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清净的杏茗山上潮气愈发的浓。
前一刻隐隐还能见到太阳的影子,下一瞬就被雷云盖顶。
哗啦。
泼盆的雨顷刻就将满山的树砸的颤颤巍巍花枝乱晃。这惊蛰附近的雨季合该在家中闭户才好,此时,一间茅草房中却踏出个男人。
他身上穿着极其厚重的蓑衣,头上顶着竹编带蓑草的帽子。看着似乎已经为这场大雨做好了准备似的,全然不顾这雷雨就出门了。
诡异的是,这大雨明明不曾偏颇,却在即将落到男人身上时如同被弹开来一般,没有将干燥的蓑草打湿。只有少数飞溅过来的雨水被准许落在他身上。
男子的步子明明不急不缓,却似乎走的极快,三两步就走到路口的站牌附近。
这站牌说来也怪,只是个铁杆上挂了个牌子,上面既没写来路也没有去路。
似乎只是提醒大家,该上车了。
一辆公交很快晃过,男人身旁突然出现几个身影从他身上直接穿了过去。
“兄弟,你不走也别挡道啊。”
刚刚穿过去的身影骤然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对着男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要是细看,还能发现这几个身影脚不挨地,在半空飘上了公交。
也不知道男人究竟看没看到,也跟在后面走上去。
车上没有售票员,也没有自动投币口,更没有NFC跟扫码。
左侧驾驶座上空无一物,只有方向盘自己在转。
男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淡定找了个位子坐下。
“哎,你们都听说了吗?最近临市那边有个公交杀手,不少鬼同胞都遭殃了。”
“是吗,那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怎么说?”
一旁的鬼同胞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僵硬表情嘲讽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大人?土不土?”
“呦呵,你个小鬼还教训起老子来了。”先前被嘲讽那个也不甘示弱,吵吵了半天。
好奇心比较强的一位鬼兄追问:“那个公交杀手怎么了?细说。”
“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比鬼还可怕,好好的人不当整天坐鬼车,遇到一车鬼就抓一车,抓到的全给送到事务所那边去。”
“可不是,据我一个远房亲戚说啊,他之前就被送进去过,说是什么道士协会说现在刚到什么三元九运中的九紫离火运,气运转变初期不让我们这些鬼在人间碰头,也不让搞聚会,全让关到鬼怪事务所。那些吃饱撑了的臭道士现在都出山了,专门围剿我们。”
一直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男人开口了,“既然都知道这档子事儿,各位还跑出来干嘛?专程送鬼头,凑KPI吗?”
这话伤害性不大,污辱性极强。
火气大的鬼佬就不爱听这话了,“都是做鬼的,你怎么还替人说话?懂不懂团结!”
“团结?”男人觉得这鬼说话倒是挺有意思,默默扯了扯嘴角。
没一会儿旁边一个小鬼头发现,这位兄弟居然可以双脚踩地。
“我嘞个亲娘哎!这位兄弟你不会是个人吧?”
此话一出,男人起身就将身上影响行动的蓑衣脱掉,底下穿的是藏蓝色的居士服,头发盘成一个混元髻,背上还背了个长条状物体被黑色的布条包裹着。俨然是个道士的装扮。
所有鬼立马吓的在车上到处逃窜,男人从胸口摸出几张空白黄纸咬破指尖随手划拉几个鬼画符,往出轻轻一抛。
符纸落到哪里,哪里就有紫色的烈焰燃起。
满车的鬼跟身上着火了一般,疼的哇哇鬼叫。
很显然,这个名叫河川的男人就是它们口中那个“公交杀手”。
满车的鬼佬被烤的躺尸一片,也不知道河川从哪里拉出一条麻绳,一弯腰,绑蚂蚱似的一只鬼绑了一条腿,就这样拉了一串。
公交车适时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上来。
“这次收获不少啊,河川道长,距离你完成KPI又近了一步啊。”
金丝眼镜男看着大概三十出头,五官生的极其精致,保养的也不错。
他扯动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河川将一串蚂蚱,不,一串鬼佬扯着麻绳交接过去,“沈组长再不走车要开了。”
语气中隐隐透过一丝不耐。
河川对沈晏程没多少好感,虽说是这个人把自己带进鬼怪事务所,让他有机会在未来完成KPI后拿到那本失传已久的《秦水秘传录》。
但同样也是沈晏程,在众多合同模板中挑了最丧权辱国那个二十年卖身契哄骗他签了字盖了手印。
原本按理说他签的是劳务合同,只需要付出相应劳动。
可是奈何他这种抓鬼的非主流职业无法走正常流程进行劳务诉讼。
因此,河川在鬼怪事务所没日没夜赶任务也得不到法律保护,每次看着这个娘娘腔河川就来气。
沈晏程扯动嘴角挤出个笑脸,“河川道长加油哦。”
“………………”
真恶心……
一串鬼仔被沈晏程带走后,公交车又继续前行。
河川重新将蓑衣穿上坐在角落里,等待下一批入局的鬼仔。
关于鬼怪事务所为什么禁止鬼佬在人间乱窜,但是又没有叫停鬼车这件事也有不少同事请示过领导。
那边给的统一解释是,这样方便抓鬼。
不过河川倒没有完全相信这套说辞,因为鬼佬坐车也是要给钱的。
