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萤嘴角抽了抽,“您老人家真是陆府第一街溜子。”
“垂钓应当专注才是,你心有旁骛,是钓不到鱼的。” 江枫眠悠悠开口道。
乌云密布,天空顷刻间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风呼啸着,江流萤手中的钓鱼竿被吹得晃动不已,几乎难以握住。雨点渐大,江流萤收了鱼竿,转身到旁边的小亭子里避雨。
“近日府内人心惶惶,传言贵妃薨逝有内情。父亲又屡遭参奏,但圣上并未发作,想来应该是无事吧。”江流萤自顾自说道。
“陆家平叛有功,想来圣上心中自有定论。” 江枫眠耸了耸肩,“反正该来的跑不掉,你先留下定金,若他日你被斩首了,我可以考虑给你收尸。”
江流萤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你小子果然憋不出什么好话来。”
不过转头一想,确实,她江流萤本就不是真正的陆九罭,不必如此患得患失,整日惴惴不安的。若真有什么咬牙接着就是了,总之,万事发生皆有利于我。李太白诗曰:‘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怕什么?
江流萤百无聊赖,正欲撺掇冉竹一起溜出府去,忽然有婢女进来:“有客到了。”
江流萤还未及说话,九公主一身小厮打扮,一个箭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便拉着江流萤往外走。
见江流萤一脸疑惑,九公主想起什么似的放开了她的手,“陆三,快去换身男装,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九公主不容分说,催促江流萤速去换衣裳:“打扮得俊俏些,莫要拂了我的面子。”
江流萤无奈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进里间换上一身华贵的男装,被九公主拉着一路小跑往府门口而去。
江流萤远远看见站在马车旁的七王爷一袭明紫色锦袍负手而立,身材颀长,一把长笛悬挂于腰间。江流萤侧头打量着旁边欢快跳脱的九公主,跟印象中中规中矩呆板无趣的公主形象相差甚远,活脱脱一个还珠格格,明媚活泼。
说起婚期将至,九公主丝毫没有待嫁少女的样子。不知道她是心思太过单纯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会嫁给谁。
也许是天之骄女有足够的底气,也许是她原本就是封建社会的女子,从来不知婚姻自由人身自由,所以并未有过反抗意识。
江流萤跟九公主颇为投契,九公主一直嚷嚷着要结为金兰。
“陆三,你说我与你哥哥成亲之后还可以这样随意出来走动吗?听闻民间女子出嫁从夫,可是我是公主诶,七哥都说女子出嫁从夫是迂腐论调,女子应该跟男子一样地位平等才是。”
江流萤目光闪动,在封建社会,这样的天潢贵胄还是男子,却有这样的女性意识,真真是难得。
“若不能出来,我可以带你溜出来。”江流萤狡黠地看了一眼九公主,“so easy。”
见九公主和七王爷一脸的不知所云,江流萤自觉失语,慌忙转移话题。
七王爷一副清亮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但也并未多说什么。但九公主却一直不依不饶,追问什么是“so easy”,江流萤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胡扯。
九公主果然心思单纯,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江流萤一通胡编她便相信了。
九公主在马车上雀跃地说起今天的马球比赛。
祯王爷早前就下贴邀请各家王爷公主,各家的少爷小姐前来,陆家却没有收到帖子。九公主一听就不乐意了,也没去问过祯王爷的意见,直接去陆府便叫了江流萤一起出来。
虽然帖子上写着打马球者无论输赢都有赏赐,但前来的王孙贵族里真正会马球的也不多。大部分还是碍于祯王爷的面子来捧个人场罢了。
江流萤四下里环望,四周旗帜飘扬,广阔的马球场绿草如茵,骏马高大威武,毛色光亮,马上的男子们身着华贵的骑装,手持一柄柄长杆。
江流萤眼睛扫视着人群,忽然对上了一张熟悉的猥琐的脸。她嘴角抽了抽,真是冤家路窄。那人恶狠狠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
““君子行正道,小人妒且奸。得罪于斯辈,忧患绕心间。”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七王爷在江流萤身边站定,“今日机缘不巧,不如先送陆小姐回去吧。”
江流萤诧异地抬起头,七王爷竟然看出了她的心事。其实江流萤并非因这地痞是宰相之子而心生惧怕,甚是还想再上前去给他一顿乱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此人就想到宰相阴森森的眼神,便觉得很不安,直觉上想尽快逃离。
“王爷等一阵要上场的,若是走了未免惹人猜疑,恐失礼于祯王。区区一个流氓,他敢造次我就再给他几拳。”
七王爷浅浅一笑,“陆小姐果然很有意思。”
场上的骑手操控着座下的马,挥舞着球杆奋力追逐,马球在草地上快速滚动。双方的骑手实力相当,比赛激烈而焦灼。七王爷把球杆一挥,准确地击中马球,向着球门疾驰而去。周围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
