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挺拿着猪血,不动声色地将它左右倒右手,还越拿越远,脸上表情快绷不住了,幸好肉案师傅将这装猪血的竹筒口塞了木塞,木塞上还裹了布,让人看不到那血块的模样,不然李挺怕是连拿都不想拿了。
看着前面像是浑身不舒服的人,一会伸左右,一会伸右手,时不时还要避让行人,像是在跳一支不熟练的舞蹈,认真但滑稽,李姝不厚道地偷偷笑了。
谁知前面的人像是后背长了眼睛,“再笑就给你拿回去。”接近崩溃的人连话都严肃了起来。
李姝依旧笑眼弯弯,没管前面的“纸老虎”,跟在她哥后面慢悠悠地走,也没想过要将那猪血拿过来。
或许是不经意间笑出了声,让前面神经紧绷的人听到了,李挺倏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上了李姝未来得及收回的笑容,眉眼弯弯,眼里还闪过一丝狡黠。
一瞬间,李挺又划过了眼前之人不是妹妹的想法,如今的妹妹,实在和往日不太一样,他总觉得像是两个人一般,只是刚起念,便自己将自己说服了,只将这不同归咎于自己以前未关心妹妹。
如今...也挺好的。
李挺满脸无奈,稍显稚嫩的圆脸此时放松下来,终于像是一个少年郎了,“笑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李姝没再得寸进尺,适时收手了。
“笑够了先帮我拿一会,哥哥进去买些东西。”李挺将手中的猪肉和猪血递了过来,李姝此时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家书肆门口。
“哥,我想和你一起进去。”
李挺...我就是不想让你进去才让你等...
这家书肆李挺经常光顾,当然他出入这里并不是买书,而是抄书。
书肆生意不错,总有人买不起正版书而选择手抄本,这家掌柜会做生意,他并不像有些店铺一般阻止别人抄,而是自己主动卖手抄本,没有时间自己抄书的,便都会来买这手抄本,比正版能便宜许多。
当然,能拿出来手抄本卖的,大都是些小说、游记等闲书,或者是历代考题这种薄利多销的书,李挺便帮着书肆掌柜抄了许多这些类型的书,与掌柜亦是相熟。
经他这一日的“观察”以及往日对妹妹的了解,妹妹算术并不好,可若是要开铺子,不会算账可不行,因此当下妹妹最应学的除了认字便是算账,家里并没有相应的书籍,李挺想从书肆借一本。
想到妹妹那看书就犯困的毛病,李挺怕让她进去后打消了她看书的兴头,怕是还没开始,便要放弃了。
“别捣乱,在外面等着,哥哥很快出来。”说完也不等李姝反驳,转身就进了书肆。
李姝...我在哥哥这的印象还停留在学渣阶段吗...?
学渣进了书肆能捣什么乱?最多犯困罢了。
额...他是怕自己进去犯困给他丢人...吗?
李姝低头看着自己一手猪肉一手猪血,算了,不跟他计较,自己提着生猪肉进去怕确实会引起些骚动,大不了下回我自己逛。
只是李挺进去得有些久,李姝站在门外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旁边摆着张矮桌的道士见李姝一个人,拿着把蒲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宽大的道袍并未掩盖他清瘦的身型,两袖微微摆动,倒是被他甩出了一丝仙风道骨的气质。
甚至连说话语调都不疾不徐,一派从容之姿,“这位小姐,本道观你印堂发黑,今日似是有血光之灾,可要算一卦?定保小姐消灾除厄,百病不侵。”
李姝有些好奇,转头看着他那用木板垫着一脚的桌子,桌子上随意放了几张符纸,毛笔压在上面时不时被风微风吹得来回滚动,留下了一片来回磨蹭的墨迹,旁边的角落里还扔了几团疑似粘了油污的符纸,被那挂在一旁的道幡挡住了。
李姝低头瞥了瞥道士的手,指甲倒是不长,只是有几只指甲盖同样泛着油光...
这道士...说他讲究,他又有些邋遢,说他不讲究,这姿态倒是十足十的世外之人模样,这是演的,还是他确有几分本事?若是演的,那演技真好,可以去演封神榜的姜子牙了。
不过,这行头跟她以为的还有些差别,于是她忍不住问,“您怎么拿着蒲扇?不是应该拿拂尘吗?”
