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你上课写的,从现在,回到从前。”
安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清创室都安静了几秒。
她的语言有些颠三倒四,像是语言系统被冲击了导致逻辑不太顺畅。
但此时听到这句话的三人也觉得脑子不太顺畅。
走廊安静无声,声控灯光随着他们的声音的起落明明灭灭,安故此时正脊背挺直地看着他们。
褚嘉树最先反应过来,就对上人家认真的眼睛:“……啊?”
“什么意思?”他发出人机一样的对话。
大概几分钟,面前安故的眼神似乎换了下,呼吸急促起来,似乎在听什么人说话。
“她告诉我说……”安故停了一会儿,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从现代穿越回去,穿越回古代。”
不是不是,等会儿等会儿。
怎么还有一个“她”。
褚嘉树脑子里正在疯狂弹出乱码,伸手就狠掐了把翟铭祺大腿上的肉。
翟铭祺默默用劲儿把人的手打开。
安故身形很瘦,宽大的校服外套把她整个人都包在里面,抬眸一举一动,竟很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大家闺秀味道。
平日里她存在感太低,这些动作在这时才能看出来到底有多不对。
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的吧?!他那天真的只是随便想想,没当真的啊。
褚嘉树撑着口气问了句:“我能问一下,你说的‘她’是谁啊?”
“我从……古代来,现在在本来的安故身上,她是原本的安故,我们现在共用这具身体。”
安故停了几秒后听另一个安故说完后,一字一顿地重复说。
褚嘉树看着面前的人,很想问问老天爷,这世界真成筛子了,都不管的吗?
知道肯定不能知道,但是莫名撞破了这么一个秘密的四个人,气氛似乎古怪又紧密了几分。
“我只是不小心碰了月季上的刺,”她垂眼,“一转眼就到了这里,我本以为再划上一回就该回去了。”
她本以为是梦里金明堂地走一趟,却不想这梦是死的,醒不来了。
“她也叫安故,这个身体原本的人,但是她说她早就死了。”安故看着自己也不太清楚,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活在这个身体的脑袋里。”
安故是从一个废弃的旧公园里的垃圾桶里爬出来的,出去一身脏兮兮的带着血把不少人吓了一跳,刚回家还没去医院就被一辆黑车带走了。
也就是现在的葛家,这群人一上来就说她是他们丢失多年的亲生女儿。
这地方对她来讲全是光怪陆离,一举一动都荒谬不止,既看不见母辈强调的规矩礼教,也不有男子为天的父权夫威。
男女同席,贵贱共学,车驰逾骏,千里传音。
她翻了历史的书,听脑子里的安故和她解释,才约是明白几分,这是未来。
她眉间几分忧愁。
在场的另外三人互相对视了几秒。
“那什么,”褚嘉树还是有点发木,举起手搓了把脸,“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安故:“?”
“我们等下,很快,马上回来。”
褚嘉树说完一手一个抓着翟语堂和翟铭祺就蹲到了清创室门口。
三人先是三脸的消化不良地大眼瞪小眼,然后埋着头开始嘀嘀咕咕。
翟语堂:“这什么情况,新同学有精神分裂吗?我没听过啊。”
褚嘉树:“你相信超能力吗?”
翟语堂:“应该不是,我记得她是不是中二少年来着,虽然鸡冠头不再了,但中二之心还在燃烧?”
褚嘉树:“我觉得,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我会做未知梦么?”
翟语堂终于看向褚嘉树:“你也吃多了把脑子撑坏了?”
褚嘉树抓了把头发崩溃:“我说了你那盒巧克力真不是我偷吃的!”
翟铭祺听这对话觉得牙疼耳疼腮帮子疼。
褚嘉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翟铭祺。
“里面就是清创室,哪里疼想吃什么自己拿。”
翟语堂被说服了,她重新回到清创室找了坐到安故的旁边。
“同学,你刚才说,真正的安故在意识里,那怎么称呼你?”褚嘉树问。
安故轻声细语:“我还未及笄,家中并未为我取字,也唤我安故即是。”
褚嘉树挑了个不远不近地距离蹲下:“好,那就叫你安故。“
”我们先说一点,回去我们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但有句话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
“咱们过了今天也算是认识一遭,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害怕的,都可以来找我们帮忙,不敢找我们的话——”褚嘉树没说完话。
另一边翟语堂已经反应迅速地拍了拍自己:“找我找我,我带你玩。”
她虽然到现在也觉得事情荒谬到除了她所以人都疯了,但是不妨碍她先跟着剧情走。
“你是哪天来的?”褚嘉树问,不敢置信地想到了那扯犊子的七星连珠。
“转来的那天。”安故回答。
居然还真鬼扯的是啊。
“……哦,”褚嘉树点头,“挺好,挺好……”
这一亩三分地又安静如鸡了一会儿。
褚嘉树问了句:“你说的那个‘她’,也就是本来的安故,还能说话吗?”
