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
中原腹地,青青草原,羊皮军帐里。
沈脉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他仿佛带着众人穿越时空,回到了莫惜欢的少年时期,见证了许多隐秘的过往、跌宕的回忆。
包括沈氏兄弟的苦难、牵丝蛊的秘密、入侵西域的真相、放肆门的成立、莫惜欢独自背负的一切……
“所以,阿鞘,现在你明白了吧。”
沈脉凝望着花血牙,声音低哑,笑容疲惫。
“莫惜欢,他就是你的剑郎。”
“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
“他精心策划‘一年之约’,就是为了让你变强,让你成长,让你在牵丝蛊苏醒后……亲手杀了他。”
“……”
“……”
帐篷里,烛火摇曳,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深陷在巨大的震撼里,好久回不过神。
良久,星华哽咽的开口:
“原来,莫府的每一个人,童年都是如此凄惨……”
星沉也面色凝重:
“难怪五公子和山海王的父子关系,在旁人看来,那样怪异。”
“是啊。”
污春点头附和,嘲讽一笑。
“十年来,惜欢整天不思进取,流连烟花柳巷,莫蛟却毫不在意,反而加倍宠爱他。”
“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莫蛟迟早有一天,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所谓‘血浓于水,父子情深’,在莫蛟眼里,全都是笑话!”
“沈脉,你也真是深藏不露啊!”
荒昼有些恼怒,忍不住斥责:
“这么重要的秘密,关乎惜欢的性命,你居然隐瞒了整整十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朋友?!”
沈脉凄然苦笑:
“我当然没有把你们当朋友,我把你们……当家人。”
“……”
荒昼被噎住,其他人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说明了……”
星华突然一脸惊恐,看向花血牙,好像意识到什么严重的问题。
“十三年前,五公子屠杀西域人,其实是被莫蛟用蛊虫操控着,身不由己的行为……”
“这其实是一场误会,花公子根本就不应该恨他……”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仇人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
星沉冷然反驳:
“就算五公子是被控制了,但他杀害了成百上千名西域人,是血淋淋的事实。”
“如果仅凭‘身不由己’,就能获得原谅,那谁又来为惨死的西域族民买单?”
“我同意星华的观点。”
荒昼也加入辩论:
“星沉,如果你被人拿刀架着脖子,被迫杀了另一个人,按照当朝《律法》,你也是无罪的。”
“更何况,当年的惜欢已经被莫蛟变成一具傀儡,他根本没有选择,甚至,他也是受害者……”
“要不要原谅莫惜欢,应该由花血牙自己决定吧。”
这时,一直低头沉默的沈涯,说话了。
“……”
“……”
此言一出,争吵的几人顿时安静下来,都把目光投向花血牙,观察他的反应。
原来,从刚才沈脉讲完故事开始,花血牙也和沈涯一样,就一直深深低着头,沉默不言。
而且紧咬嘴唇,双肩颤抖,脸色苍白,看着有点吓人。
“花血牙,你还好么?”
沈涯扶住他的肩膀,颦眉问道。
“……”
花血牙毫无反应,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没有像小伙伴们一样,去深思莫惜欢和莫蛟的父子关系,去感叹莫惜欢的无奈和苦衷,去纠结要不要原谅莫惜欢犯下的罪孽……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
剑郎。
莫惜欢居然……是剑郎……
莫惜欢居然……就是剑郎!!!
那个让他牵挂了十年,愧疚了十年,眷恋了十年的鬼面少年。
竟然就活在他身边。
竟然就是他的恋人!!!
只可惜,真相来得太晚,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牵丝蛊已经苏醒,莫惜欢已经离去。
剑郎和阿鞘,这对救赎了彼此,本该厮守一生的挚爱眷侣……
已经被残酷的天命,硬生生拆散了。
阿鞘还没来得及与剑郎相认,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谢谢”和“想你”……
这段迟来十年的姻缘,就已经,匆匆结束了。
“唔!”
花血牙只感觉悔恨难忍,肝胆俱裂。
一瞬间,急血攻心,牵动内伤,竟然蓦地呕出一口鲜血!
“花血牙!”
“阿鞘!”
众人见状,全都大惊失色。
沈涯心急如焚,挥手大喊:
“好了好了,真相既已大白,你们都快出去吧!”
“帐篷本就狭窄,空气不通,你们全部围在这里,只会让他更难受!”
“你们先出去,我留下来照顾他就行了!”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
几人面面相觑,只能陆续离开。
沈涯又给沈脉使了个眼色:
“哥,虽然你也是医者,但你身体孱弱,又说了那么多话,你也去休息吧。”
“好。”
沈脉当然看得出,弟弟想和心上人独处的小心思。
他就点点头,摇动轮椅,也出去了。
沈涯赶紧把花血牙扶着躺下,又给他施了针,喂了药。
花血牙终于气息渐稳,缓了过来。
“花血牙,你这又是何苦?”
