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将张公公送出府，转身看着叶长伊。
那丫头双手捧着圣旨，嘴角时不时就要弯一下，似乎是发现府中的人都在盯着她，她伸手摸了摸鼻子，竭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只是眼中还是有笑意在流淌。
叶启挥手屏退下人，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长伊，你是不是应该和我们解释一下？”
郑婉上前拍了拍叶长伊，随即偏头看向叶启：“你先别这么严厉，听听长伊怎么说。”
“是啊，娘说得没错。”叶芷担忧地问，“小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长伊慢慢垂下手，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家人的疑惑。
一旁的三个人见她这样，没有催促她，只是视线依旧牢牢地盯着她。
轻咳一声，叶长伊才开口：“是侄女心悦楚晗，我听闻定远侯夫人要为他选一门亲事。”
“然后呢？这和陛下赐婚有什么关联吗？叶启问道。
“然后……然后，这门亲事本就是定远侯夫妇逼他的，楚晗与那位姑娘从未见过面，也没有正式定亲，那就更谈不上感情了。我这么做也不算横刀夺爱。”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所以，我昨天晚上便告诉楚晗，与其娶一个不认识的人，不如娶我。他答应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皇上同意的。”
三人神色各异。
叶芷惊讶地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叶启虽是出身寒门，郑婉的父亲也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官，但二人对女儿的教导很用心。不愿女儿吃苦，一直把她当做大家闺秀般养大，希望她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他们同样是这样教导叶长伊的，可不知为何，无论什么办法用在叶长伊身上都毫无用处，意识到她的性格是改不了了，夫妻二人也不再强求。
但是二人实在想不到她竟然这么直接，与人私下见面就算了，还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娶她？
叶启扶额道：“你当时说这话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吗？”
“怎么没有？！叔父，我当时真的可紧张了！”叶长伊道，“我可是做了一夜的心理准备呢！”
叶启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连他本人都想不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
她看着叶启的反应，自然知道叶启不是高兴才笑的，大概率是被她无语笑了。
想了想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在这个重视礼仪的朝代，她足以被当做人们的饭后谈资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叶长伊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说一遍，毕竟她当时真的很没有把握，也担心会给楚晗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只是觉得如果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
所幸，最后结果是好的。
郑婉笑着捶了一下叶启的肩膀：“行了！你既然都不生气了，就不要再吓孩子了，我倒觉得她这个性子也不错，像大嫂！喜欢谁从不藏着掖着。”
叶长伊来了点兴趣：“叔母，你是在说我娘吗？我想听听我爹娘的故事！”
原主在五岁时，叶征夫妇二人就去世了。
是以，原本的叶长伊对父母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淡了，而身为一个异世的灵魂，叶长伊就更记不清过去的事了。
“当年呀，你父亲在战场上不慎负伤，被人用担架抬到后方，你母亲是边陲小镇上的人，你外公是一个医者，你母亲从小耳濡目染，对药草有很深的了解，恰逢两国交战，她便自告奋勇要去战场上为受伤的将士治疗……”
就连叶芷都听得津津有味，见她不再往下说了，叶长伊催促道：“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和你一样了，你母亲对你父亲一见钟情，作势要帮你父亲上药，”郑婉笑道，"倒弄得你父亲面红耳赤了，后来你父亲还不愿意好好修养，非要上战场，被你母亲一剂麻药给放倒了，她更是放话，若是你父亲再这么闹的话，她就每天下一剂麻药，让他一直睡到伤好为止。"
“他们竟然是这么认识的吗？”叶长伊笑着说。
叶启想到了已故的兄长，听着郑婉的叙述，一时有些好笑又有些伤感。
比起叶府缓和的气氛，定远侯府空气都似乎充斥着寒意，气氛已经快要凝滞到冰点。
楚琳看看父亲，又转头看看母亲，见二人都不说话，她到底年纪小，从小又娇生惯养，根本沉不住气，拽住楚晗的袖子道：“二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会娶叶长伊那种女子呢？她根本就配不上你！一定是陛下逼你的，你不许娶她！”
她说这话时，完全忘了自己的母亲也曾逼过楚晗答应一场他根本就不愿的婚事，她回头看向母亲，声音里带着哭腔：“娘，你说句话啊！我们这就进宫求陛下收回成命，再不行我们就去求求大姨，她一定能劝住陛下的！”
她情绪一激动，声音就大，徐烟吓得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怒骂道：“你吵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违抗圣旨吗？你想死就自己去死，难道还想拉着全家人给你陪葬不成？”
