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爷爷把翟铭祺抱起来了,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他一个四处飘荡的流浪汉也不知道怎么游荡到这里来的。
他很久不开口说话,把褚嘉树他们带到了一个几个纸壳木板堆起的不明建筑前面。
苦爷爷把翟铭祺放了进去,又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黑书包,褚嘉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铁盆,打火机,和撕了标签的水。
只见这人熟练地堆了火堆,铁盆烧着水,他把掰一半馒头扔进去,又把剩下地一半直接塞褚嘉树嘴里。
这人下手没个轻重,直接给精疲力尽的褚嘉树怼坐到了地上。
苦爷爷过去摸了摸翟铭祺的温度,很烫了,又掏出一板不知道多久的,也不知道治什么的药,就要给翟铭祺喂。
褚嘉树这下拦住了,他人不大但还是知道药不能乱吃。
“苦爷爷,你知道怎么回去吗?”褚嘉树抱着馒头啃。
他两天没怎么吃东西,饿狠了,但还记得苦爷爷,留了一半还给了他。
苦爷爷摸了摸褚嘉树,粗糙的手给人脸刮通红。
馒头泡软了,苦爷爷抱起翟铭祺给孩子喂了热水和软馒头,脏兮兮下苍白的脸总算恢复了些精神气。
“要……”苦爷爷嘶哑的嗓子溢出奇怪的语调,“吃药。”
这是褚嘉树第一次听苦爷爷说话。
“要去医院。”褚嘉树说。
翟铭祺醒过来的时候坐在诊所的铁椅上,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是盖着被子歪在椅子睡过去的褚嘉树。
另一边是苦爷爷,他抱着黑色的包,从夹层里掏出来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基本是一块五角的,应该是沿途讨来的。
见翟铭祺醒了,又张开嘴开始笑。
三个人都脏兮兮的,一个大流浪汉带着两个小流浪汉。
诊所里人不多,医生在收银台处坐着写着什么,还有个帮忙的年轻姑娘。
“阿爷让一让,小朋友要换水啰。”
她抱着盘子过来,把顶上快空的输液瓶换了,然后从脚边端了热水盆过来,用毛巾擦了擦翟铭祺脏兮兮的脸。
“衣服干了哦,可以来穿了。”
翟铭祺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只裹了厚棉被,原来湿漉漉的衣裳被电火炉烤干了拿过来,还是热烘烘的。
“怎么搞的哦这是,”年轻姑娘帮着翟铭祺穿上,“阿爷来帮忙抬一下手嘞。”
翟铭祺想说什么,嗓子糊住说不出话,对当下的情况一头雾水。
褚嘉树已经借了医生的电话给林见初打过去了,报了位置,他们估计一会儿就到。
苦爷爷听完了电话,什么也没说,安静地摸了把翟铭祺的脑袋,然后放下了那叠钱,笑呵呵地扯开翟铭祺扒拉住他的手。
他蹒跚地迎着风打过来的门帘走了。
翟铭祺只能看到苦爷爷的背影远去,消失在风雨中了。
路上淅淅沥沥的石板路,苦爷爷走出去是没有任何声息的。
“孩子在里面吧?!我进去——”
吵吵嚷嚷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首当其冲的是陈婆婆。
不知道是谁的靴子跟敲在石板路上珰珰响,帘子呼啦被掀开进来一群携带着风雨的人。
褚嘉树被吵醒了,人眼睛还没睁开就不知道被抱进了谁的怀里,几经人手才到了褚绥手上。
紧随其后的就是警察,外面警车还在滋儿哇滋儿哇地响,他们本以为进来会看到举刀的劫匪,没想到是举针的大爷。
医生站在门口,跟冲进来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面面相觑。
他举针的手抖了一下:“我,有营业执照啊。”
