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束明英和谈轻竹都顿住了呼吸。束明英不自觉用指甲抠了抠自己双手扒住的窗坎,才又问道:“那你看我和她,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万神的声音缓而庄重,每一次询问都让人心脏为之一颤。
“是,”束明英磨了磨后槽牙,迟疑了会还是继续道,“我和她,是搭档。”
一时间,树皮间的灵气快速流动,仿佛千万双流动的眼在注视,最后万神答道:“不,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谈轻竹和束明英瞬间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至少确实是瞒过万神了。
甚至按这么看,应该是在过山洞的时候就已经瞒下了万神。
“那我还可以再问你个问题吗?”束明英得寸进尺,又抬头问。
“如果你想,请便。”万神道,“但我依然有不答的权利。”
“门口那个纸人,它和你的画像长一模一样,和你什么关系?你本人又为何与画像完全不一样,而是成了一棵树?”束明英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问道。
“纸人?哦,它们是我的女儿。”万神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只言片语也像在说苍老的故事。
“女儿?”束明英略微不解,重复了下这个词。
万神轻笑一声,却毫无嘲意,反而认真解释道:“当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这只是我对它们的爱称。它们以我的形象,穿梭商会之中,保证秩序,替我办事,我自然也看它们像看女儿。”
“那你本尊为何是棵树?难不成它们是砍了你的枝叶造出来的纸?”束明英突发奇想,又问。
万神又笑了声才继续回答:“当然不是。降下后,我也有诸多事情要做,如今和你们说话的,不过是我分来这棵树上的一缕神识而已。”
“小姑娘,你倒也有趣。”万神称道。
“谢谢,但愿你不是和蒋于冷一个意思。”束明英耸了耸肩,“那我这么有趣,你愿意给我算命吗?”
“我们这算命,素来是以艺易艺。”万神说。
“以艺易艺?这什么东西,念起来好拗口啊。”束明英跟着念了遍,吐槽道。
“算命,是我技艺。我将我的技艺展现给你,你需要报以一个技艺。”万神道,“你有什么技艺?”
“技艺?什么都行吗?”束明英问。
“但凡是真才实学,便都可以。”
束明英闻言,没忍住和谈轻竹咬耳朵:“这年头算命也算真才实学了。”
谈轻竹听完,有学有样地把耳朵咬了回去:“说不定这个世界的算命是有料的。”
束明英听罢,皱了皱眉,似乎想反驳,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整理好表情抬头看向万神,冲她说:“这屋子里的琴我都会,你要听什么,自己挑一个。”
谈轻竹听完反而颇为惊讶地看向她:“你当真都会?”
毕竟束明英常年跑火车,谈轻竹以为她又要整些鬼点子。
“真的,我很强的好吗?只是在这个世界被掣肘了而已,比修炼当然比不过土著啊。”束明英很不服气,侧头看向谈轻竹,“我学琴比我学会讲话还早。”
谈轻竹表情看来还是不大相信,却也将信将疑的点了头。
万神见二人说完了才开口:“如若可以,我希望你能弹一曲古琴。”
“可以。”束明英爽快地点头,“曲子有要求吗?”
“不要《过风吟》,其余的你自便。”万神说。
那敢情好,束明英嘀咕,《过风吟》是个什么东西,她还不知道呢,估摸是这个世界本地的曲子,要她弹她还一时之间弹不出来。
不过她还是问道:“为什么不能弹《过风吟》?”
万神这次又沉默了良久。
“有个故人,很喜欢此曲,所以,我听了很多遍。”万神说到这里,便没再多说。束明英和谈轻竹对视一眼,知道不好多问,也便没再追问。
束明英侧身到木架上拿下古琴,盘腿在房中央坐下。想了想又冲谈轻竹道:“你帮我看着点,别一会屋子一歪把我甩出去了。”
“好。”谈轻竹正要走到身后,却听万神又道,“你的技艺呢?”
“我吗?”谈轻竹有点懵,回头看向万神,一根手指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
“是你。”万神道,“你们二人一起前来,断然没有只让一人同我换艺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她也得和我一块表演咯?”束明英问。
“正是。”万神答。
“你快看看这里还有什么乐器会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把古琴给你去奏别的。”束明英冲谈轻竹催道。
谈轻竹淡淡扫视了屋内一圈,语调平静道:“我一个都不会。”
“……”
“真的吗?”束明英无语。
“怎会有假。”谈轻竹叹了口气,“我确实不通乐理。”
“你好歹也是个古人,”束明英愤然,“你怎么能琴棋书画一个都不会呢?”
“我是没在你面前书过还是没在你面前画过?”谈轻竹听罢,反而扫了束明英一眼,“棋我也会,只是没机会下一手而已。”
束明英恨铁不成钢,牙缝里挤出一个“行”字。
“对了,”谈轻竹又问她,“你说我是古人,什么意思?”
“像你们这样装束的人,在我们世界被称为古人啦。”束明英解释。
谈轻竹轻轻点头,似懂非懂。
“你说,你又不会琴,那你总会歌吧?你给我来伴个唱?”束明英又提议道。
“这个……我确实……”谈轻竹有点犹疑,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有点五音不全。”
“那舞呢?伴舞也行。”束明英又问。
“不会。”谈轻竹拒绝得斩钉截铁。
“这样吧,”束明英无奈扶额,“你去和万神对弈一手,我给你俩伴个小曲,如何?”