安故摇摇头,她说:“‘她’经常在睡觉,醒来的时候不多,刚刚说两句现在又不理我了。”
她看起来也很忧郁:“我能回去么,早点回去也能把身体还给人家,我不当占人身子的野鬼。”
这句话说完,安故又静止在原地了一会儿,看样子神游天外,褚嘉树猜她正在和另一个安故对话。
“你们……”褚嘉树总觉得这画面实在诡异,“刚在聊天?”
安故回神,点头不自在说:“哦,她刚刚在说教我,她已经死了,让我不要有亏欠心。”
褚嘉树想到了刚刚安故描述的穿越地点,觉得不太对:“等会儿,我记得你刚说,你醒来就是从垃圾桶里面出来的?!”
之前的安故说她死了,死的地点还是垃圾桶,这怎么看着……这是抛尸吧?!
“她告诉过我是继父醉酒后的行为,她被喝醉的继父用酒瓶砸了脑袋后被推下楼,之后就没意识了,再后面就是一个月后我醒过来。”
“可是等我找到继父的时候,他已经卷了家里所有钱跑了,只有继母还在等我。”
“被接过来我就待在葛家,不知道那位继父在哪里,也……不能报官,哦,报警。”
褚嘉树没想到这当中还有一桩刑事案件。
这气氛就很尴尬了。
“诶,”褚嘉树抠了抠脑袋,转移话题问她,“那你是从哪个年代来的啊?”
说着他翻出手机找了张历史的年代图出来递给她看:“看看有没有眼熟的,哪个是你的故国?”
安故没去看那个,摇摇头:“我来自大姜。”
在场的另外三人又愣神了几秒,大姜,那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据说是街上说句方言都会被当作奸细拉去砍头的。
那是一个历史有名的混乱年代,战乱纷飞,土地四分五裂,改朝换代也不过须臾之间。
也是唯一一个连皇帝都可以趁乱当上几天的朝代。
安故的事被褚嘉树也列入了自己那串名单内,没想到一个简单的虐恋情深的剧情,主角背后还有这么离奇的经历。
已经有点要入冬的意思了,走路上那风刀刀致命地往人脸上砍。
褚嘉树拎着把扫帚在公区扫满地的银杏叶,风喇喇的,越扫越多,他立原地打了个大喷嚏。
“扫个锤子啊……”
他们校服已经换成了毛呢大衣,这种时尚单品单出很靓,可当学校里千百个高矮胖瘦的一起撞衫,那视觉效果实在灾难。
其中一位灾难受害者从垃圾桶那块儿走来:“搞完没,走了。”
月假尾巴里的学校不剩几个人了,褚嘉树把扫帚往树边儿一靠,掏出手机玩消消乐。
鼻尖下由浅到浓的香味走来,褚嘉树抬头看了眼已经到眼前的翟铭祺。
儿时的皂荚味不知道从哪一天换成了另一种熟悉的味道,褚嘉树动动鼻子,就能靠着味儿认人了。
“我今天要跟这一地的银杏叶同归于尽。”褚嘉树抬头笑。
翟铭祺也笑,银杏叶哪里扫得完,就是往草坪里堆堆,就褚嘉树强迫症,地上多一片扫一片的。
褚嘉树熟练地伸手去掏翟铭祺校服衣兜里的校园卡,然后往身边的那个打卡机器滴了一下,按了劳动任务的签退。
“你卡呢,又没了?”翟铭祺挑眉。
翟铭祺的脸线条流畅,五官占的位置都刚刚好,就算穿着这让人审美疲劳的衣服,做这个动作都很几分痞帅。
褚嘉树盯着看了两眼,拍拍他肩膀:“对,就这个角度,帅。”
下一刻把卡顺进了自己的包里:“下周我去补卡,借你的出个校门,行不行啊翟哥?”
翟铭祺笑了声说行,然后又问:“怎么不叫表爹了?”