虽然生活习惯可能不太好,但性子倒是不错,道士并没有被质疑后的愤怒,反而乐呵呵地答了李姝的话,“自然是因为天气热,蒲扇凉快啊!”说着,道士又摇了摇蒲扇,看了眼李姝说:“拂尘蒲扇皆是外物,我道家之人讲究随心便好。”
李姝笑了,或许是看出自己心有忧虑,眼前之人才会顺势劝解自己随心便好,无论他是否真的会算卦,至少挺会察言观色,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于是她会心附和道:“您说的对,多谢指点。”
“姑娘可要算一卦?”道士见李姝眉眼皆放松,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顺势又问了一遍。
“准吗?”这话说的,倒像是单纯的小白兔,踩进坑里了还在问这是在做什么。
蒲扇一上一下,带出了笃定的话语,“不准不要钱。”
李姝问出了两世都想问的问题,“我什么时候能发财?”两眼都开始放光,可见是诚心求问了。
道士并未回答,只摸了摸胡子说:“小姐若是有兴致,可到我摊上算一卦?”
懂了,得给钱。
若不是因为这古代没有手指磋磨着数钱的动作,怕是这道士摸的就不是胡子了。
可李姝是个穷丫头,给不起,于是两手一摊,笑盈盈地说:“不了,我没钱。”
道士瞧着眼前的姑娘,眉眼灵动,年纪应不大,可两手摊开的姿态大方又随意,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淡然,说话时又天真无拘,聪慧却不精明,怕是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道士笑了,这笑倒是比方才更真心了些,他转身拂了拂袖,不在意的说:“无妨,只是机缘未到。”话倒是说得很漂亮。
说着便坐回了自己那破桌子后,开始“物色”下一位有缘人。
李姝有些意外,这么随意?正想多说些话,突然不远处的酒楼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李姝没来得及看清,那酒楼门口便被围观的人挡住了,只能听到模糊的哭喊声。
有八卦!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时代,八卦已经是最好的娱乐了,看那些过路的人围得这么迅速便知道了,八卦永远不缺人看。
“老伯,等会我哥哥出来,您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在那酒楼门口等他,我知道您肯定看到我哥哥进去了,下回请您吃包子。”这自来熟的模样,仿佛两人早已认识,李姝也不等那道士回答,转身便走了。
道士...一下午没破功的脾气此时稍稍松动了,唇下的胡子微微抖动,半晌才憋出句话,“这无赖的小丫头!”
远处,那无赖的丫头正垫脚在人群外努力看八卦,即使入目皆是别人的人头,也能看得津津有味,道士无奈笑了,看了看今日文钱未入的钱袋,闭眼睡觉去了。
而李姝此时努力垫脚听门口的动静,只能大致听见一人在地上嚎叫,声音有些夸张,像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小孩把戏,旁边站了个身形高大面带英气的年轻男子,应是被绊住了脚,看他扯动的双脚显示了此时他的不耐烦。
想是被缠得烦了,那男子抽出了腰间挂着的鞭子,往地上猛的抽了一下,并大声呵斥着,“滚!”那长长的鞭子甩起来高过人的头顶,周围人群吓得直往后退,李姝被挤得差点摔倒,也没看清那鞭子究竟是否抽到人了。
地上那人的叫声倒是一如既往的假,应是没抽到,所以,这是在...碰瓷...吗?
好家伙,这古代的碰瓷技术也太差了!嚎得这么假。
李姝垫脚努力往前凑,见那站着的男子衣着华丽,头上戴着青玉冠,确实是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此时地上的人已经不满足于呻吟了,开始了指控,“打人了呀!大家快来评评理,长史儿子打人了!长史儿子以势压人呀!”
豁,还知道别人的身份,这还是有预谋的碰瓷。
只是他像是没词了,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一样的话,太假了,可李姝却听人群中有些人信了,跟着地上那人便开始指责那年轻男子,“这人怎么这样?长史儿子就无法无天了吗?将人打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甚至有些人在喊着要报官了。
李姝...
那男子应是听到了别人的指责,一瞬间又举起了手中的鞭子,这回倒像是真的要抽在人身上了,脸上的怒气都真实了些,“你这泼皮无赖,血口喷人!今日爷倒是让你看看什么叫打人!”说着便要挥鞭子。
但男子的手却被拉住了,手腕翻转,只几瞬,那鞭子便到了别人手中,李姝垫脚的脚尖开始麻了,可也不愿停下,只不停地往前凑,看到夺鞭子的人似是一个红衣女子,这么帅的女孩子,当然是要看的,李姝把脖子都伸长了,注意力全在那红衣女子身上。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李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推了一把,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材矮小衣衫褴褛的人撞开了自己,她一个趔趄,手上的猪肉被撞飞了,脚下钻心的疼痛一瞬间传来,让她忍不住痛呼,脚下又痛又麻,她站不住,直往地上倒。
预想中的倒地没有发生,她撞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身后的人伸出了一条臂膀,粗壮的手臂揽过了自己的腰,让她不至于直接倒地,只轻轻地被放在了地上。
此时耳后传来声音,有些低沉,“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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