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寂旅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办公室,连带着要死不活的付佑。
别时竟走在最后,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付佑,最前面的那个人连个眼神都不想给。
付佑的状态和别时竟几天之前见到的样子已经大相庭径,眼神逐渐空洞,即便是对视上,也只能看到一洼空旷的水,一颗石子丢进去,只听得见咕咚一声,随后失去了所有的回响。
有用的棋子和废弃的棋子,一目了然。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别时竟应该关注的,他从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什么时候能扳倒褚寂旅。
褚寂旅施加在别时竟身上的痛苦,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从一只小黑猫的死亡开始催生火种,到别栀离开的那一天烈火燎原。
熊熊烈焰从十来岁开始点燃,十七岁开始燃烧,二十三岁彻底泛滥。
而让他走向地狱的路程,这还只是刚开始。
褚寂旅被客气地请进了会客室,得当有礼地在客位坐下,彬彬有礼地看着其他人。
钱铖已经把事情重新交到了别时竟和於濯尘身上,说什么也不打算再出面,另一位正队长楚惟也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褚寂旅的眼神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别时竟身上,随即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下一瞬,他的视线就被於濯尘挡住了。
他笑了一声,饶有兴致道:“谁来聊?”
褚寂旅完全没有外来者的意思,他的言语和气势仿佛与生俱来,主动权在不动声色间就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於濯尘眯着眼眸看着他,唇角一勾,挂着与他一般无懈可击的笑容,这更是於濯尘的盔甲,带着他走遍所有针锋相对和觥筹交错。
他正要迈开步子,垂在身旁的手就被另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抓住。
於濯尘反抓回去,将那份冰凉窝进手心。
没几秒就放开手,尾指轻轻地勾了一下别时竟的食指,转瞬即逝,稍稍让开了身子。
别时竟稳步到褚寂旅跟前,站在待客位上眉眼下压,静静地审视了对方好一阵子,方才缓缓坐下,尾巴顺势搭在沙发面上。
他摸了摸耳钉,扫了褚寂旅一眼,随后就视线低垂,把玩着自己的指节。
於濯尘也没凑过去,靠在别时竟身后两三米处的窗前,背光看着眼前的场景。
办公室门大开,来来往往的人从门口经过,那些过于明显的被沈澈等人强行清理,其余有关人员就坐在对面的茶水间,只隔了一道开着门的墙,一清二楚。
好半晌,别时竟才收回盘桓在指节上的兴趣,掀起眼皮,“褚先生有何贵干?”
褚寂旅一直就等着谁能开口,脾气竟有些说不上的好,眼下听到这番问询,才款款一笑,说出自己的来历:
“据说贵局正在抓捕引起药价和隐秘实验的背后之人,听闻现如今的情况,我深表遗憾,表示对那些受害人的同情,愿意无偿捐赠一些特效药凯若孢来抚慰那些无辜的亡者。”
他深表涕零,给出了自己的援助。
“同时,我也有在着手查办药价背后的问题,这不一自查,就让我抓到了背后的罪魁祸首。我也深知不能包庇,这件事事关重大,绝对不是一句掩盖就能糊弄过去的,难以平息众怒,所以我就把人带来了。”
别时竟置若罔闻,细细用目光临摹这袖子上的袖扣。
这一对灰绿色袖扣是於濯尘的,后者今早亲自替换上去,说是这一对和他更搭配些。
凸起的纹路在合适的光线角度上清晰可见,方位不同灰绿色袖扣的内部光也不尽相同,折射出的墨绿色光线倒是更加清新。
边角处有一朵栀子。
正如於濯尘所说,十分相配。
他看得入了神,也不说话,然后场面却不会轻易冷下来。
於濯尘挑了下眉,声音轻和,接道:“哦?”
