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待然心里,莫参年是一个几乎从未出现过又令她无法忽略的存在——
初上幼儿园,那里的小朋友比游待然在大院里见过的所有小朋友加起来都多。
对新环境的不适应和陌生哭闹声的此起彼伏,让游待然上了两天小班,无比想念起那段既不用早起也没有后桌小男孩揪她小辫子的日子。
某一天早上出了门,她依旧趴在妈妈的肩头睡得香甜,何妈妈正跟邻里打招呼,“莫太太早,参年早啊。”
稚嫩的童声礼貌应道:“阿姨早。”
莫太太晃了晃男孩的手,笑了笑:“早,送女儿上学啊。”
何妈妈无奈一笑,“对啊,小丫头,才上两天幼儿园,赖着不肯起床。”
“再多适应一阵就好了。”
……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妈妈便不肯抱着待然了,她把睡得迷糊的女儿放下来,揉了揉她圆嘟嘟的脸蛋,试图让她清醒些,“宝宝乖,你看参年哥哥那么厉害,今年直接跳到三年级了,我们然然也要好好学习好不好?”
游待然困得睁不开眼,“唔,跳跳糖……”
第二年。
游爸爸:“听说参年又跳级了,这就上五年级了?”
游待然抱着妈妈的腿撒娇,“妈妈,我要看跳跳虎,爸爸遥控。”
幼儿园毕业后,上小学的前一天,何妈妈见着莫太太带着莫参年从中心幼儿园对面的第七中学出来,仔细一问,原来是已经上了初中。
隔天上学时,游爸爸拍拍待然的肩膀,十分郑重地说道:“好啦,恭喜我们然然今天正式成为一名小学生,以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何妈妈又揉了揉待然软绵绵的脸,“来,跟妈妈说,要向参年哥哥学习。”
游待然大声复述:“要向参年哥哥学习。”
“好好读书。”
“好好读书!”
“天天向上。”
“天天向上!”
“非常好!”
“妈妈。”
“嗯?”
“参年哥哥是谁?”
“……”
游待然念小三学年的时候,回了家课业不多,半个小时后,她就有大把时间玩娃娃、看电视,但很少有时间能见着爸爸了。
何妈妈有阵子很生气,“不许看了,你看人家参年哥哥,除了读书就是读书,你只会玩。”
那一年,他直升七中高中部,据说是拿到了七中实验班自主招生第一名的成绩。
游待然扁了扁嘴,有些不情愿的回房间去看书。
小学五年级那一年,游待然一年窜高了十厘米,可惜只有个子长,见识却未得见。
那年夏天热的像是太阳找回了他的其它九个兄弟,何妈妈对她说:“回来碰上隔壁樊阿姨,听说是参年保送去了南华大学少年班。”
“什么是少年班?”
何妈妈不厌其烦,“就是上大学去了,他才十四岁呢!”
既然上了大学,游待然以为莫参年不再会跳级,也不会再有别的新闻可以叫她听说了,可上着上着课,老师忽而拍着讲台,“你们看看人家莫参年,在你们这个年纪,他都考上大学了,现在本科毕业,还要读博呢。再看看你们,你们现在连初中的东西都读不懂。”
游待然顿时蔫了下来。
“我妈说参年哥要去德国留学了。”
“别瞎说,明明是英国,英国剑桥!”
“啊,我怎么听说是法国?”
……
在亲戚朋友的口中,游待然听完了他优秀的二十年求学生涯,自己也已长大成人。可直到莫家母子搬离这个大院,游待然也仅有见过他一面。
一次可忽略不计的见面。
在那个初雪纷飘的十一月,大院里大人小孩都挤着去看他,游待然远远躲着他,等到真碰上面时,她笑得眉眼弯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一眼他行李箱上的名牌,抬头喊他,“参’年哥哥好。”
许是从未如此听过,少年微微愣住,低头看她,淡淡一笑,“你好。”
他那么聪明,一定一眼就看穿了她对他的不喜欢。
是啊,不喜欢,莫参年是游待然在大院里最不喜欢的一位孩子,如果他算的话,尽管在那以前他们从未见过。
莫家母子搬离大院后,好友枫尔有次问及,“那你现在还讨厌参年哥吗?”
