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予宁上午又去了趟医院，回家收拾了一番，三点多就跑出家门了。
叶海广场是苍城规模最大的商业中心，人流也是最多的。谢予宁莫名地做贼心虚，一出家门就戴上了帽子和墨镜。要不是怕大夏天的过于显眼，她简直想把口罩也戴起来。
时间还早，她先去了负一层准备打发下时间。不同于地上楼层的精品时装跟珠宝，负一层都是那种学生爱逛的商铺和小吃店。以前上学的时候她也经常来这里溜达——当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整个商业圈都是肖楚渝家的。
谢予宁有几年没来过这附近了，许多小店都是刚开的，看着新鲜，人也很多。走过路边一台不起眼的破旧娃娃机，她忽然被其中的一只玩偶吸引住了。
这个娃娃机无人光顾是有原因的。里面的玩偶又少又旧，个个粗制滥造，她看中的这只是个长着羊角，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玩偶，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头黑发像被炸过一样东倒西歪的，模样十分滑稽。总之跟可爱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谢予宁转身到隔壁服务台买了一堆游戏币。
这娃娃机的夹子很松，玩偶摆放的位置又异常刁钻，她试了好几次，不是抓空就是抓到一半掉下来了。
陈昊轩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宁宁，你干嘛呢？”
谢予宁被他吓了一跳，手里一松，夹子又落空了。
“你怎么一个人啊，珊珊呢？”
陈昊轩挠了挠头：“噢，我们诊所就在隔壁A座啊，我刚看完最后一个预约就过来了，珊珊没到呢。”他伸个头过来看玻璃柜里的娃娃，皱起眉头，“呃，你抓的这什么啊，丑死了。送我也不要。”
“没人送你。”谢予宁白了他一眼，“少管我，一边儿去。”
“行行行，你继续吧。”
陈昊轩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她操作，越看越着急，脖子都长了一倍。几个回合下来，他终于忍不住了，把谢予宁挤到旁边：“得了，你水平也太臭了。给我给我。”他抢过仅剩的几个游戏币，挽起了袖子，“看我给你表演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你什么技术？”
陈昊轩不满她的质疑：“我们新房那玩具墙你见过啊，那里面一大半都是我给珊珊抓的好吧，我技术反正比你强多了。”
“那行，你来。”
陈昊轩把最后两个币投了进去，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一下就精准地夹住了目标娃娃。
谢予宁忍不住把头凑了过去：“哇，有两下子啊陈昊轩。”
“那是。”
两人正肩并肩，屏息凝神地关注着战果，谢予宁余光忽然觉得有人正在看她，她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两双眼睛。
许小棠踩着高跟，在三米开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旁边是何旭。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起来似乎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谢予宁心里莫名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陈昊轩顿时惨叫起来：“啊！你碰我干嘛！完了完了，没了。”
许小棠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眼，微微一点头，继续跟着中年男子往前走去了。何旭则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谢小姐，好兴致啊，周末出来玩？”
“噢……对。何助你们在工作吗？”
“对的，临时有点事。”何旭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聊几句，奈何其余两人走得飞快，他也只能尴尬地匆匆告辞，“那谢小姐您继续啊，我得先走了。”
“好。”
陈昊轩哀叹：“宁宁你干嘛用肘子撞我？差一点就抓到了。没游戏币了，你还玩吗？”
被她这么一碰，那娃娃刚好掉到了玻璃罩和出货口的中间，完美地卡住了，傻傻的丑脸贴在玻璃上，一脸整蛊成功似的表情看着她。
谢予宁摇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她其实也只是心血来潮，忽然就很想得到这个娃娃——这种东西明明一点意义也没有。
“走吧，我们上楼去餐厅拿号。”
“谢予宁！”
“……嗯？”
黄珊珊不满地问：“我刚说的你听见没有？”
“啊？”谢予宁回过神，“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你这个死女人！”黄珊珊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疼得谢予宁哎哟一下叫了起来，“干嘛啊怪力女，疼死了。”
五个小时的吃饭加电影，谢予宁大半时间都在发呆。黄珊珊恨不得再弹她一脑瓜子：“你还知道疼啊？我看蜘蛛侠把车都砸你脸上了，你动都不动。”