不过跟我们不太一样,那边是按鬼头刷钱。
亲人们给鬼烧了冥币纸钱金元宝什么的,它们是拿不到手的,全靠阎王爷那边的会计统一计数,花钱的时候报名字刷鬼头,直接从户头上扣。
要是有哪个鬼祖宗刷超了,就由黑白无常两位外勤部代表去人间找补偿。
补偿方式不限于让这家倒点小霉,或者派几个顽皮捣蛋鬼去添点麻烦。
当然那个超前消费的鬼祖宗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往往这种时候就会出现给后辈喊话的情况,表现行为譬如托梦。
据说鬼怪事务所跟阎罗殿之间有点不可告人的金钱交易,大概率跟这件事情也有点瓜葛。
这段时间鬼同胞之间也流传着不少关于“公交杀手”的凶名,鬼佬们都不怎么出门,当然鬼车也就没有停下。
河川一个人静静坐在车上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看着窗外的山水画卷在眼前冷漠地呼啸而过。
*
杏茗山下有个村子叫杏茗村。
鬼车在村口停下,河川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却见迟迟没有鬼佬上来。
当下心中做出了判断。
一般顺路只要途经有鬼的地方鬼车都会停下来,没有鬼佬上车往往说明这个地方有鬼佬扎堆住宿,但是都不想出门。
这种情况河川就会下车亲自抓。
山下失修的路灯一闪一闪,伴随雷鸣跟雨声看着就不像什么好的征兆。
他没有打灯,借着闪的跟闹鬼似的路灯按照罗盘指示进了村子。
说来也怪,虽然下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敞着门,仿佛不怕有人夜半来访。
河川刚刚走进来,那些敞着门的屋子就不约而同有人出来。
有男有女,不过都是些年迈的老人。
大家约定俗成地相互观望一眼,又纷纷回去,只有村口处离的最近的一个老婆婆开口问道:“年轻人,雨天气候冷,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
男人大半张脸被帽子盖住,露出的视线在老婆婆裸露出的皮肤上停留一瞬,他低声道:“多谢。”
老婆婆转身往屋子里面走,男人却在门口没有跟进去。雨渐渐停了,他在房檐下将蓑衣脱下来。
见他没有跟进来,老婆婆回头看了一眼,从屋中拿出一个茶碗颤颤巍巍端出来。
大半碗褐色的液体冒着腾腾的热气出现在河川面前,他目光微微一凝,骤然间天上响起了雷鸣。
雷光将底下照亮了一瞬,原来,那碗褐色茶汤底部放了几条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长虫,正相互纠葛在一起。
“年轻人,快喝吧,喝完早点回家。”
河川伸出的手停到半空,老婆婆的碗当即摔到地上,碗底的长虫瞬间化作一滩血水。
老婆婆反应迟缓地将身子僵硬地扭过去,像扭麻花似的绕成了S型将脸对着他,眉头紧紧皱起来,“年轻人喝了茶快回家。”
那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河川晃神似的对上了老婆婆的眼睛,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
这老婆婆可比刚刚那一车难对付的多。
河川从衣袖中甩出一张符纸。
“离火符!”
符纸瞬间化成一团紫色烈焰飞奔过去。
他又从身上摸出一张符纸低喝,“巽风。”
一股难以形容的轻飘感缠上火焰,立刻就将火势扩大。
想象中,闻声倒地的场景并未出现。
一个浑身冒火的麻花状老婆婆就这么水灵灵地朝着河川扑过来了。
“还不倒!怨气这么重?”
“年轻人,快回家!”
老婆婆口中还是念着这句话,不过语气愈发急躁,声音尖厉的不像人声。
河川眯眼揉了揉被一嗓子刺痛的耳朵,“你鬼叫什么?”
他反手从背上将那个长条状物体握住,纵身一跃,手中的物体劈头盖脸砸上去。
*
雷雨浇灌的杏茗山山麓被蜿蜒曲折的羊肠道缠绕,夜里寒气重雾气浓,可视范围不超五米。
在这种情况下,一辆小面包车猝不及防冲上来。车内连着司机四个人,清醒的只剩下司机一个。
章玮四个人是相约出来旅游的同学。
白天在山下时被氛围烘托的都喝了酒,只有章玮一个人因为酒精过敏只喝了无酒精饮料。眼下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在这个天气开在这条路上心中忍不住有些抱怨,开车也少了些耐心。
暴雨敲打在玻璃上,雨刷来回摇摆将雨水冲花的视线又擦干净,猛然间一个影子晃过,面包车似是撞上了什么异物。
章玮心跳到嗓子眼儿,一瞬间回过神踩了刹车下去查看。
车前却空无一物。
视线右侧有光亮传过来,转过头,章玮就看见一个老婆婆被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用一把剑开了颅。
心不跳了。
嗅了嗅鼻子,一股咸腥味儿的脑浆汁水溅了章玮一脸。
“杀……杀人了!杀人了!”
所有宝子们留下的足印,都是我坚持码字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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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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