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山开门的手微微颤抖,他挤出微笑道:“爷爷,表妹,你们来啦。”
裴宁一见他眼睛就亮了,蹦蹦跳跳到他跟前,要去抓他衣袖,“表哥!好久没见,你是不是也很想我啊?”
赵大山不着痕迹躲开,脸上笑容未变,心里只一味地想逃。
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爷爷身边,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道:“我去上值了,爷爷你好好招待客人。”
一套动作下来,换来老爷子的瞪眼:“你个臭小子!”
“诶——表哥你去哪,等等我,我也要去!”裴宁甩开拉着自己的小丫头,快步去追赵大山。
赵大山眼皮跳了跳,加快脚步还是被追上了,他僵着嘴角笑道:“表妹好久不见啊,我赶着去上值,这就先走了,我奶奶快回家了,你回家坐着稍候吧。”说罢直接跑起来了。
裴宁追不上他,恨恨地踩了几下地面,绣花鞋陷进了未干透的泥土里。
“哎呀!”鞋头蹭了不少泥,原本鲜艳的颜色在黄泥衬托下显得不伦不类。
裴宁衣着鲜妍,首饰衣裳都是乡下人难见的款式,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裴宁被看得难受,她顺着视线一一瞪回去:“看什么看!”
表哥他们也真是的,明明县城有房子,偏偏要住到乡下来,真讨厌。
裴宁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鼓起来的土包,过一会儿又觉得好玩,左一脚右一脚将鼓起来的车辙印踩得凹下去。
正玩得不亦乐乎时,身边有人将信将疑地喊她名字。
“裴宁?”
她抬头一看,赵奶奶挎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裴宁兴冲冲扑过去,跟老太太狠狠撒了个娇:“赵奶奶,我好想你呀,你想我没有?菜篮子快让我来提。”
老太太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孙子,儿子孙子脾气都又臭又硬,天知道她有多想要个暖心窝子的孙女儿。
老太太把少女揽到怀里拍了拍,笑得合不拢嘴,“想,怎么不想,我天天都想呢!”
裴宁搀着老太太回家,路上说了一车轱辘的话。
*
何书倩刚给夏时玠换了药,从屋里出来就见弟弟失魂落魄坐在台阶上,眼里有羞愧和沮丧。
何书倩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小恒,第一次做从前没接触过的事情时,多多少少都会出现失误的。”
前世她的好友学习护理知识,拿她当实验对象抽了一管血,因为太紧张搞乱了顺序,先拔了针后松皮套,而且拔针时没有用棉签按住,她至今都记得自己血溅五步的场景。
啧。
何书恒脑袋搁在膝盖上仍愣愣出神。
“没事啦,他又死不了。再说了,他砍你一手刀,受这点伤算是现世报了,这是老天帮你报仇呢,别难过了,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你又不是故意的,只能算他倒霉。”
何书恒被逗笑了,又强迫自己板起脸,不好意思道:“我以后会小心些的。”
这些天伙食得到改善,男孩脸上已经有肉了。何书倩掐了掐他的脸,有点想吃肉了。
这时候大门砰砰响了几下,模糊的人声透进来,有点像赵家的奶奶。
何书倩起身去开门,门后果然站着赵大山的奶奶。
老太太笑道:“家里今天来了女客,只比你大两三岁,丫头你们姐弟俩一块过来顽顽吧。”
老太太从孙子那里听说了姐弟俩的故事,知道何书倩没有同龄的玩伴,便想着让她和裴宁处处。
虽然两个人看着是一静一动、截然相反的性子,但是底子是一样的,都是善良的人,老太太直觉她们能玩到一处去。
这是其一。
其二赵大山那个臭小子不守承诺跑了,家里就她们老两口,裴宁如何玩得高兴?
