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萱和宋乔到村长家的时候，王春妮和刘嵘已经在那里整理记录手头上的问卷结果了。
王春妮完成得最快，她还回家摘菜、和给菜地浇水、做晚饭、喂鸡喂猪，忙完才过来。
刘嵘拿着一沓报告纸，按照左萱一开始说的整理方法公布说：“我们这里一共七十一份有效问卷，有两户人因为不在家所以没有调查，其中有五十二户人表示听说过六六粉去虱子，这五十二户人中有三十四户人表示不认为六六粉洗头有严重危害，有十五户人家表示不清楚，还有三户人家表示知道或听说过有人用六六粉洗头去除虱子后中毒去世的。”
每份问卷是两页报告纸，刘嵘看着每份问卷的第二页，上面记录的都是村民们的各种各样朴素的愿望，吃饱穿暖、婚嫁、工作，甚至还写着像小朋友想要一支新铅笔这样的愿望。
左萱走到他旁边一起看，笑着说：“刘干部，看着村民这些愿望，会不会感觉自己工作任务重？”
“嗯，我需要更多努力。”
刘嵘肩背板正，眼神清正又坚定，和左萱那多被调侃的大学生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再加上左萱和宋乔这五十六份有效问卷，一共一百二十七份，合到一起，叠起来就是厚厚一大沓。
有了这一手资料，后续再整理总结好，调查报告就有了一个村子的数据做支撑。
有点像大学的时候社会调研课程的作业，不带弄虚作假的完成的那种。
左萱计划发挥一下奋斗精神熬个夜弄完，开口问：“今天晚上我们山水村六六粉去虱调查报告能写出来吗？”
“我大伯家只有煤油灯，晚上光线不足，可以去我家，有电灯。”
煤油灯里一线火光在油蒙蒙的灯罩里静静燃烧，发黄的火光映在纸上，左萱反应过来现在农村照明是一个问题。
按左萱原世界的情况，快到零零年农村才全面通电。
这边发展会有出入，但区别应该也不大。现在这里估计不仅电网没有全面覆盖，而且因为国家发电能力不足，电力都是优先供给城市和工业，农村条件好的牵了电线也经常停电，就有时凌晨一点之后到起床前会有一些电力。
“那有电吗？”
刘嵘点头，解释道：“我之前为了村里的广播供电改装了两个废弃的汽车发动机，写完报告没问题的。”
这次调查报告也可以作为他工作成绩的一部分，他也想在去县里上任后拿出他们四个人做的报告，既能证明他的能力，也有利于之后他开展工作。
王春妮则表示没问题，直言：“就算是弄到明天也行。”
虽然她自忖她在写报告上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做左萱所说的统计还是可以的。
“我相机拍的照片得去县里洗出来，也得加到这份报告里。所以不用急着今天晚上弄出来。”
宋乔把相机一直背在身后，他今天拍了十几张山水村村民和猫狗害虱子严重得皮肤溃烂生疮的图片，还拍了一个村民用完百部前后的图片对比以及他看到好看的随手拍下的东西。
照片作为附件说明很重要，而胶片洗出来也很需要时间，在得到照片之前的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把报告写出来，而不必熬夜赶完。
这样想来确实不用急。
左萱自己，在宋乔这么一说后，觉得白天跑得汗湿的衣服在晚风中干透，分闷，久而变得粘巴巴的不舒服起来，想洗澡。
“嵘哥你是一大早走吗？”
“对，赶车。”
“那让你赶报告也不合适，这样，嵘哥先去县里工作，等我们的初版写出来，宋乔去洗照片一起给你送过去，你再根据县里要求改，交上去。而我们三个再聚到村长家把剩下的做完。”
几个人说也行，这样主意已定，也没必要就待在这里，便各自散去。
左萱则去水井边用手摇的压水泵打了半桶水，水冰冰凉凉的，很凉快，再加一瓢热水，温温的正合适洗澡。
衣服是桑花婶子拿过来的，是她女儿的旧衣服，内裤则是没穿过的。
总之是简陋版洗了个澡，左萱又就着剩下的水把衣服洗了第一遍，再去打水洗完晾上。
没有沐浴露、洗发水、牙膏的日子也真是将就着过，但是左萱还是很想念这些生活用品。
第二天宋乔、王春妮都到村长家来，三个人一起把问卷结果统计出来，左萱思考着报告怎么写，正看到王春妮眼睛盯着宋乔的字。
宋乔的行书飘逸，每个字拆开看还是合在一起，都很合眼，是那种拿到考卷上都会被阅卷老师夸赞的字迹。
而王春妮的字，一笔一划，很努力地写工整，但是松散无神，单个看还行，放一起有些上下左右控制不住地跳动感，实在不能说好看。
王春妮发现左萱在看她，蜜色的脸颊变成一坨红。
左萱手支在桌子上，笑着问：“是想学行书吗？”
宋乔诧异地看过去。
“不，我更想学你的字，规正。”
王春妮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新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扎了两个麻花辫，有些粗糙的皮肤上是自然的红润，亮亮的眼睛传达出野火一样的生命力。