翟铭祺这边被陈婆婆抱着,她嘴里“乖乖”地喊,抹着眼泪,看到身上乌青的痕迹,更是心疼地直叫喊。
林见初看到褚嘉树后颈处明显被烫坏的疤痕后面色直接变了,神色不明地抬手摩挲了疤痕周围的嫩肉。
两个孩子很快被这一群人簇拥着去了医院,甚至还带着小诊所挂着的水。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来了,又闹闹哄哄地走。
剩下的事情没人闲得去和几岁大的孩子说这个,褚嘉树就天天和翟铭祺住医院里,陈婆婆带着翟语堂来送饭,每天病房来来去去许多人。
翟语堂回来也惊得发了烧,人也烧傻了一般,因祸得福地把在仓库绑架的一事儿给忘了干净。
陈婆婆忙说忘了好啊,这种糟烂的事情有什么好记得的。
自闭症的小娃被警察带走了,也不知道后续,不过节目组算是完蛋了,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跟着李田一伙人被抓起来一并地曝光了。
拐孩子的都是不得好死,遭人口舌的,李田和李恬儿这夫妻俩不本分,用这吃人骨头血的钱过安逸日子是要遭天谴的。
李天天才十四岁,爹妈双双蹲了监狱,把自个儿也牵扯进了少管所去。
山里似乎又清冷了不少,这好好一个要过年的时节,出了这样闹心的事,山里人天天地放鞭炮去晦气。
而另一边,节目组闹大的事儿在新闻上霸占了一周多后,山里来了两个人。
天是冷的,院子里烧着火飘着雪,桌子上是冒着热气的红糖鸡蛋,陈婆婆特意为了出院的孩子们做的。
褚嘉树坐在小板凳上舀了瓢红糖水,甜津津的味道,好喝地眯了眯眼睛。
快过年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陈婆婆把林见初他们留了下来,说过完年再忙工作。
褚嘉树刚出院,两个做家长的还没那么没心眼地又把孩子撂下就走,索性也就应了陈婆婆的好意。
节目组的人过两天也陆续准备离开了,章余非上来也混到了一碗红糖鸡蛋,连带着担惊受怕时刻跟着人的楚橙和顾时也沾了光。
小小不过几十平的小院子里聚了乌泱乌泱的人,各个抱着花色各样的锅碗瓢盆吸溜,红糖的美味霸占了大家的思绪。
沈漠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外头那老头一进门拜访就看到了院子里一大群人坐得四面八方捧碗喝汤的场景,空气里弥漫着诡异香甜。
农村小院门口站俩一身奢牌像摆拍的,里面台阶上坐着穿西装的像来谈生意,角落里堆了正在决斗的几个孩子,画面十分猎奇。
翟老太爷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
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陈婆婆出门看到人的一瞬间,长在皱纹里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几十年没见,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来。
“哎哟……”陈婆婆叫起来,“老翟?!”
她鼻头又酸了,回头伸手重重地去拍翟砚秋的肩膀,抬手抹眼泪:“小秋,小秋!”
“太好了,太好了,我……”
林见初见状不对,立刻抬碗拎抱起褚嘉树往房间里去了。
院子里都是有眼色的人,呼啦啦地一瞬间都跑没影了,院子里只剩下翟砚秋,陈婆婆,沈漠和进来的两个一老一年轻的陌生男人。
褚嘉树扒拉在窗户上和翟铭祺头挤头地偷看,窗户上有雪,他们看不清还抬手擦了一把。
只看到陈婆婆捂着脸好像在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旁边的翟砚秋有些沉默,另一头的两个男人颇有几分泪眼婆娑。
下一刻,两个孩子就被林见初一手一个地扯回来了。
“瞎看什么,回来。”
褚嘉树撑着脸问林见初:“那是翟阿姨的爸爸吗?”