游待然每每纠正她的表述,故作一副客观公正的模样,“不讨厌,只是不喜欢,现在也一样。”
“那是因为你还见过他。”
就像祁枫尔说的。
家长们从小把他作为榜样提及,大院里多少孩子们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羡慕倾佩的不一其人,心中厌烦起腻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可每一个见过他的人又都是那样快的抛弃了自己的观点,站到了交口赞誉的那一方去,只有待然还在执而不化。
还那么明目张胆的,一开口,喊错他的名字。
“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走,我们不要跟她玩了,她对参年哥哥那么没礼貌。”
“对,没礼貌……”
想到这里,枫尔默了默,改变了说辞:“那是因为你还没和他好好相处过。”
相处么?
待然脑袋向右边一歪,肩膀一耸、一松。
那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再见面的概率几乎为零。即使再见,他并不必要上赶着与她结交,故而他们再说上话的概率完全为零,遑论相处。
看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祁枫尔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倒是游待然心中难得感慨:希望以后再听说,能掺点别的什么呢。
可奇怪的是,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和她说他了。
游待然在高中以前,成绩稳居年级前三,一上了高中,排名就变得半低不高。她自己说的好,能进七中的,在以前都是佼佼者,眼下接受这落差才是最好的进步。
无论何妈妈怎么说,她都不愿意去参加补习班,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很合理,读书、看小说、画画……不管是哪个同学说起时下最新的电视剧,还是哼唱起流行的音乐,她都知晓。
作业会的写,不会的抄,连答案都看不懂的坦然放空。
好像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这么上了高考考场,偏偏人人都在对答案的时候,她看着大门口等着铁栅门拉开。
可结果意外地好。
待然的高考成绩一分不浪费,踩着线进了南华大学对面的东青大学。
当然也有点预料之中的意外——专业调剂。
再次听到莫参年的名字,是在大三下的四月份,清明时节,柳絮纷飞。
堂弟约她去骑马场玩,待然借口要回外婆家推去了,回来就听他在电话那头兴冲冲地喊着:“参年哥牛啊!”
电话里掺杂着乱七八糟的口哨声和其他人的欢呼声,堂弟说:“游待然,你回来了吗?快来啊!”
待然怔了怔,迅速挂断电话,“没有。”
短暂的通话后,游待然的周遭陷入了诡异的静谧,半晌后,她哼笑一声,“又不是变成牛。”
这么一岔,游待然差点忘记了打这通电话的用意——原本放在地毯下的大门钥匙不翼而飞,她正守着自己的行李箱在电梯口无可奈何地等待。
他们那一席人,在赛马场富裕的热情通常会转移到附近的饭店里、酒会上,时间持续的又长又长。
待然不得不掐算了个时间,赶在他们奔赴于另一个战地之前又打了一次。
这一次,铃声很快中断,“嗒”的一声,默了秒余,待然听到那边风呼的一下似乎通通被关在了玻璃外面,而后显得那个人说话是那样的平静:“你好。”
“游小姐。”
陌生的声线,陌生的称呼,陌生的,一个人。却好似相当熟悉她,口吻是那样的不紧不慢。
可显然,他不是什么工作人员。
游待然注意到对面玻璃窗上的自己已经扬起了眉毛,开门见山,“你好,游山先呢?”
“他去了雪玫山庄,手机落在了更衣室。”
这样的话,游待然认为一个绅士的家伙不应该接这通电话——他应该直接递给值班经理。
“既然这样,谢谢您的告知。”
游待然没打算问他是谁。
那个人却说:“再见。”
很奇怪的一通电话,游待然当即拨通游山先的另一个手机号。
休息大厅中,侍从递上一壶清茶,那人微微抬手,示意仅此可以。
黑曜石桌面上,青色手机旁的深蓝色手机震动个不停,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饮一口,茶水温热,清冽甘醇,他余光扫了一眼那亮着的手机屏幕,缓缓放下茶杯。
一旁的经理这才连忙接起电话,“你好,游小姐,我是金郊马场的经理小王。”
游待然:“……”
王经理说:“游山少爷去了雪玫山庄,手机落在了更衣室。”
备用手机也……
游待然默默无语。
“问她是否需要留言。”
是陌生的那个人,他的声音有些遥远。
可是奇怪,他刚才怎么不接电话?这会子又是在做什么?不另接手了只是免提?
转瞬的思考,游待然无奈地泄了一口气,“我想你不会去。”
他无可否认,说话声渐而变得清晰,“留言可以。”
游待然眼睫微动,“我想要我家的钥匙,谢谢。”
“好,再见。”
他说话十分稳静,像清晨寺庙传来古老悠远的梵钟声,游待然摸了摸耳朵,“哦,再见。”
游待然的家钥匙是在一个小时后送来的,装在一个银白色信封中,右下角有跑马场独有的熨金标识,背面封口处有人提笔写了一个字——
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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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参’年哥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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