江流萤并未看过马球比赛,倒觉得十分新鲜。马球有点像现代社会马术和曲棍球的结合,只是更刺激,观赏性也更强一些。
江流萤不止一次听陆九罭的几个侍女私下里说起七王爷不仅生得极好,诗词歌画骑射也俱佳,笛声更是一绝,在城中颇负盛名,堪比掷果盈车的潘安。今日见他在马球场上的样子,果然可以称得上文武双全。
“怎么样?今天不白来吧!”九公主歪头道。
见江流萤盯着七王爷,九公主一脸八卦凑上前来,“看你一脸的潮红,莫不是也对我七哥芳心暗动了?”她顿了顿又揶揄:“仰慕我七哥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就甭惦记了。”
江流萤这才回过神来,调笑道:“七王爷文才武略,貌若潘安是不假,但…小的我也是能文能武,容貌不逊色于西施貂蝉。”
九公主扑哧一下乐出声来,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边捧肚子边笑江流萤大言不惭,并表示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人。
“不行了,陆三,我笑得实在肚子痛,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本公主太喜欢你了。叫上七哥,咱们去喝上几杯如何?”
江流萤脑门上出现几条黑线,九公主和这副身体还未成年吧…转念一想,古人十几岁就结婚了,喝酒算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
马车一路穿街过巷,停在了醉仙楼前。
有小厮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七爷早打发人来,美酒早已经备下了,近日厨房添置了新菜,正等七爷来呢。”
七王爷领着江流萤和九公主上了五楼,进了一间包厢。
江流萤之前来醉仙楼就有所耳闻,一楼到三楼是通用的,三楼以上那两层便是单用来招待皇室贵族的,连朝中的大臣都不能随便入内。因三楼以上人稀少,所以环境极为安静。
包厢中间摆放着张乌木几案,几案周围随意地摆放着几个蒲团,房间的角落里放置着一把古琴,几枝翠竹随意地插在灰褐的陶瓶里。
一阵间,几个小厮并丫头端了酒菜进来,九公主早已按捺不住,开始大朵快颐。
“陆三,你怎么不动筷。”九公主催促着:“这可是醉仙楼的隐藏菜单,一般人尝不到的,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不愧是皇室特供,江流萤不住赞叹,来这里这些日子,还未尝过这等佳肴,但…古人烹饪毕竟因食材和调料等所限,江流萤自认自己这个五星级大厨手艺要更好一些。
“九妹整日在宫里拘着,一出宫来就不大拘泥于礼节了,陆小姐不要见笑。”
“七哥,你就别客套了,陆三又不是外人。说真的,我长这么大,从未遇到过你这般有意思的人。本公主法外开恩,以后我们就直呼其名吧,你叫我陶陶吧,七哥嘛…直呼他玉书。”
“我平日里也是个不羁之人,平日里没规矩惯了,好在公主王爷不曾怪罪。”
“说这些就见外了,来喝酒喝酒。”几杯酒下肚,九公主比平日更活泼了。
三个人从各地奇闻说到宫中趣事,从骑马射箭说到诗词文学,辞赋大家,越说越上头。最后发现三个人都是都是庄子一派,还是李太白的狂热崇拜者,更觉得相见恨晚。
“读庄子,似入无人之境,可忘尘世之纷扰,而李白,饮酒作诗,快意人生,实乃真性情之人。” 九公主拿着酒杯摇头晃脑。
“庄子说得好啊,顺其自然,在我看来,人实在不应被日常琐碎乱七八糟的东西所困,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苦短,该放松就放松!”江流萤眼神有些涣散,已然有醉意,舌头也开始打结:“还有我白哥那可太全面了,写起诗来厉害得没边。我白哥还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权贵都不放在眼里。我最佩服的,便是他的乐观,就算倒霉了,也能马上振作起来。‘且乐身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这境界,当真非一般人能比。白哥还是武艺高强的剑客,这整个一六边形战士啊,你们说是不是?”
“我便最喜欢那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还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太白越狂我便越痴迷。”九公主也越说越上头。
江流萤拍案而起,那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乃是她最爱的一句。
“说得好,我看九罭你颇有太白之风。”上官玉书举起酒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不醉不归!”
江流萤拍着上官玉书的肩膀,大声唱起来:“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一曲未完,木门突然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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