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一时间就剩下余梦一个人。她却没觉得安静一点。
时间才三点多,单词她是一个也不想记,其他所有的作业也都做完。
咳,回想刚才,她确实被岑舞娉唬到了。若是没有两个历史老师在办公室值班,她很难脱身。甚至可能和岑舞娉打起来。她方才脑海里一直闪现抽岑舞娉一巴掌,然后和岑舞娉扭打在一起扯头发的情形。
说真的,她方才实在有些故作镇定,以至于现在心里的后怕,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她并不敢和岑舞娉打架,若是扯破衣服,她没钱买衣服;若是自己受伤,她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她怎么敢和岑舞娉打架呢?
大概,岑舞娉看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在她反驳的时候如此不忿。
当一个人穷得连打架都有所顾虑的时候,是不应该那么考虑尊严的。
高一的孩子在军训,不会到教学楼这里来,高二高三都休息了,开学第一周学习任务不重,学校除了军训的人,并无其他闲逛的人群。
想起方才内心的忐忑和恐惧,余梦忍不住舒了一口长气。
甚至在某个时刻,她想和岑舞娉一样无耻,大不了低声下气地认个错,当个寡廉鲜耻的人没准活的比现在轻松。
可是,她谄媚,她低声下气,就能和这群人和谐相处吗?
可是,可是,她一生最高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崇高的,伟大的,充满光辉的人啊。她想成为温文儒雅温和从容的君子啊。
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幽香风定,松寒不改容。
她的座右铭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她的人生理想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此时连独善其身都不得。是苟延残喘。
当她苟延残喘的时候,她用的是阿Q精神胜利法。
当她被孤立的时候,她自我安慰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当她被歧视的时候她自我开解说“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当她被奚落的时候她不屑反击道“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岂可轻年少”,当她被针对的时候她自我安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的草”。
翻来覆去,总是要以“君子”开头来约束自己,说来,她一个一天靠吃馒头度日回家要去地里砍柴挑水的人,修个什么君子之风啊?
矫情,真矫情。
余梦在心中鄙视自己,但是,不修君子之风,难道要去当小人么?
那估计比死还难受。
余梦把日记本锁上。又从书堆里抽出另外一个笔记本,里头已经写满了日记。带锁的那个,她倒很少写什么,那个算是她放钱的钱包。她带来的100元还在日记本的最底下,等去充饭卡的时候再找开吧。
方才还看得津津有味的《中国历史》,突然就不那么好看了。
余梦把刚才捏成盐菜的20元拿出来,夹在历史书里,又从日记本里拿出一个10元,和这20元放在一起。咳,之前要给30元给历史老师,他不收,但余梦总觉得难为情,尽管,她觉得此时把这皱巴巴的30元夹在书里到时候给老师很幼稚。
岑舞娉这种人怎么就脸皮这么厚呢,这么厚脸皮还哭,也是难得。
操场上,能清晰听见军训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喊话,落在余梦荒芜的心底,显得很苍凉。
明明也在好好用心学习想努力考个好大学,却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无力感拉扯着她。她要多么用力才能走到这张课桌前呢?
走过所有的荒芜、走过所有的荆棘、走过所有泥淖、走过所有碎瓷片、走过所有的乱石穿空、走过所有的惊涛裂岸
才走到这本书面前。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她从她挑草头的田里走到这里,她从她浇水的红薯地走到这里,她从她堆满粪的牛栏前走到这里。这里,是她唯一可能和李星辰产生联系的地方。
算了,余梦想,如果下次岑舞娉再来找茬,那就打吧,既然尊严求不可得,那撕破衣服扯头发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说岑舞娉以后找混混对付她,那以后再说。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学校通报了。
真难想象,她已经是年纪有名的“跛腿子”,到时候若老师知道她还会打架会怎么看呢?
咳,打架就打架,谁怕谁。
这样想过之后,余梦决计若是岑再找茬,那就打,说打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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