“我靠你别提了,”褚嘉树忍不住笑,撞了他肩膀,“滚蛋你,不准占老子便宜。”
那小时候干的蠢事儿,一拜天地了父子关系,褚嘉树现在想到都臊得慌。
葛家要办晚宴,和家里老人八十九大寿有关,请了不少人捧场。
葛家这两年吧,颇有几分江河日下的味道的,也就是老爷子当年威风积累了不少人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在福寿的份上,来沾喜气的也不少。
褚嘉树和翟铭祺他们被直接接到了沈家老宅去,离着葛家近一些,翟语堂他们都在那边儿应付了顿中饭。
沈谟是沈家老幺,顶上有两个哥哥姐姐,侄儿也多,一大家子人凑一起很热闹。
翟铭祺和翟语堂头顶上就有五个哥哥。
褚嘉树一想到那五个哥哥们就觉得哪哪儿都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老幺就贱得慌了,每回他跟翟铭祺一块儿去都要被考校一番,活活要脱一层皮才完事儿。
从小到大,上到格斗马术文化课,下到游戏爬树甩鞭炮,他们都要被狠狠摧残一把,说是要锻炼他们,实则就是逮着个最小的弟弟可劲儿嚯嚯。
今天他们一去,又是免不了地一番鸡飞狗跳,等到好不容易跟翟铭祺找到机会偷跑了后,感觉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
他们坐在后院犄角旮旯的小花园的花坛上,眼神呆滞。
“我怀疑你哥他们今天针对我,”褚嘉树整个人歪翟铭祺身上,“他们绝对针对我啊。”
想不明白,今天翟语堂跟他过来笑闹了几句,那几个哥就不太对了。
到底是谁在想要哥哥的啊,这不纯纯,脑子坏了有坑,福胀多了想吃亏么。
“翟铭祺我跟你说,我下次绝对不会跟你一起来了,”褚嘉树摇摇头,“他们根本就是把老子当岛民整啊,翟语堂真是好福气……”
翟铭祺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声。
不过他也被折腾得有气无力的,这笑出来的一声听起来很命苦。
不过翟语堂确实,那几个哥哥们的确宠得厉害,这么一大群子人,这一辈儿就她一个姑娘,人家都说是这是老沈家的皇帝。
褚嘉树想象不到翟语堂的快乐,只想跟她决一死战。
褚嘉树歪头枕翟铭祺肩上,思绪放空地满脑子跑火车旅游,然后停在儿时碎片里抓了一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哥,你还记得咱们俩小时候被绑架的事儿么?”
翟铭祺不知道怎么提起来了这茬:“记得啊。”
褚嘉树脑海中慢慢地浮现了一段被遗落很久远地记忆。
【糖糖有六个哥哥……】
糖糖……堂……糖糖……
褚嘉树一个激灵地坐起来,面色发木。
翟铭祺不明所以,扶了人一把:“怎么了?”
褚嘉树涮了涮进了水的脑子,呆滞地说:“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们曾经生死患难的兄弟情。”
翟铭祺:“?”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几个孩子去向老太爷祝了寿后就不再有人管他们了,褚嘉树烦死这种场合,人人都要披着张假笑伪人脸要到处说冷笑话。
他本来想扯翟铭祺去哪儿躲躲清净,转头看到了一个熟人。
明炽笑眯眯地冲他挥手打了个招呼,他正回笑一个,又一转头跟不远处的薄雾那双看奸夫的眼神对上了。
褚嘉树还微笑着:“……”
然后扭头就找翟铭祺破防:“不是我说,他有毛病吧,我只是一个初中生!”
“啊好了好了,他是疯子,”翟铭祺连哄带骗地揽着人走,“今天没他俩剧情,我们不管他们。”
换条路走到了休息亭,又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坐在沙发上被一个小鲜肉哄开心的楚橙。
那小卷毛长得很有实力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橙,里面的钦慕藏都藏不住,眼见着跟谈了一样。
褚嘉树默不作声地低头给顾时发了条微信。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有点嗑他俩了。
一分钟后,翟铭祺看到了另一边带着一脸假笑过来的顾时,他见势不好又拉着褚嘉树转移战场。
结果一头又撞上了带着安故在甜品区吃东西的翟语堂。
“我说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做贼心虚地干什么呢?”翟语堂迷惑地看着这俩,“葛家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们两位少爷看上了亲自来偷的?”
褚嘉树对着翟语堂堆成山的盘子震惊:“你不是在家吃了吗,怎么葛家这是什么珍馐值得我们大小姐又张金嘴这么吃了?”
翟语堂看着他微笑,眼睛里写了仨字儿:别嘴欠。
翟语堂单手把两个烦人的推开:“你管我的,我爱吃就吃,挡着你了?一边儿耍浑去。”
说完两方人马纷纷避开战争,默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
感谢大家进来阅读啊,祝大家生活愉快![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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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这世界都被穿成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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