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萱正垂着脑袋把三个人讨论出来的点都一条一条记录在纸上，头顶一片金黄，柔软发黄的长卷发用一根细绳绑在脑后，有细细的发丝不听话地轻轻舞动在双颊侧，毛茸茸的，近乎融化在阳光下。
由于是按照时间顺序记录的，有些混乱，她写写画画，标记括弧，分类整理，听到宋乔说他有问题，抬起眼皮。
“什么问题？”
宋乔被太阳烫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子细微颤动，桃花眼呆滞地眨巴两轮，脸上显出空白。
实际上他在想，左萱头发这么黄，是不是因为她爹和她后妈不给她吃饱饭，营养不良？
怎么跟个呆鹅似的。
左萱抬头看到他竟然说着说着话开始发呆，只觉得宋乔奇奇怪怪的，抽着嘴角问道：“你听了我们说了什么吗，需要我总结一下吗？”
“不——不用，我理解你们计划以青山县为调查对象进行调查研究，由左萱和王春妮进行，而我负责拍照和记录。同时让嵘哥在县委组织部从上头配合你们俩调查，最好还是发动基层干部和群众帮忙。”
看来是好好听了。
而对于他给自己安排上活计以示自己也是计划中的一员这个事情，左萱表情平静，她还瞧了刘嵘一眼，这个带宋乔回来的人没插话。
王春妮对宋乔不熟，接触下来感觉刘嵘出息了，当上县里干部，而宋乔感觉很有本事。
她现在则有些搞不懂宋乔的态度，好像要反对，但是这计划不是总结得好好的吗？
“但是我想要提出的，是一个时间问题。我哥下乡搞基层建设的时候，很多事情的完成受限于现在百姓普遍认知不高、农村人居住比较分散、信息传播慢以及可能出现意外情况等原因会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周期。而且青山县至少有200个村子，我们不可能一个个去调查，时间规划最好先不要具体。如果时间不够，要不要考虑缩小调查范围？”
“不，有嵘哥在，缩小范围就是把事情给办小了。”
如果没有刘嵘这个人脉，确实可以因为调查一整个县过于难而缩小到乡镇范围。
左萱也很清楚，自己不仅要把这事情办成，也要把这件事情办好，她要凭借这个事情给自己这个身份增添筹码，而不是默默无闻毫无社会贡献。
“也行，我也喜欢办大事。但我也得先申明，我不像嵘哥转岗有了稳定工作，我的安排还没下来，下来之后我可能不能长期待这里。”
左萱还以为什么呢，当即点头：“你这样一说，我也得担心自己哪天就回家了，这之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王春妮叹口气：“我现在是给家里干活还好一点，要是哪天我结婚了，能脱身的空闲肯定少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长叹一口气，又嗖嗖转头整齐地看向刘嵘。
左萱突然手捂着嘴，侧脸笑起来，声音含糊：“计划要改，但咱三个反正有嵘哥托底呢！”
王春妮和宋乔也笑起来，空气里飘满快乐的气氛因子。
刘嵘摇头失笑，但没有说别的，算是默认托底。
笑归笑，更具体的计划方案还是要有。
左萱划掉了20天这个时间目标，也消除了本来做日计划的想法。
她不是八十年代土著，对于国情的了解空泛，不明晰青山县的情况，也没做过类似的社会调查，再加上各自的不确定性，现在没有调查没有预备方案地写下详细的时间计划会假大空，确实不太现实。
“嵘哥，你什么时候上任？”
“今明天就要收拾，后天得报到。”
“宋乔，你借相机要多久？”
“一天。今天就可以拿过来。”
又交流了一下计划，最终左萱总结说：“那今天宋乔去把相机借来，我和嵘哥先把计划完善，春妮有空就过来帮忙。我们尽量明天把山水村的六六粉去虱子的使用情况和副作用调查清楚，先写出山水村的调查报告。然后等嵘哥上任了解情况，我们在根据具体，把调查扩大，进一步完善的调查报告，并汇报给领导，取得批准后向下级镇、村宣传，扩大调查，再整理。”
几个人行动很快，按左萱说的进行，在第二天分头行动，把山水村一百多户人家都走遍，用左萱先设计好的问卷调查村民在左萱之前对于六六粉洗头的认知和有的村民用过之后的感觉。
王春妮和刘嵘作为本村人负责了更分散的人家，而左萱和宋乔各领了以村长家为中心周围更聚集的三十户人家。
事前王春妮就把左萱和宋乔划分的人家一般在家的时间，以及就算不在家可以去哪找都跟他们说了。
一开始左萱有点不好意思，敲门都小心翼翼的，只在门外耐心等乡亲开门。
但是等久了，她心里就开始火燎一样，担心自己拖慢进度，就开始大力地捶门，按照她记录的王春妮说的每户人对应的称呼绕着房屋四周大声呼喊，总算是把正在屋后打理菜地的婶子叫了出来。