“你又知道了?”林见初低头剥橘子,扒了一瓣喂给靠在她肩膀上的褚绥。
梦里这么说的啊,褚嘉树心想。
林见初又把剩下的给两个孩子分了。
大冬天的水果冰凉,褚嘉树分到后就要喂给林见初,结果见她摇摇头后把脑袋一转。
下一刻褚嘉树看到了翟铭祺正被酸得面目狰狞。
褚嘉树:“……”
这很林见初了。
两碗新的红糖鸡蛋被端上桌,陈婆婆满脸红光地进来告知他们过年的人又多了两个。
多吧多吧,这会儿莫名其妙凑上来的人不少两个了。
这真是个好热闹的年,褚嘉树以前接触的春节只有林见初和褚绥两个人,林家人自从前掌权人林老爷子去世后关系一直不太融洽,林见初年轻时候更是为了掌权和那些所谓的亲戚闹得很难看。
至于褚绥,那他背后空无一人。
褚嘉树根本不知道他亲爹是从哪个石头蹦出的。
说东说西,就是褚嘉树过的第一个不太一样的年,他新奇得不行。
院子里热闹地烧着火,陈婆婆往火堆里面扔了些地瓜土豆,招呼这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都围坐着。
翟砚秋又一个人去了堂屋,褚嘉树蹲在火堆不远处,脸被照得红彤彤的,他看着翟砚秋拿了一柱香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沈漠也跟进去了。
再一会儿,那老太爷和年轻男人摸进去了。
陈婆婆权当没看见,自己把烧好的红薯搞出来,给孩子们一人脸大的一个:“别去管他们大人的事,你们吃你们的。”
“明天要去祭祖,今晚早点睡。”她跟翟语堂和翟铭祺嘱咐说。
褚嘉树埋头吃红薯的动作一顿,看向陈婆婆:“我能也去吗?”
陈婆婆拿木棍戳了戳火堆:“你爸妈没意见的话,我当然是可以的啊。”
她一家就她一个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繁文缛节式的规矩,就当是去祭拜逝去的人而已,没什么不能去的。
反正除了她这个半边身子入土的老骨头,也没人去看那些老家伙了,今年人多也让他们热闹热闹。
雪花还在自空中悠然然地落下,盖满了陈君知灰白交杂的头发上。
她目光落在远山之间,天色灰暗唯有火堆上的零星光亮闪烁在眉间。
三柱香,红鞭炮,老祖坟头挂纸烧。
这边的草长得很深了,陈婆婆拿着把砍刀割了周围的草,墓碑上的字逐渐地露出来。
她低头动作着和墓碑说话。
“一壶白酒给你带,年年腊肉你最爱。”
她把带来的酒肉放到了墓前,点上香,烧着纸,招呼着孩子们给长辈上个香。
翟砚秋带着几个孩子去了一边,留陈婆婆一个人在三个墓碑前自言自语。
褚嘉树站在山坡上,从早上五点天不亮起来,走了一两个小时山路,搞得一身草渣子个灰土,然后去看一堆土。
他还不太懂,为什么陈婆婆会为了来看这一堆土忙碌奔波。
“因为这堆土是我亲手埋的。”陈婆婆弯腰烧纸给褚嘉树解释。
褚嘉树似乎明白了一点:“就像之前葬鸡的时候,因为是我自己埋的土,所以我就会总会想着看还在不在。”
陈婆婆似乎笑了下,算是应了这孩子气的话,她垂眼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这里面住的是谁啊?”褚嘉树帮忙扔纸烧。
陈婆婆准备了两支烟,点燃了放在墓碑上面: “是我的妈妈和爸爸。”
还有一个墓碑,空空的什么字也没有写,她也在祭拜着,她没说这里的人是谁。
翟砚秋摸了摸手边小孩的脑袋,如今她也没有躲在山里的必要了,他们商量了今年九月上小学的地方。
估计年后就搬回上今,陈婆婆也会跟着去,老人正絮絮叨叨地和几块石头说着这些琐碎的小事。
翟砚秋和沈漠这两个人经过这几天似乎也不一样了些。
褚嘉树发呆想着这些事情,翟铭祺过来把他往后拉了下:“你怕鞭炮吗?”
褚嘉树摇摇头。
然后下一秒,噼里啪啦的声音轰炸起来,褚嘉树还是被吓了一跳。
翟铭祺站在他后面替他捂住了耳朵,脑袋耷拉在褚嘉树的肩膀上,看过去又是两个小人倚在一起。
他低头看到了褚嘉树藏在毛衣领子里面的圆疤。
褚嘉树睁眼呆愣愣地盯着铺天盖地地红碎纸,漫天飞舞像是要淹没他们。
后颈有一点冰凉触碰上来,他缩了缩脖子笑了声:“有点痒。”
翟铭祺放下手问他:“还痛不痛呀?”
他认真地盯着那个圆疤,灼烫似乎传递到了他的指尖,鞭炮声太大,只有离得几近的两人听得见对方的声音。
褚嘉树摇摇头,笑:“不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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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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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苦爷爷走出去是没有任何声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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