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
宽敞明亮的大厅金碧辉煌,暖色调的装修加上橙黄色调的灯光将整个屋子的气氛拉到饱和,好像这一刻,房子有了具体的含义,就不再只是屋子而已。
付佑卑躬屈膝,隐形的汗液从头部冒出滚过脊背,颗粒感拉满,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他撞着胆子,给坐在主位上的人回禀:“褚先生,事情办砸了,请您责罚。”
褚先生今天穿着驼色大衣,初夏的季节也不嫌热,黑色的手套包裹着手指到腕部的肌肤,交握在一起,金边眼镜削弱了他的气质,倒更像个学富五车的研究者。他端坐在位置上,对付佑的话语置若罔闻。
身旁立着的人一如既往穿着他那身黑西装,和其他的样式没有多大的区别。他看向未置一词地褚寂旅,心下了然。
“交给你的事情没办好,那你就该罚。”褚付昇公事公办道。
付佑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当下听到盖棺定论的具体时,反倒松了口气。他抖了抖嘴皮子,佯装镇定:“请褚先生明示。”
褚付昇看了一眼褚寂旅的神情,通知付佑:“最近有一批新药,还没有投入实验,连相关的说明书撰写都还在进行中。既如此,那么你就先去为这批药的药性报告提供一个样本数据吧。”
付佑面露惊色,恐惧感直接笼罩了他整个人,后脑勺的部位瞬间发麻,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经失去了直觉,此刻他感觉,整个后半部分都好像被麻痹了一样。
他这么多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按照褚先生的命令已经做了不少事情,要说一点错误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总有更好的标准来束缚你说你完成的还不够格。他受过最多的处罚莫过于肉l体上的折磨,但那些只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不会在心里留存很久。
可当样品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当药品研制出来真正投入使用的过程中,往往要经历大幅度的筛选实验,排除掉大部分隐患,把效用发挥到最大,而这一切成功的背后,都少不了试药者的存在。
他们会接受各种各样的药性,因为身体素质和药的效用问题,从而产生千百种的试药反应,作为一种数据。
普通药品就是如此可怕,而褚寂旅把控的特效药生产线只会更甚。
付佑是个普通人,没有所谓的后遗症,也因此会遭受千百倍的苦痛。身体的基因决定了大部分抗体都普遍存在的抗药性,新体征人的痛苦在他身上也会出现。
这种惩罚,已经不只是肉l体的折磨,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虐待。
试药者都是处以死刑的囚犯和迫切得到钱财的志愿者,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些什么。囚犯的申请是和相关政府有合作,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对于囚犯所遭受的人文痛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抗得过去会在继续特定时间奖励一颗铁花生,抗不过去就以处罚所代替。
而那些志愿者都是因为急需用钱的穷途末路之人,在那个时候,除了身体再也没有能够交易的东西了。
无论是资源还是被迫,这些人用一个个折磨换来的不过是一条条实验样本数据,汇成汪洋大海的滴流,成为一条条温馨提示。
一直以来都有人强烈提出抗议,声称这种做法是枉顾生命,可以用实验动物来代替。然而具体给出的回答就是,因为是对于人所研发的药剂,所以只有人的基因才能测出最准确的东西。
这件事不了了之,到现在成为一种想起来会抗议但又没办法改变的具体现实情况。
试药的痛苦在有些人看来是一种奉献,可在付佑这里,便是硬生生的处罚。很显然,连褚先生等人也这么想,顺理成章地把这件事变成一种惩处不听话手下的手段,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付佑跪在地上,力气像是彻底耗尽,直挺挺的腰背在这一刻终究还是弯了下去,嘴唇已经开始在为未知而发白。
他见过太多留在痛苦那一刻的人,生命的尽头,最后一刻只有痛苦。
正在他打算怎么交代好后事的时候,一直不出声的褚先生状似责怪地说教了褚付昇:“付昇,你看你,把他吓到了吧。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而已,谈不上什么处罚不处罚。”
褚付昇退到侧面,对着褚寂旅的方向鞠了一躬:“是,家主。”
褚寂旅的声音和他的作风完全不符合,比如当下,他的嗓音极其和善,在替付佑解释:“小时那孩子就是有些轴,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他去吃了闭门羹也是我预料之中的。”
付佑听着他为自己解释的话语,大气不敢出,比刚刚更惶恐了,头低得恨不得插进地板瓷砖的美缝里。
“试药就不必了,近期那里不缺人,但小小的告诫还是要有的,具体的你自己看着办。”褚寂旅吩咐着。
褚付昇低声应了。
褚寂旅摘下金边眼镜,扣下本就没有度数的镜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重新戴上。没有镜片隔绝的眼睛更显得锋芒毕露,那双眼睛细看起来和别时竟却有几分相似。
面上的气质依旧温和,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做出大反应,说:“既然没成功那最近就歇息着,准备做下一件事。他们要的人已经送给他们了,剩下的只剩最后一步了。”
他话未尽,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付佑,后者迎着他的表情点头道:“明白,褚先生放心,这次一定不负所望。”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