把那点社交恐惧一丢，左萱热情喊人，说明来意。
人婶子开口说：“我记得你，帮春红家艳艳治虱子的那个妹陀。”
就这句话，左萱心里也高兴，笑得自然起来，收获第一张详细的问卷。
跟婶子告别后，左萱估算着自己的任务和时间，自觉应该更快些，大步迈得飞快，直奔旁边一家。
这家全家人都在，大伯说：“村长打过招呼，说了你们的事情。你们为我们着想，我们不能拖后腿不是？”
到第三家的时候碰到了宋乔，他急急地凑过来，靴子上沾满泥，鞋帮子上还有上溅的泥点，灰色西装裤膝盖位置也有，手上也是。
左萱以为他是要抱怨土路不好走，摔了，正准备安抚几句，以免耽误进度，却听他拽里拽气的脸上显出一丝挫败，小声说：“我听不懂村里人说什么。”
“啊？”
“我听不懂村里人说什么！”
“哦，忘了这一遭。”
四个人就她和宋乔不是本地人，但她原来就是出生在南方农村的，只有宋乔，他是听不懂这边乡里口音的。
这就不好办了，他们俩合一处，速度就变慢一半。
没办法，左萱就说：“那我们一起，打配合，尽量快，最好能做完，做好时间长要到天黑的准备。”
忙到天快黑的时候，宋乔突然说：“对不起。”
因为他与乡亲们沟通障碍，麻烦左萱许多。
左萱摆摆手，吹着农村夏夜凉爽的风，心也飘起来。
她随口说：“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不如认真对一见面就把我绑起来那件事给我道歉呢。”
“对不起。”
左萱侧首见他垂着头，蔫了吧唧地样子，认真了一些：“照你说对不起的逻辑，没有事先考虑到这个问题不也得怪我？没这个道理，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们是一个团队。而且今天你提议说我沟通你找人，送饭，为此你跑上跑下，跑了很多，也提高了效率，很给力的。”
宋乔嗯了一声，沉默。
因为出身，他总是可以有人帮忙解决问题，许多事情的难度直线下降，便以为世界是easy的。
而真正来做基层调查，就会发现，寻访方式、口音、说话技巧等等，都有学问，一个脱节，事情就难以办好。
没了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好像有点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看看。
“好了，你有没有注意问卷有些问题？”
“你除了问六六粉有关的问题，你还会问村民的想法和愿望，你是想做什么吗？”
“我想对这片地方有更多了解，问这些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如果收集起来变成文章也很有意义。有的乡亲就想吃饱吃好，有个伯伯说想以后顿顿都有大肥肉，这愿望很难吗？其实没有，养猪业发展起来，肉猪的养殖形成大规模，家家猪肉管够是可以实现的，说不定以后伯伯还不乐意顿顿吃肥肉了，会嫌腻！”
左萱娓娓道来，而宋乔入迷听着，感觉在左萱的眼中，国家的发展绝对一片向好，而这种自信，很有感染力。
“有个婶婶说，自己想好好攒钱，让女儿也能上学，高考不是恢复了嘛，婶婶很有志气，直说要供女儿读大学。婶婶还有两个儿子，为什么不提儿子而是说让女儿也能上学呢？这就是因为农村物资有限，上学的机会优先给了男孩，而女孩很多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你从中看到什么？”
“国家要狠抓教育，同时也要加快经济发展，让每个家庭能送每个孩子去读书。”
“对啊，国家要想追上西方国家的发展，教育就必须得跟上……”
能努力的方向真的很多。
左萱联想到市场广大四个字。
作为00后的时候享受人口黑利，现在她是60后了，那不得狂吃巨大的时代红利。
嗯，怎么想着想着，就从公到私了？
虽然可以00后拿系统，但是谁能拒绝去吃时代红利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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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咱要干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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