“我睡着了。”
黄珊珊挖苦道：“你是马吗？睁着眼睛睡觉？”
“珊珊，马只是站着睡觉。”谢予宁认真地科普，“鱼才是睁着眼睡觉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黄珊珊抱起胳膊，“我问你，你刚抓玩偶怎么回事？”
“什么玩偶？对了，陈昊轩去开车怎么去这么久啊，给他打个电话吧。。”
“少转移话题。”黄珊珊一脸严肃，“你还在收集那些带小羊的东西吗？”
“没有。”谢予宁断然否认，“只是今天在楼下等的时候很无聊，就玩了会娃娃机。随便抓的。你怎么又知道了？”
奇了怪了，今天晚上明明他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也没听到陈昊轩提这件事，怎么黄珊珊就马上知道了？难不成这两口子还真有脑电波感应？
黄珊珊哼了一声：“你要是吃饭的时候不发呆，就能听到陈昊轩在说话了。”
谢予宁面不改色地解释：“真的是巧合。抓娃娃嘛，你知道的，哪个好抓就抓哪个呗。”
“你自己看着办吧，行了，不说这个了。”黄珊珊论口才争不过她，摆了摆手，“这两周肖楚渝有欺负你吗？”
谢予宁想了一想，认真回答：“没有。”
也不算欺负，最多就是给她点难堪，不让她过得太愉快而已。这点后果，她还能承受。
“真的？”
“真的。”
“你上班的时候他都让你干什么？”
“呃……工作？”
“除此之外呢？”
“倒过一次茶。”谢予宁老实回答，“但我弄得不好，他后来就不让我进他办公室了。”
黄珊珊狠狠一拍大腿。她盯着谢予宁看了半天，痛心疾首道：“不行，还是得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认识十几年，谢予宁很多时候依然会被她的脑回路惊呆，“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
“不为什么。”黄珊珊说，“你回去等我消息吧。一个月，哦不两个月，我保证给你找到一个靠谱的男生……我以陈昊轩的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书起誓。”
他们刚好住相反的方向，谢予宁拒绝了黄珊珊两口子的好意，坚持自己打了个车。半路上开始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
谢予宁后悔不迭。刚卷好的头发一淋湿又要塌了，下次出门前一定要记得看天气预报带伞。她看着窗外的水花安慰自己：这几年苍城多干旱，下雨是好事。雨水多才好出菌，过几天才有口福呢。
小区保安一如既往地多事，死活不肯让出租车进去。也不知道前天肖楚渝到底使了什么魔法才撬开了这道门。没办法，谢予宁只能下了车，用包包遮着脑袋就、往家里奔。
等到憋着一股劲跑进单元楼，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好在楼下没有看到肖楚渝那台熟悉的车。明天就是工作日了，他估计也没空刁难她，又能躲一个星期的清净。虽然不知道能这样下去多久，但能苟一天算一天吧。
打开家门的时候，谢予宁只拧了一圈钥匙，门就应声而开。
怎么回事，刚才出去的时候难道忘了反锁吗？
不过也不奇怪。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几次，这几天她总心不在焉的，忘了多锁一圈也很正常。谢予宁没太在意，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打开大门。但刚往里走了两步，她就停住了。
本该寂静的客厅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哒哒声。谢予宁一下就辨认了出来：这是拨浪鼓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浅淡的，熟悉的气息。她不由得全身僵硬了一下，踱步走进玄关。灯是灭的，但窗帘是开着的，借着一丝丝微弱的灰色月光，她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昨天收拾东西时被取出来的那只拨浪鼓此刻就握在他手里，被漫不经心地摆弄着。
这画面太过诡异，谢予宁惊得头皮发麻，连叫都叫不出声来。她用手捂住心脏，半晌才恼怒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进来的？”
屋里的光线不足以看清他的面容，但谢予宁太熟悉这个气息了——在过去很多个黑暗的时刻，她都会想起这个呼吸的节奏，想起这种香气。
“我告诉过你，今天五点在家等着。谢予宁，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吗，让你敢敷衍我？”
肖楚渝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谢予宁清楚地知道，他此时非常生气。
她平复了一下心跳：“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搬家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说，“从今天开始，你住到我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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