楚晗不容反抗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拽出来，无视她滚落的眼泪，只是平淡地说道：“小妹慎言，陛下的命令，身为臣子本就该听命，何来逼迫一说？倒是小妹，莫要再胡闹了，也不要再直呼叶四小姐的名字了，她毕竟是你未来的嫂嫂。”
听了他看似劝导实则无情的话，楚琳哭得越发凶，她挣开徐烟的束缚，一言不发地跑回自己的院子。
楚为叹了一口气，对下人吩咐道：“赶紧派人跟着小姐，盯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父亲母亲，若是没有别的事，儿子便先去翰林院了。”
这么说完，他根本不等那二人开口说话，便率先离开侯府。
楚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既有对妹妹撒泼的丢人，也有对楚晗的不满。
徐烟盯着楚晗的背影，等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楚晗时，她咬了咬牙，讥嘲道：“侯爷，这就是你说的好孩子？他若是不想娶瑶瑶，直说就是了，何苦闹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惊动了陛！陛下日理万机，还要抽出时间来处理我们的家事，他这不是给皇上添麻烦吗？”
“这……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你我都不在场弥补了解当时的情况，”楚为知道这件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好劝慰道，“兴许陛下真的就是一时兴起呢？此事已无法更改，你就看开点，可能瑶瑶真的就和子珩有缘无分吧。”
楚为说着便想伸手拉她回屋。
不料，徐烟却突然拍开他的手，冷笑道：“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孩子，我看他从小就心机深沉，当真是个白眼狼，只有你们这种蠢人才会被他骗到！若说此事他没有半点推波助澜，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阴狠道：“这个聘礼我是不会给他出的，叶府也是大户人家，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与叶府交代！”
楚为追上她：“你要去哪里？！”
“你说我除了进宫还能去哪里？”徐烟站住脚步，“我早便与贵妃娘娘说过瑶瑶的事，她也是支持的，想必此时她也得到消息了，我要去问问她。”
徐烟今日也是气急了，她脾气本就不好，这时候更是尖酸刻薄：“亏你还是个侯爷呢，若是指望你，恐怕黄花菜都凉了！你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还有你，文不成武不就的，我看将来也是接你爹的班，你将来也是跟你爹一样窝囊！”
无辜躺枪的楚源：“……”
他从小便习惯的徐烟的冷言冷语，抿着唇，一言不发。
皇宫。
宜和宫。
贵妃和徐烟姐妹二人相对而坐，面对嫡姐的时候，徐烟的脸上再见不到半点刻薄。
“姐姐，你说楚晗究竟为何突然要娶叶家那个丫头？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他是对叶长伊有意。”
徐烟：“……”
贵妃看了她一眼，悠悠道：“但这只是楚晗口头上的说辞，并不一定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那姐姐，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要顺楚晗的意吗？”
真不愧是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取得最终胜利的女人，贵妃淡淡道：“陛下若只是有这个意思，但尚未颁布圣旨，我们还有机会阻止，但如今圣旨都下达了，君无戏言，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她们输就输在没料到楚晗会来这么一出。
贵妃拨了一下她涂着鲜红染料的指甲，对徐烟叮嘱道：“这是陛下赐下的婚事，定远侯府必须遵旨，而且还要把这事办得风风光光，以彰显对陛下的尊敬。”
说着，她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至于以后如何，在定远侯府还不是你说了算？先按原计划让瑶瑶来京城，如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那个丫头也就是有点小聪明，你应当能对付得了她。日后有机会再让瑶瑶当平妻也是一样的。”
听了嫡姐的话，徐烟终于冷静下来了，她点点头：“都听姐姐的，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妹妹这就回去准备一下。”
贵妃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定远侯府。
楚为看着徐烟翻着账册和记着田产，铺子的册子，疑惑地问：“你之前不是不乐意这门婚事吗？怎么现在又这么积极地准备聘礼了？”
徐烟头也不抬地说：“圣旨在前，我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如早点把这事办完。”
楚为皱了皱眉，总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不管如何，她总算不闹了，他略微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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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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