“没有笔画连起来的字，我想我可以努力练习写出来的。”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把这几天左萱表现出来的学识、她的指挥都看在眼里，王春妮很佩服她，她相信就算是群里第一个大学生，就要去当县里官员的刘嵘以及他的城里朋友宋乔也很服气左萱。
王春妮佩服的同时也想争先，这些问卷里只有她写的字最不好看，她不服输，王春妮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上面先进步。
“当然可以啊，我的字是楷书，练字帖练的，你看，横、竖、撇、捺、点，所有字，几乎都是这些的组合，先练习这个在练习结构，掌握规律，比较好学的。”
左萱提笔在纸上一个个写出示范，并且让她把字写紧凑一些。
王春妮也跟着一个个写，慢慢字结实一些。
她发觉几个人是正要写报告，被她自己去练字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脖颈，说：“先不练了，正事要紧。”
这时候左萱脑子里报告的结构已经有了个大概，先问：“春妮，你今天有别的事情吗？”
她没问宋乔，默认这厮没别的事情，而王春妮可和他不一样。
“下午有人来家里，我得回去。”
窗外天色尚早，时间够。
“那时间还足，我们三个有着不同的视角，可以分别写一份报告，然后整合到一起。”
“我不会写……”
王春妮一听自己要写报告，连连摆手，她根本不知道要写什么。
“不用很严谨，你可以思考你从结果看到什么，觉得这件事对山水村的村民、对更广大的人民、对国家会有什么影响，你觉得应该怎么做这些来分析，写你自己想写的就好。”
左萱这么一说，王春妮好像也来了点感觉。
左萱见他们都开始对着抄下来的结果埋头写，自己则按照报告的格式，写完标题，然后就分前言、调查目的与手段、调查内容的结果和建议四个部分来写。
等洋洋洒洒写完十页纸，左萱放下笔，手里捻着十页纸的厚度，一种成就感就像可乐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不停向上冒。
左萱侧过脑袋，好像听到了什么。
屋外的蝉声很吵，这时候才算是入了耳朵。
然后是脚步声从远及近，一双手重重把门推开，木门页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死丫头，你在哪？”
这里只有她和王春妮两个，王春妮这两天也没见家里人跑过来找，这不会是她家里来人了吧？
她站起身，旁边有人腾一下站起来。
王春妮跟她和宋乔小声说：“我妈来了，我得回去了，我写的都在那，之后这个如果有别的我能帮上忙的，或者见报了，告诉我一声。”
她快速出去，跟他们俩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左萱快步追到门口，看着一个妇人扯着王春妮往外走，一边念叨：“媒婆来家里了，你还在这不晓得搞些什么，快点回去……”
而王春妮脚往外走，脑袋向后面别，一只手扭过来，朝她又挥了挥。
左萱喃喃：“她才多大？”
身后宋乔跟了上来，立在她旁边说：“村里女孩结婚早，王春妮今天打扮好，应该就是要相亲。”
哦，这两天和王春妮都在忙着六六粉调查的事情，都快忽视了一些现实的问题。
比如她总是要回家干活，挤时间过来一起调查，而从来不说自己家里。
几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是一样的，但是分开之后再看，又是不一样的。
就像左萱读书的时候，五湖四海，各种家境的人到一起一样地读大学，要毕业是升学还是找工作或者别的，人又格外不一样了。
左萱知道，又不能放弃一些什么东西去极大地缩小差距，转而就从小说剧情里找一些空闲时候的安慰，幻想自己得了什么金手指一夜暴富。
不过现在有金手指，她又能做什么呢，去问问想要上进的王春妮愿不愿意相亲吗？
左萱跑出去，追到王春妮，突兀地问：“你愿意吗？”
王春妮诧异地回过头。
王春妮红色的衣服在光里喜气洋洋的，她笑着说：“我愿意。”
跟不想结婚，惧怕遇到网上那些各种杀妻、家暴丈夫和现实身边人一地鸡毛的婚姻，也觉得自己没有好运属于身边婚姻和谐的那一个的左萱，完全不一样。
王春妮不是一个凸显别人更好的对照品，她有着自己的美好，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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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报告初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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