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顺着楼梯渐渐小，但是余梦已经知道了这个男生为啥会坐自己桌子的原因。
曹淼自然也听到。曹淼说：“你也犯不着跟他们这样啊，你这样做，以后那些男生估计更要在背后编排你。”
余梦说：“我没扇他就算好的。”
曹淼很纳闷，问：“你咋发这么大火啦？”
余梦自然再不必说岑舞娉的事，只说方才在校门外，那个她经常给5毛钱的乞丐想抢她手里20块钱的事。
但曹淼很快就看见余梦把《中国历史》这本书单独放在一边，她随手揭开，内页第一页就是黎老师的名字。
曹淼说：“你问历史老师借书啦？”
“是的。”余梦说。“你爱看的话你先看，我现在不想看书。”
曹淼随手翻，那30块钱很快就露出来，曹淼说：“你不会是准备还之前历史老师饭卡的那30元吧？”
“咋啦？”余梦没否认。
曹淼说：“还是算了吧，历史老师不是差那30块钱的人，而且去年你要给他他都没收，今年还会要你30块？而且你这么优秀，历史老师肯定也很欣慰有这么优秀的学生，你就别再为这30块计较啦，没啥的，真的。”
曹淼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袋子，类似余梦小时候买过的冰袋，但这袋子上印着一个奶牛的图案。
余梦问：“这是啥？饮料。”余梦没好意思仔细盯着袋子看，以免透露出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曹淼说：“这是纯牛奶，你总吃馒头营养不良，我刚回寝室拿的。”
余梦有些不好意思，曹淼说：“喝吧，这个又不贵，我家里好多，再不喝就要过期了。”
余梦知道曹淼说最后一句话其实让余梦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余梦也就接了。
牛奶，这个词在此前，她只是听过。在人间活了快20年，她第一次亲手拿着一袋牛奶，且这个牛奶的命运注定是要进入到她的嘴里。这玩意儿，哪怕父母重男轻女，弟弟也从未喝过这个玩意儿。
她不知道牛奶是什么味道。就直接问：“这是啥味道，我之前没喝过，也不知道喝不喝得惯。”
曹淼说：“第一次喝的话估计有点不适应，不过喝两次就好啦。这个很有营养的。你喝着试试。你要是喝得惯，我就还给你带，反正快过期了不喝也浪费。”
余梦咬破牛奶的一角，一股冷的，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涌入她的喉咙。
不好喝。这是余梦第一反应，这是余梦有生以来喝的第一口牛奶。她知道，这个味道，她从今天起，往后余生，大概都会记得人生喝第一口纯牛奶的味道。她也知道，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只要看到牛奶，她都会想起曹淼这个人。
不知怎的，余梦在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方才要打架的怒气被这纯牛奶的怪味冲淡，牛奶的怪味之后，喉咙里有点干干的感觉。
余梦看着曹淼，淡淡笑道：“谢谢啦，这是我人生喝的第一口牛奶，哈哈。”
曹淼说：“这有啥好谢的。你真是容易感动。”
余梦没意识到，眼泪已经堆满眼角，在快要流下来的时候，她急忙擦了下。
曹淼把那30块钱给余梦，说：“这个书蛮好看，你不看的话我先看，就不要想着再还钱给历史老师啦，他就算在乎，也不会要。你还不知道老师的性格啊。而且他估计看到你就想到自己呗，看老师的性格，以前家境估计也不好，他肯定不希望你性格也走到那一步。”
那一步是哪一步呢？历史老师倨傲，狷介，在学校总是独来独往。
历史老师从来没有和哪个老师一起走过，总是一个人，远远看去，就给人一种很孤僻，很孤独的感觉。
在同桌之前，除了之前作文大赛余梦和曹淼同台领过奖，她和曹淼基本没有什么交集。
眼下，余梦被曹淼的话安慰着。
她想起半个小时前和岑舞娉的矛盾，她内心要打架的冲动，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冲动，顷刻就被曾经没有交集的曹淼所感动。而曹淼其实又和岑舞娉以及董倩倩她们关系都不错。想来，人世间也没有极大的恶意，愤怒和温和也都是在一瞬间。所以人的善与恶，也都不止一面。
就像无法无天的岑舞娉也会哭一样。
就像，被称为铁石心肠铁娘子灭绝师太的余梦也很脆弱一样。
余梦沉沉的叹息了一口气。还□□老大，真好笑。□□老大需要嗦牛奶嘛，真是！
曹淼翻了两页历史书，问余梦：“鲁毓婧和燕然去一中了，喊你去你咱不去？”
余梦说：“燕然去找弟弟，鲁毓婧的姐姐没考好复读，她们都有人找，我去干啥。”
“你一中没有同学。”曹淼诧异。
有啊，刚才还来我们学校，但是跟她两碰都没打招呼呢。余梦心想。只说：“有，但都不熟。”她继续嗦着牛奶袋。
曹淼又说：“其实你刚才的行为就有些过激了，那几个男生虽然成绩不是顶头的，但人品也都还行，你这个位置虽然大家都想坐，并不是这个位置多好，而是你总选这个位置，搞得大家觉得这个位置是个风水宝地，仿佛不是因为你考了第一才坐这，而是坐在这里才能考第一。”
“哦，是嘛，那我下次换个位置选，让别人选这个位置看看。”余梦淡淡说。
“你看，你这语气多狂。”曹淼笑呵呵，脸上又有两个酒窝。
狂吗？
“哪里狂啦？”余梦不觉得，这就狂啦？
曹淼说：“你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别人只有选你剩下位置的份……”
“呃……”余梦说，“平时你们总说别人评价我的时候我误解了别人的意思，说我理解能力有问题，我看，大家都差不多。”
余梦一口把牛奶袋吸瘪，直至牛奶袋因为里头空气被抽干袋膜紧紧粘连在一起只剩皱起的纹路。确定里头实在没有牛奶可吸了，余梦松口，把袋子抚平，才认真看了看上面的字：纯牛奶，21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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