“您好?”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嗓音有些发紧,带着公事公办的情绪。
临近凌晨,周围静得可怕,别时竟仍然守在办公室写报告整理卷宗。连续的当街暴乱杀人案和人口失踪案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需要给领导提交的案情分析报告。他守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长时间都没有换其他的动作,唯有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别时竟才缓缓打了招呼:“下午好,菲里希佧会长。”
被叫做菲里希佧的是一位冰市人,中文说得却极其地好,像是土生土长的播音人,强调语气都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国籍。
“该怎么问好呢,那就早上好,别时竟。”
别时竟正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圆形的时钟,指针时间显示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说是早上好,也勉强说得过去。
“菲里希佧会长是有什么事情来告知我的吗?”别时竟快速结束了你来我往的问候时间,直接切入主题。
菲里希佧:“哦不不,别队长不用紧张。想必别队长已经知晓要来昉洲岛的行程了吧,我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到了呢。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我要等见到你面了再说。”
别时竟狐疑:“现在不能说?那为什么专门打一通电话过来。”
菲里希佧无奈:“我这次打电话是来确认你的想法的,万一你临时拒绝到来,我那些事情就没有办法亲口告诉你了。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当面说,那是因为会留痕。”
别时竟明白了。通讯线路再怎么安全,那也是公共平台,权限再大也还是会有人能压过一头,技术好的随时随地都可以通过这些通讯渠道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一切,所以菲里希佧才会说不够安全。
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菲里希佧如此谨慎呢?
别时竟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这一切只有真正见到了她本人才会知道真相。
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此次出行,只是菲里希佧这一通电话,给了他再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菲里希佧达到了此次通讯的目的,便要告辞去忙碌:“那就,昉洲见。”
别时竟看着挂断的通讯,盯着手机屏幕从亮起到熄灭,不算长的时间里面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是关于她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愿如此。
-
别时竟今天没有开车,从挂断电话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特意避开那些路灯大亮的地方。一向雷厉风行的他突然有些无精打采,连头顶的猫耳都萎靡不振,耷拉拉地微微垂着。好像这一刻他绷紧的弦才得以短暂地松弛一下。
四下无人。
初夏的夜晚没有到燥热的地步,几乎无人的路途中仅他一个人。他望着不远处的灯光和大厦,灯红酒绿的色调照在漆黑的夜空中。
那里有无限的热闹与喧嚣,有精彩的生活和生命,可这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无所事事那般漫步走在小路上,虫鸣蛙叫隐隐约约,在深夜连它们都知道疲累,时不时的声响构成了这寂静夜色中唯一的音调。
月光照不亮他的脸庞,星辰窥不进他的心房。
别时竟头顶上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唰一下挺立起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实则注意力早就落在了身后的阴影里。
有人在他身后。
他动了动耳朵仔细听,确定只有一个人,但是却并没有放下警惕。
那人好像也意识到了别时竟发现了自己,倏地从黑暗中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别时竟身后,上手狠狠一锁,就要从后向掐住他的咽喉。
瞬息之间,别时竟侧身一偏,随即回身旋踢,蓄了力的腿脚在半空中被拦下被迫放回地面,迅速出手向来人格挡,几招之间就要擒住来人的脖颈。
别时竟手一抖,这才终于在打斗中看清了来人的脸,动作不经意一顿,疑惑地出声:
“於濯尘?你跟着我干什么?”
药剂从研发到投入使用的过程是我编的,只针对本文而言,和现实没有任何关系。现实世界对于药效的试验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是文中这样的残忍,所以不要误解。文中只是作为一种非人的措施来看的,不用太过较真。
另外,前文提到过冰市其实就是冰岛,而冰岛的时间比国内晚八个小时,所以在菲里希佧那边就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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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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