束明英话音未落,谈轻竹反而自墙上抽出来挂着作装饰的佩剑道:“但我会剑舞。”
说着,她手上就挽了个纯熟的剑花,又剑锋一指,破空之声穿堂惊鸿。
“哇,不愧是古人,我谨代表现代人封你为军中豪杰。”束明英看直了眼,“很好,你舞吧。”
“我舞?”谈轻竹收了剑,侧身看她,“你不先选首曲子么?”
“这位大将军,依我之见,虽然你舞得很帅,但根据前面的谈话,我合理猜测你会舞的招式不过几样。”束明英坐地上手没地方放,干脆撑起了脑袋。
“你们世界的曲子我也不一定会弹,那还不如我根据你的舞步自由发挥。”
“你真的会……?”谈轻竹还是不太相信地看了束明英一眼,“虽然我确实只会那几个招式。”
“我真的会!”束明英愤怒地在琴上弹了套流畅的指法,其乐短促有力,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琴师此刻急促愤怒的心情。
谈轻竹眉眼不自觉微微弯起,手腕一转便将剑使出,从善如流地舞了起来。
她身形修长均匀,今日穿了一身深蓝外袍,剑在手中,时而如游龙惊狂动人,时而似蛇信幽长迅狭。衣随舞动,脚步稳当扎实,风驰电掣间,仿若一朵镶了银边的蓝玉妖莲,于冷空中肃杀绽放。
整座屋子也随着她的动线轻微晃动起来。
束明英抱琴席地,却并未被谈轻竹的舞步与屋子的颤动影响,只是抬眼追随她的动作。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动,几乎出了残影,曲调随舞步悠旋。
琴音铿锵有力。谈轻竹剑如迅雷,银光乍现,琴声便随之紧促昂扬;剑顿步缓,琴音便如水过平谷,低而幽长,如塞外飞雁无声凄噎。
舞步迭至**时,窗外白鸦飞过,惊声穿堂。谈轻竹一个眼尖,剑锋一挑,劲风疾旋,一根洁白的鸦羽被她掠下,带上剑身,尔后,她倏地止住脚步,手腕一翻,这柄软剑便指向了束明英怀中的古琴。
束明英见状,眼神却没有慌乱,指尖在琴上收了个余味深长的尾。手指离弦,唯余琴筝轻颤,幽音长长,那根白羽却自剑上缓缓滑落,最后轻轻飘到琴弦上,霎时,音止天寂。
半晌,束明英率先抱琴站起,稳了稳脚步走到窗前,鞠了个躬道:“表演完了,不知万神可还满意?”
“好舞、好曲,好配合。”万神赞道。
谈轻竹也在后面将剑放归原处,跟了上来,捻起琴上那根羽毛插到束明英头上。
“你干嘛?”束明英问她。
“这么插挺可爱的。”谈轻竹说。
“哈?”束明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但那根羽毛确实光泽鲜丽,她往头上摸了摸,最后还是没有摘下来。
“我方才剑指你的那一下,你毫不慌乱,也不像从前那么咋咋呼呼,你确实护琴爱琴,临危不乱。”谈轻竹冲束明英道。
“那当然,”束明英把琴立在墙边,得意洋洋,“懂不懂什么叫音乐天才。”
束明英又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谈轻竹讲的是什么:“……你说剑指的那一下啊,那不是因为那把剑没开刃吗?”
她低手往琴弦上拨了一下:“要是你那剑开刃了,我早把琴举起来挡着了。”
谈轻竹哑言,半晌才轻笑了声开口:“举琴也好。”
“你笑什么,要是遇到危险了,我左手是琴右手是你,那我肯定还是会先把你推出去挡的。”束明英没好气道。
“……”
“这个话题真是没法和你聊了。”谈轻竹无语。
“不是你先开启的这个话题吗。”束明英回嘴,看到谈轻竹被怼得说不出话,心情好了不少。
谈轻竹想了想,又道:“你弹得也很好,能看我的舞步配上这样的乐,的确异于常人。”
束明英哼了声:“不要以为你现在补夸我,我就不会把你推我前面了。”
“……你想推就推吧。”谈轻竹已经放弃了挣扎这个话题。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说完,束明英抬头看向窗外的树:“万神,你现在可以给我算命了吗?”
“可以,”万神道,“你且将手抚上我的主干。”
束明英便将手伸出窗外,覆了上去。
一时间,灵气涌动,亮得人睁不开眼。
“我是否会死?又大概是什么时候死?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束明英问。
万神的声音再度响起:
“会,约莫下次天祭,九死一生。”
束明英迅速同谈轻竹交换了个眼色:“那这一生,要如何获得啊。”
“小姑娘,你自己应该清楚,又何故问我。”万神虽是这么说,却依然给了她答案:
“你的那一线生机,不都得,看你身后那个人吗?”
束明英诧异回头,瞬间舒了口气,好在自己身后没出现什么新的人。
只有谈轻竹一个人。
不对,她立马又反应过来,如果是在这个世界的话,那万神指的人,大概率不是谈轻竹。
是申屠稳。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进展太慢……其实这个世界已经过了2/3了,前面埋的谜团(其实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算不算谜团,我写之前也没想到这玩意读起来这么像悬疑orz)后面都会解开的[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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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顶 NO.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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