沈涯坐在榻边,又心疼又无奈,轻叹一口气。
“……”
花血牙躺在简易的床榻上,面色苍白,双目空洞,沉默不语。
“你……”
沈涯看到他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莫名觉得有点……无力。
虽然军帐里只有两个人,但沈涯用脚指头也能看出来,此时此刻,花血牙的心里,满满当当,全都是莫惜欢的影子。
他坐在旁边,就好像一个“第三者”,手足无措,完全插不上话。
于是,沈涯也不再说话了。
他就那样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多事。
想到自己对花血牙的“单箭头暗恋”,想到花血牙和莫惜欢的相爱相杀……
想到自己对花血牙下毒十年,想到莫惜欢在花血牙身后默默守护了十年……
想着想着,沈涯忽然感到豁然开朗,心态悄悄转变了。
一个重要的决定,慢慢成型了。
“花血牙。”
沈涯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
“其实,我有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今日机会难得,必须要告诉你了。”
“……”
花血牙躺在榻上,眼神恍惚,没有回应。
“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涯为了唤回他的注意力,故意伸手,挑弄他的发梢:
“你原来的红色长发怎么变短了?是找村口的托尼师傅理发了吗?”
“……不是。”
花血牙终于回过神,微弱的开口:
“是我自己,割断的。”
“噢?”
沈涯挑挑眉毛:
“你怎么突然想起换发型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当时,他揪着我的头发……”
花血牙就把几天前,发生在寂灭平原的悲剧,告诉了沈涯: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斩断发丝……”
“也当是,斩断前缘,与他再无牵挂了……”
“斩断前缘?”
沈涯听完,诧愕的皱眉,表情复杂:
“也就是说,你单方面,宣布和莫惜欢分手了?”
“你打算……彻底放弃他了吗?”
“……”
花血牙痛苦的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沈涯斟酌着词汇: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已经知道,莫惜欢的背叛是有苦衷的……”
“以后,如果大家能把他救回来,你还会原谅他么?”
“你还会……与他继续相爱么?”
“……”
花血牙绝望的扭过头去,不愿回答,也不敢回答。
“花血牙,其实吧,我倒是觉得……”
沈涯叹了口气,垂下眼眸。
“你和莫惜欢,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不应该这么轻易的……放弃彼此。”
“你们应该继续走下去,继续勇敢的……爱下去。”
“不然,实在是……太可惜了。”
“……”
花血牙微怔,睁开眼,看向沈涯。
“我知道,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感觉有点诡异。”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单恋了你整整十年。”
“直到最近几个月,我也一直对你虎视眈眈,从来没有想过退出竞争。”
沈涯苦笑了一下,语气真挚,目光柔软。
“可是,就在刚才,我改变主意了。”
“我准备,将你‘拱手相让’了。”
“我准备,放下你了。”
“……”
花血牙睁大眼眸,更加愕然。
“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爱情不是限制对方的自由,打压对方的尊严,剥夺对方的理想。”
“真正的爱情,应该是相互拯救,共同成长,并肩前行。”
“十年来,我对你下药投毒,无外乎是想将你拴在身边,让你变成温室的花朵,笼中的金丝雀。”
“可他莫惜欢,却想让你冲破牢笼,放肆自由,飞向天际。”
“都说‘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很显然,莫惜欢已经把陪伴和守护,发挥到了极致。”
“在他的长情面前,我的自私和占有欲,实在是相形见绌,不值一提。”
“沈涯,别这么说……”
花血牙心情五味杂陈,低声开口。
“所以,这场‘阿鞘争夺战’,我认输了。”
沈涯温柔一笑,抬手抚过他的鬓发。
“你们的缘分,是命中注定,无法抵挡。”
“你们的爱情,注定撼天动地,惊艳世人。”
“所以,答应我,别放弃剑郎,别放弃希望,也别放弃自己的幸福。好么?”
“……”
花血牙望着沈涯,又惊愕,又感动,好久都说不出话。
“沈涯,谢谢你。”
良久,他终于撑坐起来,握住沈涯的手掌,对他露出真挚的笑颜:
“其实你和莫惜欢一样,也陪伴了我整整十年。”
“你的情谊、鼓励、祝福……对我而言,也都弥足珍贵,令我永生难忘。”
狭窄的军帐里,就在花血牙和沈涯解开心结,温馨聊天的时候。
却不料,外面突然传来喧闹的争吵声。
“你们干什么?!”
“别过来!!”
“放开我!!”
沈涯和花血牙相视一愕,立即起身,相互搀扶着,跑了出去。
帐篷外面,只见一群士兵手持长枪,气势汹汹,将主角团的几个人团团围住。
其中,星沉星华的手腕已经被揪到身后,用麻绳绑住了!
就连双腿残疾的沈脉,也被拽下轮椅,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远处,玄城和玉愁生并肩而立,冷眼旁观着一切。
李缨和莫惊雅忧心忡忡的站在一边,却都不敢贸然阻拦。
花血牙和沈涯大惊,急忙冲过去:
“玄城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捆绑他们?!”
“哼。”
玄城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宣告军令:
“莫惜欢身为盟军大统帅,却临阵逃脱,通敌背叛。”
“经与大将军、都督、军师商议,现将莫惜欢一众亲友,全部列为嫌疑战犯,革去军职,押于军中,留待后审。”
“什么?!”
花血牙骇然。
“血牙,沈涯大夫。”
玉愁生无辜的眨眨眼睛:
“你们两个,好像是莫统帅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噢……”
“拿下。”
玄城冷冷下令。
“你敢……唔!”
沈涯没什么武功,瞬间就被一名士兵按在地上。
“呃!”
花血牙本就身负重伤,被粗暴的摁倒后,嘴角顿时溢出鲜血。
青青草原上,原本宁静祥和的军营,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事态急速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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