想来想去,老太太都决定把何家姐弟俩叫到家里吃饭。
何书倩推拒不过,只得应下。何书恒原本想留下来看顾夏时玠的,最后也被拉走了。
何书倩关上大门,和弟弟从后门出来,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包用白布包着的果脯。是她从系统里买的,蜂蜜渍陈皮。纯天然无添加的,不便宜。
在老太太家蹭吃蹭喝了好几回,老空着手过去,何书倩很不好意思。
所幸陈皮在药铺卖得也不贵,她倒是好解释来路。
到了赵家后,老太太嗔怪她不该带东西,何书倩直接把东西拆开来,笑着说不是什么好东西,让老太太别嫌弃才好。
老太太见是陈皮做的果脯便松了口气,若是些值钱的东西,她真会过意不去。
她知道姐弟俩家里并不富裕,丫头有这份心很难得。
老太太看姐弟俩的眼神更加怜爱了,拉着两人进屋给双方做了介绍。
何书倩看见这位女客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裴宁着浅青色裙装,样式简单大气,头上梳垂鬟分肖髻,和乡上少女打扮完全不同,看着简单却透着贵气。这会儿正好奇地看着姐弟俩。
少女五官十分英气,何书倩第一次见一个人能把英气和娇俏融合得如此自然。
一旁的老叟精神矍铄,十分高大、一身正气。
姐弟俩乖乖打了招呼。
裴宁十分热情,拉着她说东说西,但很有分寸,没过多询问两人的私事。
老太太两口子很快进了厨房忙活,走之前把何书倩带的果脯放在院子里的矮桌上,还配了些瓜子花生,让她们几个边吃边聊。
何书倩明白自己的角色定位就是陪着这个少女聊天,便没什么负担地坐下了。
一个梳双髻的小丫头站在裴宁身后,应是她的侍女。
裴宁转头跟她说了几句话,掏了一块碎银子给她,小丫头便离开了。
后面一直没有再回来。
老太太问起的时候,裴宁说她跟着不自在,让她先回去了。
裴宁很自来熟,半个时辰下来,已经把何书倩划为自己的小姐妹了。天色还早,裴宁不想一直干坐在家里,便拉着何书倩要去外面玩。
“你刚才说你刚搬来乡上没几天,那你肯定还对这里不太熟悉,走,我带你们熟熟路去。”
裴宁很兴奋,“我前几次过来都没人陪我玩,这里的姑娘都害羞得紧,见了我就跑,我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何书倩心神震了震。
emmm……
她叫何翠花。
在弟弟的注视下,何书倩艰难道:“我叫……何翠花。”
何书恒一脸不可思议。
裴宁直接笑出声。
何书倩微微扶额,觉得丢脸。
何书恒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开口道:“我阿姐叫何书倩,读万卷书的书,巧笑倩兮的倩。我阿姐幼时体弱多病,阿爹阿娘便取了贱名压身。”
裴宁很惊讶,“你懂得还挺多嘛,还知道维护自己姐姐,很懂事嘛。你这么懂事,我要给你尝点懂事的甜头,走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去。王姐姐家的桂花糕好吃得不得了,我在县城都寻不到那么好吃的。算你小子今天运气好,遇到了我……”
裴宁拉着何书恒蹦蹦跳跳往前跑了,回头笑着叫她赶紧跟上。
何书恒被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回过头来慌慌张张叫她:“姐姐……”
何书倩听出了措辞上的区别。
倒也没觉得难受,只是惊奇,原主的名字竟和她的一样。
她笑着追上去,心无旁骛地享受着这个年龄段才有的烂漫。
裴宁带着人左拐右拐穿过了好几条小巷,走到一处种着桂花树的院子外停下。
穿来穿去何书倩绕得头都晕了,她这回是真相信裴宁路熟了。不过这地方怎么也不像是在做生意的人家啊,这边几乎称得上是人迹罕至。
裴宁回头一笑,带着几分自得的俏皮,“你们瞧着吧,马上就要见证奇迹了。”
绕着这个院子拐了两圈,逼仄的道路豁然开朗。
这边道路很宽,比北巷她家门口的还宽些,面对面坐落着两间大房子,其中一间侧门十分别致,里面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将房子和道路隔开来,空间很小,但布置得格外清幽,里头只两张方桌,坐着两三个人。半割断的里间,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窈窕女子正忙着切糕。
裴宁率先进去,自来熟道:“当当当当,王姐姐,我又来找你讨糕点吃啦!”
里头的女子听见声音偏头看了一眼,见是她就笑了,“我刚还在想你啥时候再来呢,下一瞬你人就到了。先坐着,这一笼马上就好了。”
裴宁带着姐弟俩在另一张桌子处坐下,眼睛盯着隔间的方向望眼欲穿,那股子馋劲儿都快实质化了。
不过何书倩能理解,因为她已经在流口水了。
一进门就是一阵扑鼻的花香,最突出的香气是桂花和腊梅,花香纯粹,只吸一口,闭上眼睛就像来到了相应的季节。
何书倩看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花香气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奇哉奇哉,干花的香气能保存得不输鲜花,她还是第一次见。
在何书倩打量屋中构造时,另一张桌子上的几人也在打量着她们。
就在这时,老板娘端着两碟桂花糕出来了。
糕体莹润如玉,是桂花米糕。
老板娘跟她们坐在一桌,倒了清茶作配,举着茶杯笑道:“小宁竟然带朋友来了,难得难得啊,敬重逢、敬糕点,干了!”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看着温婉如玉的女子,性情竟然十分豪迈。
气氛烘托下,四人举杯对饮,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气势。
糕点甜而不腻,并不是现代那种吃完嘴里滋味发淡的预制糕点,出人意料的香,从唇齿香到了肚皮,吃完后连吐息都是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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