褚寂旅是个合适的诉说者,得到了一点回应就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走,虽然或许他连回应都不需要。
“正如你们所见。”
语罢他双手举到胸口位置,拍了拍掌,声音不大,却足够外面的人听见。
末了,众人的视线就出现了付佑和搀着他不为所动的褚付昇。
褚寂旅一个眼神扫过去,后者就敲了敲手上的人的颈侧,“说话。”
付佑眼神抬起乱飘一圈,实则他的目光中谁也没有放进来。
大概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口了,干裂的嘴唇微张,发出沙哑的声音:“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鬼迷心窍,看中了歪门邪道的利益,这才做出了这些丧心病狂的事,酿成了大祸。”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众人对他的“供词”不置可否。
褚寂旅挥挥手,人又被带离了视线。
他重新把话题拉回来,继续陈述:“我知道你们得到了一个检测证明,实不相瞒,今天我也带来了。”
说完一只黑色公文包就被送了进来递到了褚寂旅面前,后者手顺势一指,东西就落到了别时竟面前。
别时竟静默几秒,抽出了公文包里的东西,看了几息,东西再度被放下。他伸手朝后一招,那里的人离开了窗台坐到了别时竟身旁。
於濯尘捡起了别时竟散落在沙发面上地尾巴,坐下之后那根毛茸茸又自然而然搭在了他的腿上,微微的挪动有些瘙痒,於濯尘握住捏了捏,后者的无意识动作才停歇下来。
东西交到了於濯尘手中,后者没看几秒就放下了。
那是所有的检测报告,和别时竟带回的那一份出自同一期,厚厚一沓,全成为了直接指向付佑的证据。
这还没完,褚寂旅又拿出来一条内存卡,放在别时竟面前。
沈澈搬来了电脑放在他们跟前,内存卡一插上,明显可见的视频就显示在了众人眼前。
“同理。”
视频有十数条,内容皆是付佑在切割实验现场的证明,他的声音、指令和行径被记录下来,明确的时间显示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些曾经被指示着做的事情,现如今都成了将他钉在证据桩上的魂钉,钉钉入扣。
“我想,这些东西应该足够了。”
褚寂旅带来的东西足够完整,甚至要比别时竟带回来的带张纸更具有说服力,他足够隐形,那些本就隐藏在角落里面的信息被完全掩盖,造就了新的刽子手。
别时竟是凭借本事悄无声息地摸进他的地方找到了证据的,但那些模棱两可的东西被发现的一刹那,就已经成为了推替罪羊上场的最好证明。
这一切,别时竟等人早有猜测。
然而对方却足够狠厉,顺水推舟地提供了更多的证据,将自己放在被背叛的地位上,以足够的弱势混淆视听,剥离自己的存在感和参与感。
反之,付佑自然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褚寂旅仍旧在假惺惺:“发生这样的事我深表无奈,没想到刽子手就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也只好大义灭亲,让罪犯伏法了。现如今外界造成的药价混乱局面,我也会想办法控制的,只是被抬上去的价格无法再随意变动,当前状态下只好停在这个高度了。”
别时竟闻言嗤笑一声,真是冠冕堂皇。
那些抬上去的药价大概再也没有降下来的可能了。
他们需要的是真正对他们有利的势力、财力、权力。
至少现在没人不需要这种东西。
真可谓卑鄙至极。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拥有着对特效药的绝对控制权。
若生产线崩,则全球都会陷入混乱。
特研院的研发早已陷入僵持,并且有一半人员都是褚寂旅所任命的研发对象,自然对此守口如瓶。
所以那生机都寄托在江缔手上,以及那不知是否存活的幸运者。
褚寂旅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站起身来就要告别:“后续的事情我作为外人就不便过问了,也希望新体征调查处理局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值得信服的结果,还我们一个安全生活的氛围。”
别时竟不想理他,坐在位置上无动于衷,倒是於濯尘笑着起身,跟他握了握手,送到了门边。
对方突然回头,看着於濯尘说:“你也要小心啊,驯服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困兽,很不容易的吧。”
於濯尘笑容未曾挪动半分,尽数接受他的所有言论,并回以答案:“多谢褚先生关心。”
后者意味不明一笑,留下付佑,带着褚付昇离开了专管局。
真是一场目的十分之明确的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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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褚寂旅所言,付佑从被交接的那天开始,所有的罪名审查都顺理成章,之前所有链接不起来的关系和利益链现如今十分畅通地码了起来,不带一丝磕巴。
罪魁祸首一经抓获,褚寂旅还附送了海内外所有跟此事相关的利益链,新体征调查处理局直接顺着出动,撬动了所有的人口贩卖和隐秘进行的有关非法实验,连带着直角岛等多地发生的事件一并处理,真正使事情迎来了结尾。
昉洲那边高度关注,事件一经破获,消息飞速传到了卢克斯等会长和领导层手中,从而更加加强了褚家和东临专管局的名声。
而被迫中止的新会长选举会议择日再度重启,而这期间的所有相关事务,由卢克斯继续继任处理,直至新会长来接替。
一切都重新回到了风平浪静,海清河晏的境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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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研究所。
江缔揉着极其疲劳的眼睛,一边缓解着眼睛的酸涩一边把一纸进度报告拿给别时竟看。他的声音有些闷,囔着声音说:“这是新结果,进展只前进了2%,效果实在是过于惨淡。”
於濯尘站在别时竟身边,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没太使力地搁在上面,漫不经心问:“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江缔摇摇头,“没有。”
别时竟皱着眉,声音依旧冷静:“真的只有找到那个人才会有办法吗?”
