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还请万神明示。”束明英道。
“明示？”万神反而疑惑起来，“你莫非不明白么？你的生死全凭她的一念。”
“只是你既然是带着她来一块找得我，那我也自然不瞒着她和你说了。”
束明英面上不显，只弯头道：“谢谢万神姐姐。”
“不谢，不过是以艺易艺罢了。”万神说。
束明英顿了会，又问她：“我能不能再问你几个问题？”
“我会尽量回答。”万神道。
“首先，我想知道你的本体在哪里？”束明英掰起手指，问。
“你这个问题，为难我了。”
“好吧，”束明英曲起一根手指，又道，“那你知不知道，这里哪儿有刻刀卖啊？”
“刻刀？”万神不解。
“对，”束明英抬眼，坦然地望着那颗树，“我想……刻个印章？”
“印章？你是想……”
万神话未说完，束明英就开口打断了她，拉过身后的谈轻竹道：“我旁边这位师妹擅长画画，想给她弄个有模有样的名字印章。”
“再说了，万神你平时不用印章吗？”束明英挑了挑眉，神采活泼飞扬，仿佛只是在随口一说。
“印章？真别折煞我了。”万神像是苦笑了一番，又道，“不过你们若是需要，城中有百货街，那里会有的。”
“多谢。”束明英笑道，“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看我，觉不觉得我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比方说，让人觉得惊才绝艳，或者难得一见？”
万神道：“你的音乐造诣确乎远高于常人，至于其它，我想，没有了。”
“感谢，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束明英说着，同谈轻竹又回到了机关那里，屋子慢慢降下，二人绕过了纸人出门，纸人这次没再拦她们。
“你说，百货街在哪？”束明英同谈轻竹从院子里出来，问她。
“或许是主街？”谈轻竹提议。
“好吧，主街在哪？”两人在巷子里绕了十分钟之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俩迷路了。
“不知道。”谈轻竹淡淡接话。
“原来，你是个路痴。”束明英呛道。
“你不也是。”谈轻竹回击。
“对啊，我当然是。”束明英倒是承认得很爽快，又出了个新主意，“你不是从前行军吗？听力应该不错吧，你仔细听听哪有流水声或者花灯碰撞的声音，咱们循声走过去。”
“好主意，”谈轻竹说的话虽然内容是夸赞，语气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意思，“但首先，军人不是神人，我们听力也没那么强大。”
束明英立马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其次，”谈轻竹无语道，“我现在是申屠稳的身体。就算我本来的身体能听到，申屠稳的身体也没法听。
“她这身体没了灵气应该和你没什么差别。”
“那好吧，咱俩睡一下大街，希望这里有城管把我俩捡回去。”束明英撇了撇嘴，“不过我觉得更可能是万神的纸人女儿们跑过来捡我俩，然后把我吓个半死。”
说着，束明英就要往地下坐。
谈轻竹赶忙伸手拉住了她：“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下。”
“什么？”束明英话音未落，谈轻竹就已经牵住她，双脚一点，借了旁边墙壁的力，就飞上了旁边最矮的屋顶。
“哇哦，轻功，你真厉害，”束明英面无表情地当气氛组，“怎么申屠稳的身体也会轻功。”
谈轻竹垂眼，解释道：“修仙之人的筋骨底子自然是不错的，所以我用起轻功还算方便。”
“这座屋顶有点矮，你能踏到最高的那座上面吗？视野开阔点。”束明英提议。
“正有此意。”谈轻竹说着，又将束明英的手握得紧了点，手心染上一片湿意。
“你怎的一手冷汗？不舒服？”她问束明英。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冷汗，”束明英不承认，“我还说是你手上有冷汗呢。”
“……”
“我好不容易关心一次你。”谈轻竹默默道。
“你想劝我不要不知好歹？”束明英扬了扬眉，脸微微凑到谈轻竹跟前，“可是我倒感觉你一直都挺关心我的。”
夜里天冷，于是两个人靠近时就显得彼此间被烫得格外热。
谈轻竹不语。
反而是束明英踩在瓦上，突然脚一滑，脚下的瓦片松动，往屋檐底下掉去，束明英的身子也随之一滑，眼见着整个人就要摔下了屋顶。
谈轻竹稳住自身，手上一紧，把束明英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二人相握的手中，湿意更甚。
“……好吧，我承认我是出冷汗了。”方才衣服在屋顶上大面积摩擦了一遭，束明英心有余悸地拍拍身后的灰，才继续道，“我们那个世界不像你啦，经常翻屋顶什么的，我有点怕啊，就出冷汗了。”
“只有一点吗？”谈轻竹盯着束明英的眼睛，问她。
“只有一点，”束明英移开目光，“还不如你这只鬼吓人。”
谈轻竹轻笑了声，答了句好，就揽过束明英的腰身，飞快向高处屋顶掠去。最后踏上那座四五层高的楼时，束明英已经浸出一身冷汗。
