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派人来请，当是有要紧事，县丞夫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放她去了。
禾皎皎见当事人走了，便没了兴致，向大家告辞后就带着芽儿回她的居处了。
这时的禾皎皎已经不觉得芽儿是小时候的诗诗了，因为诗诗的温柔谨慎是骨子里的，天生的性格，而芽儿这丫头胆子大得很。
方才闹了这么大动静丝毫不见她吵闹，禾皎皎靠近时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一直盯着她看。
禾皎皎看得有趣，冲她歪头笑了一下问道：“你在看什么？”
芽儿这丫头居然笑了起来，有点害羞想埋在奶娘脖子里，又忍不住看向禾皎皎。
奶娘带着笑意道：“我们姑娘性子活泼，今日一看见您便觉亲近，想跟您玩呢。”
禾皎皎笑笑，不觉得奶娘说的是客气话，她也觉得芽儿挺喜欢自己，当然，她也挺喜欢芽儿的。
三人到了转弯处猛地看见假山后站了一个人。
禾皎皎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压低声：“尹宴！你要吓死谁！”
尹宴翻了个白眼，刚才在那边拍桌子不挺威风的吗？
“三哥说我年龄小不便进别人家的祠堂，就让我来找你。”
这么快就搞定了？禾皎皎有心想多问几句，但瞥见奶娘还在，便压下了好奇心。
但还是想不明白范鉴达怎么轻易就妥协了，思虑间便到了芽儿居住的院子，禾皎皎一踏进去就眉头紧拧。
这是什么地方啊，院子里到处湿漉漉的，角落里都长青苔了也没人清理，在这里住着，便是没病也闷出病来了。
奶娘看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道：“院里就奴婢和姑娘二人住着，其余丫鬟婆子一个没有，奴婢每日都不敢离开姑娘半步，是以，这院子洒扫就耽搁了些……”
禾皎皎无意刁难她，这奶娘看着不是个奸猾的，只是软弱了些，估计是个范家家奴，有至亲在明琴等人手里捏着，不敢反抗。
尹宴已大踏步走进去，院中景象一览无余，他也不满地皱皱眉。
禾皎皎催促着奶娘将芽儿抱进去换身衣服，自己则是拉着尹宴在外边问起来。
“范鉴达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禾皎皎怀疑他们使用了暴力。
尹宴不屑地轻哼：“那种人，为了权利什么都能妥协，何况是区区一个正妻之位，反正也不影响他妾室成群啊。”
禾皎皎轻瞥他一眼：“小孩子家家，什么妻啊妾啊的，对了，刚才他把明琴叫过去干什么，就是他那个爱妾。”
“不知，好像是要什么东西吧”，尹宴没太关注这个，他突然想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小画“对了，这个给你。”
禾皎皎疑惑接过，拉开一看，画像上是个男人，长相没什么特点，是扔人群里一眼就找不见的级别，唯独右边眉上有一粒大痣，使人见之不忘。
“这谁？”
尹宴回道：“是那个货郎。”
“啊——”禾皎皎拉着长音，八卦地扬扬眉，“也没见着那个大儿子，长得像吗？”
尹宴瞥她一眼：“你亲自去看看啊。”
是个好主意，正好她有个事要找尹懿商量一下，禾皎皎将尹宴扔在这里，自己则是跟随要去前院女眷一同过去。
前院正热闹，一拐进来便看到范鉴达与明琴在偏廊下争执，离得太远没人能听得清争执的内容，但禾皎皎知道，无非就是抬正室那事黄了而已，不过这事还需要跟她商量吗？看来明琴在范鉴达心里的地位确实不低啊。
丧厅内只有一个小丫鬟穿着孝衣，跪伏在棺木一侧，明琴的大儿子没看见，倒是看见尹懿在门口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禾皎皎走到他身边：“那个，跟你商量个事。”
尹懿微微抬起头看她，脸上波澜不惊。
禾皎皎：“我想，我们把芽儿带走吧。”
尹懿面露惊讶，似是从没想过这个法子，原先他只是想着范鉴达不再娶妻，芽儿的嫡长女地位便无人能撼动，自然没有什么担忧。
可是人心不可测，她还那么小，与其留在这里让范鉴达和明琴带着仇恨将她养大，长大后再胡乱配个夫家，不如把芽儿带去京城，他们家至少不会少她吃穿，府里这么多孩子也能做个伴。
尹懿感激地看着禾皎皎，他还没有她想得周到。
禾皎皎受不了他热烈的目光，嘴里飞快地说着：“当你同意了啊。”
随后赶紧将眼神扭转，正看到范鉴达与明琴出来。
明琴应是妥协了，一脸丧气，丝毫不见方才在花厅时的得意样。
禾皎皎一瞬间还有点为她可悲，不过转念一想，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便抛开不想了。
范鉴达行至尹懿跟前，语气赔着小心：“库房钥匙拿来了，劳烦大人走一趟吧。”
哦原来刚才不是在跟明琴商量不给她升级了，而是通知她后在要钥匙啊。