於濯尘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轻弹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江缔结束了揉捏眼周的动作,看着於濯尘的神情有些感慨,嘴角动了动又没发出声音。
倒是於濯尘笑了一声,问道:“江教授不妨有话直说。”
“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
於濯尘觉得这话有些好笑,挑了挑眉自然应对:“几十年之内应该都是不会忘记的。”
江缔忽略他口中的另一种含义,说出了自己的思路:“当年方主任和倦哥的离开,就是因为了药剂的研发,他们自愿成为首批试药者,按理说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敛了敛悲伤的神情,继续陈述:“如果能有当年的手术试药记录和过程记录报告,或许我们也能从中找到新的方法。”
别时竟看向於濯尘,后者看着他笑了笑,遗憾说道:“可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连同当年的细节和点点滴滴。
江缔哀叹:“当年的研究员还有几个跟我有些联系,我想办法再找到些信息为此提供服务吧,希望有一天这项实验能够取得重大突破。”
别时竟颔首:“但愿如此。”
别时竟和於濯尘并排走在路上,从研究所到总部有一条很偏僻的街道,偏到连行人都没有几个,上一个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人还是两分钟之前。
於濯尘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就牵着别时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捏着,乐此不疲。
别时竟跟他说:“於濯尘,不要难过。”
於濯尘笑着看向他,眼里亮晶晶的,听着他的话笑出了声,捏着他手的那只手抬到脸颊边贴着:“不难过,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我早就释怀了。”
“真的吗?”
於濯尘点点头。
别时竟静静看了他几秒,蓦地一下将人扯到了一旁的小巷。巷子很窄,说是一条小道更为合适,是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间隔,将将能容纳三人并排。
於濯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别时竟按在了墙上,一手扯着他衣襟,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轻柔的动作自然满足不了於濯尘,他脚步一转,别时竟被反压在墙上,后脑垫着一只温热的手掌,腰间被有力的臂膀环住,双腿被挤进来的膝盖微微分开,唇上迎来的是新的辗转。
耳鬓厮磨,唇齿交缠,温度不断交换更迭,未说出口的话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流入对方心脏,随着规律的心跳,一同共振。
良久,别时竟被放开,他的进步很明显,至少学会了换气,长时间的呼吸掠夺也能使得他的气息平稳。
他抬手抚上於濯尘的侧脸,轻声说:“於濯尘,不想笑的话,以后可以不用笑了。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於濯尘望进他的如水的瞳眸,缓缓给出自己的答案:“好。”
“我重新回答刚刚的问题。”於濯尘揽在他腰间的力道又加重了,别时竟感觉自己跟他的距离又近了。
“才怪。”
他蓦地迈进别时竟侧颈,奋力汲取着属于他的气息,企图将自己溺死在这一份纵容里。
释怀了吗?
才怪。
别时竟一抬头,说了一句“一直记得也没有关系”,随后重新吻了上去。
风轻轻掠过,带走最后一点冷漠和距离。
原来作者有话说也可以发表情了,我来试试!
来晚了——[鸽子][鸽子][让我康康][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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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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