看着束明英这幅惊魂未定的模样，谈轻竹好心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别往下看，可以往我身上靠靠。”
“我是那么弱柳扶风的人吗？”束明英牙齿打颤，但不妨碍她继续嘴硬，“谈爱卿快扶朕坐下。”
谈轻竹憋笑，还是从善如流地找了个适合的地方，扶她一起坐到了屋顶上。
底下正是那条铺满了花灯的河，河边则是热闹摊市。
最开始的心惊后，束明英也很快适应了这里，反而有点闲适地四处张望起来：“好可惜，没有月亮和星星。”
“但底下一片灯火辉煌，也映得这天空灿烂了。”谈轻竹道。
“你说得对。”毕竟怕掉下去，束明英有意无意地往谈轻竹身边靠。夜风轻轻拂过，仿佛可以吹动底下长街的灯火，烧得人间绚烂。
“你眼尖吗？能不能看看底下哪有卖刻刀的？”束明英问。
谈轻竹无奈叹气：“这是申屠稳的身体。”
“好吧。”束明英没再说话，继续张望起来，反而是谈轻竹又开了口：
“而且就算是我的身体，目力也没那么强。但我也可以现在就把你带下去，我们逛街找，应该很快的。”
“诶诶诶，也不急。”束明英赶忙道，“我还没在屋顶上坐过呢，从前只在电视里见过，让我多坐坐。”
“好。”谈轻竹刚要站起的身子立马坐下。
“你是个古人，你从前是不是也能经常坐屋顶上？你肯定已经习惯了吧。”束明英问她。
“嗯……我从前的确没少坐。”谈轻竹答，“我从前，会一个人在屋顶上唱一些歌，比如……”说着，谈轻竹唱了起来。
她歌声婉转，甚至带了些技法的成熟，在漆黑的夜空下，像只决绝哭泣的候鸟，凄哀，却足够坚韧顽强。
楼旁边恰有一颗高大的树，枝叶随风摆动，束明英克制住心里的紧张，往那边伸长了手一摘，将其微折放入唇下，为谈轻竹的歌声伴奏。
叶笛声款款悠扬，伴着谈轻竹的歌声在夜空下交融，浑然天成。不知过了多久，束明英把叶子移开嘴边，谈轻竹也停止了歌唱。
束明英偷偷掀开房上的一小块瓦，把叶子压在底下才开口：“你不是说你五音不全？”
谈轻竹刚要开口，束明英就继续道：“怎么着？你又要说这是申屠稳的身体和你的不一样？”
“不是，”谈轻竹哭笑不得，“我那个是骗万神的。”
“怎么骗人家，我觉得万神人还挺好的。”束明英道。
“不是她的问题，”谈轻竹轻叹口气，“歌，不是只可以唱给亲近的人么？”
“亲近的人？”束明英疑惑。
“是，朋友、亲人，或者爱人，大概类似如此。”谈轻竹解释道，“我们那唱歌是很珍重的事情，万神她实在三不沾。”
“那为什么可以给我唱，我们两个是朋友吗？”束明英问她。
谈轻竹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我们不是勾过誓的……搭档吗？”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
这下轮到束明英说不出话来。
“好吧，搭档。”束明英有点别扭，但还是把自己的小指头又轻轻勾上了谈轻竹，“不过今天没有月亮。”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也没有酒。”
没料，谈轻竹却对她说：“有酒啊。”
“我们坐的屋顶，屁股底下不就是个酒楼吗？你听。”见束明英不解，谈轻竹道。
束明英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底下有喝酒的声音。
“刚刚光顾着听你唱歌去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个。”束明英解释。
“嗯，好。”谈轻竹说完，半晌又问，“那你觉得我唱的怎么样？”
“说实话，其实真的挺可以的。”束明英道，“你带我进酒楼吧。”
“怎么？你想喝酒？”谈轻竹问完，不等束明英回答，揽住她滑下，从窗口翻了进去。
酒楼的最顶层里没什么人，也没人来招呼二人，只摆了一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斟满的一壶酒和些许酒杯，束明英径直走过去，掀开盖子看里头，满意地点点头。
“居然没人来收钱。”束明英感慨完，又冲谈轻竹扬了扬下巴，“坐。”
然后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将其推到谈轻竹面前。
“我不喝黄酒。”谈轻竹迟疑道。
“没人让你喝这个。”束明英说着，从自己头上摘下那根鸦羽，然后示意谈轻竹把那张纸掏出来。
束明英把纸接过在桌上铺开，拿羽毛尖自杯中蘸了点酒，道：“我们来总结一下刚刚新从万神那得到的信息。”
“以及顺便给你展现一下现代人的硬笔书法。”说到这，束明英略带俏皮地眨了眨眼。
之后更新看榜单，更新日程会在下章作话里说的，感谢阅读[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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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顶 NO.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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