀怜。”
温迦隔着囚笼,望着脸色苍白的花血牙,低声呼唤。
“温迦……”
花血牙微微睁眼,虚弱地开口。
“西域军,要出征了。”
温迦顿了顿,神色复杂:
“玄城把首战的荣誉交给了西域,命令我们的骑兵突袭莫蛟左翼,试探敌方虚实。”
“哼……”
花血牙却毫不兴奋,毫不意外,甚至嘲讽一笑。
“首胜的荣誉,说的倒是好听……”
“可我怎么觉得,连敌方状况都搞不清,就让你们贸然进军……”
“这不是让你们……赶着送死么?”
“我知道。”
温迦沉默片刻,沉声开口:
“反莫联军中,西域部队的战力最弱,人数最少,最适合拿来‘投石问路’,优先做牺牲。”
花血牙抬起眼眸,有些诧异: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领命……”
“因为我别无选择。”
温迦淡淡打断,带着一丝决然和悲凉。
“西域本就势单力薄,你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
“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为了守护大漠圣火的尊威,我更加不能违抗玄城的旨意,你明白么。”
“……”
花血牙怔愕,低头不语。
“君怀怜,在出征之前,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温迦继续开口,神情严肃,眼神却有些闪躲。
“虽然我并非温受灵的亲生子嗣,与你并无血脉之亲。”
“虽然我和你的童年时期,并没有一起玩耍成长。”
“但我毕竟,算是你的兄长,也该听你叫我一声……”
“哥。”
花血牙打断。
“你说什么?”
温迦微愣。
“哥。”
花血牙笑了,重复了一遍。
“……”
温迦愕然,片刻后,也露出温柔欣慰的笑颜:
“谢谢你,怀怜。”
就在这时。
呜!!!
不远处,传来嘹亮的军号声响。
“我该走了。”
温迦恢复冷淡的表情,转身离开:
“你保重身体,别屈打成招。”
“等等!”
花血牙急喊。
“还有事么。”
温迦停步,回头。
花血牙心知时间紧迫,于是言简意赅:
“关于十三年前,莫惜欢入侵西域,血洗圣山之事……”
“我已听说了真相。”
温迦淡淡接话:
“当年,他是被牵丝蛊控制,才被迫参与了屠杀。”
花血牙犹豫地问道:
“那,你能不能,原谅他?”
温迦面色平静:
“我能不能原谅他,对你而言,重要么?”
“当然重要。”
花血牙郑重的点头:
“毕竟你是遇难者的亲眷,而且,你是我哥。”
“……”
温迦眼眸微颤,沉默片刻,语重心长的开口。
“我们年轻一辈,没有资格代替遇难的先人,原谅什么。”
“但,我们有权利活在当下,追求幸福。”
“所以,如果莫惜欢是你的幸福,那你就大胆去追吧。”
“作为你的亲人,我能做的只有支持你,祝福你,仅此而已。”
说完这些,温迦就骑上战马,一挥长枪。
“喝!”
疾驰而去了。
“温迦……”
花血牙震愕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中,热泪盈眶了。
自从夭桃离世、莫惜欢叛逃后,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生活就充满了黑暗与绝望。
时隔多日,这是他第一次、再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支持和鼓励,感受到“希望”的滋味。
然而,此时的花血牙还没有意识到,战争和命运的无情,远比兄弟之间的情谊,更加强大。
刚才他对温迦喊出的那一声“哥”,将是他这辈子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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