尹懿看都没看他一眼，踏步向着库房走去，禾皎皎看了下两人，也抬脚跟上。
范家的库房一打开，并没有禾皎皎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倒是空荡荡的，角落里都落了灰，远没有外边的庭院看着富贵。
范鉴达亲自走到第二排的架子上，抱出一个雕着芙蓉花的小盒子，开锁、掀开，里边静静躺着一卷红色布帛，不知是时间久远还是主人时常摩挲的缘故，布帛已有些褪色。
尹懿接过手，轻轻展开，只见布帛上用烫金小字写着好几长串的物件儿名。
他认认真真把每一个字都看过：“是我二姐的那张嫁妆单子没错，这些东西都是我母亲在她及笄的时候就备下的，大哥亲笔写的，你瞧”，他指着青玉缠枝莲纹瓶的瓶字尾巴上微不可察的一个小金点给禾皎皎看，“这是大哥写的时候我不小心撞了一下留下的痕迹呢。”
禾皎皎有些心痛，他诉说的场景那样平常，那样唾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她将手附在了他的手上，凑近看布帛上写的内容，似乎也在看当年父母恩爱、哥哥姐姐都还在身边、被幸福围绕的他。
许久，范鉴达打断道：“当年的嫁妆单子就是这些，你既已知道我的底细，我也就不瞒你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挥霍无几，就算你要我也还不起。”
尹懿嗤笑一声：“还？不必，这些都给你，你只消把我姐姐还回来。”
范鉴达又不敢说话了。
尹懿看他这幅模样就觉得好没意思，说道：“待会下葬后再去趟县衙，做个公证，芽儿此后与你家再无关系。”
范鉴达这才瞪大了眼：“什么？！”
虽然芽儿是个丫头，但也是他的骨肉，怎能随意给尹懿带走，往后外边还怎么说自己。
尹懿不咸不淡地说：“那你是打算还一半嫁妆了？”
范鉴达又萎了。
禾皎皎看范鉴达这个样就一口气提不上来，忍不住骂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柳巷里的小倌尚且比你多三分刚性！妻子妻子不珍惜，女儿女儿不好好养，你去过几回芽儿的院子啊，知道她住哪个方向吗？混账东西，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折了一个女儿不够还要强留我们芽儿？”
骂的累了，抬眼瞥见第一排架子上有个木匣子，抬手猛地扫在范鉴达脚边：“我告诉你！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如今你是又欠债又欠命，便是告到圣上面前也是我们有理！识趣的今天就去办利索了，否则就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毕竟也就过这几天了！”
范鉴达早都呆了，他虽然在外边低三下四地巴结别人，可在家里对这些妻妾婆子向来是非打即骂、说一不二的，如今竟让这一个小丫头给骂了，他习惯性地想瞪眼，忽又想到她的身份，便强忍着。
尹懿也呆了，看她跟头炸了毛的小狮子一样，只觉新奇，忍不住想笑。
从前见过她善言巧语当街拒段昀，也见过她神采飞扬地跟宋梓霖介绍荷叶的吃法，今日又见到她如此凶猛的模样，当真是个特别的女子。
禾皎皎骂完心情舒爽了很多，尤其是看范鉴达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待二人去往后院的路上，尹懿忍不住问禾皎皎：“你方才那么干脆地打翻他库房的东西，就不怕那真是个贵重物品？”
禾皎皎不屑地扯扯嘴角：“他那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一个空壳的嫁妆单子尚且放在第二排，可想而知第一排的东西得多不珍稀，打翻又怎么了，要不是我嫌累，我还想把他库房打砸了呢！”
这倒是说大话了，仗着尹懿不会真的把她拉回去再来一遍。
尹懿轻笑一声：“好好好，以后连打翻这种粗活都不要干了，你一声令下，我就替你去办。”
禾皎皎嗔瞪了他一眼，作怪！
俩人到达芽儿院子的时候正看到芽儿和尹宴大眼瞪小眼。
尹宴看见俩人像是看见救星似的，芽儿看见禾皎皎也跑过来停在她跟前。
尹懿看得稀奇，怎么几个孩子对禾皎皎一个比一个亲近。
禾皎皎则是高兴地弯腰抱起芽儿，真好，又白得一闺女！
集结完毕！后边应该会着重养崽崽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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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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