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纮人感觉自己好像被迎面打了一拳。
那种醉酒的飘忽混沌，依然在顽强地侵蚀着他的神经。
偏偏耳朵听到了，脑子理解了，擅自就运转起来，快到他都没来及阻止。
……或许只是习惯吧，因为憧憬，踏上了这条路，越是了解，越发现，想要登台演出，成为世界闻名的男高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幸运的是，他有点天赋，之后就是努力、坚持、沉淀。
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继续走下去。
毕业，出国，留学，距离开始的梦想好像越来越近了，可到后来，喜欢与否，爱与不爱，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所有人都说，只要走下去就好了，但是，要走到哪里？
……不知道。
它好像很近，近到触手可及，又好像很远，远到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靠近一点。
偏偏不幸的事情接连发生。
繁杂的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金泽纮人闭上了眼睛。
正因为见过为乐痴狂的人是怎样的模样，金泽纮人更不敢妄言说爱，隐约意识到自己并不热爱，到后来，甚至都有点恶心反感了。
人为什么会痛恨曾经爱过的东西，那么真情实意，好像一开始就是怀着那样的心情——满腔恨意地踏进了这个领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就像很平常的一天，因为剧团的事，和女友争吵，然后分手，站在窗边，看着她决然离开的背影，金泽纮人沉默着，点燃了弃置了很久的烟。
一切都顺理成章，稀松平常，不知何时，爱消失了，变成了一根刺，深埋在心里，他清楚地感觉到了痛苦，却无能为力。
但理智总不会让人轻易袒露心声。
那些直白的思绪，像奔腾的流水，淌过光滑的大脑，金泽纮人甚至没有刻意去挽留，因而就只剩下了闷堵抑郁，身体很聪明地将其和醉酒的后遗症联系起来……
好像所有的痛苦都只是身体不适的缘故。
但人体就是会很奇怪，当人混沌欲睡、就此沉寂的时候，身体非要摇一摇，晃一晃，就像担心地围着主人打转的小狗，用湿漉漉的鼻头拱着主人的小腿，执拗地要得到回应。但人也会觉得厌烦。
是的，厌烦。活着也厌烦。
人怎么能这样割裂？
正因为是这样的割裂，金泽纮人发现，面对陌生人的奇怪举动，只是那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也让他生出了倾诉的想法。
但理智总不会让声带那么轻易共鸣出声的。
金泽纮人嘴唇微动，胸腔反复泵送着氧气，却也只是无动于衷地路过，无法与声带共鸣。
四分五裂到这种程度，即便只是单纯组织语言，尝试说点什么，都变得格外艰难。
金泽纮人只感觉到了疲惫和深深的无力。
他想喝酒了。
连当事人都捋不清的思绪，沈沫又不会读心，就更不会明白了，她只看到形容狼狈的青年眯着眼睛，嘴唇轻动，吐出来的却只有简单的一个单词，“……酒。”
他也说不出来。
也是。
这种东西，似乎一言半语很难说清，有些人一辈子也搞不明白，好像专门去探讨这样的问题，会让人感到羞耻厌烦。
恐怕，也只有……
沈沫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道充满活力的身影，看起来虽然是普通平常，但内里蕴含着火一般的炙热，天然拥有感染旁人的力量。
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元气少女的含金量。
这么一想，自觉是阴暗蘑菇派的沈沫也释然了，“听说，老师之前是歌唱家。”
“之后，还会登台演出吗？”
男人笑，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点杂音，像含着什么似的，有些阻滞，“或许。”
他不置可否，眼里始终是漠然无光的，好像打定主意要这样沉下去，直到幡然醒悟为止。或者就此结束。
沈沫沉默，他连她为什么叫他老师都并不好奇，好像对世界都失去了链接，只剩下酒了。
嗯唔，还有烟？
“老师会抽烟吗？”
金泽纮人慢慢撑起半身，靠坐在墙边，鼻尖发出了一丝闷响，算是回答，他看着依然抓着他额发的女人，准确的说，是那只手。
如果有烟，他或许就会吞云吐雾了。
颓废忧郁的男人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沈沫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但因为身高的缘故，她还是丢失了她的“人质”。
额发重归于顶，身高优越的男人双手抄兜，微微躬背，浑身散发着颓废低迷的气息，就像上班族甩不掉的班味。
想到这，沈沫微妙有些于心不忍了，反正最后也是会成为社畜的，倒不如趁着还算自由的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旁人可能不那么能理解，但跌倒谷底反而会弹起来也说不定……
呃，就当是二次元的buff吧，没听说过哪个动漫角色会因为抽烟喝酒太多噶了的。
“回去吧，女孩。”
酒蒙子摇摇晃晃地迈开腿。
即将擦肩而过时，男人脚步又是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偏头，卷发滑落，露出了灰蒙暗淡的眼睛。
男人双眼微垂，哑声道，“没事多握鸡蛋。”
少来烦我。
沈沫抓着鸡蛋，握了握，自觉解读出了老师的潜台词。
然而，这一行为，让幸子妈妈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小惠是大孩子了，不可以这样玩.弄食物哦。”
沈沫冷汗直冒，这个词是不是有点……她哪里是玩啊，她就是有点好奇，正好看到了就……
然而，直面母亲和煦的微笑，沈沫哑然失声，只好敲开了鸡蛋壳开吃，她咬了一口，半凝固的蛋白滑滑的，蛋黄软绵像流沙。
沈沫双眼一亮。是温泉蛋。
“哎呀，妈妈煮的鸡蛋太漂亮了，小惠才会忍不住拿起来看那么久。”庄司和隆笑眯眯的，漂亮话张嘴就来。
“今天的荷包蛋，我也看了好久，都是爱的形状呢。幸子辛苦了。”
“讨厌，这就是普通的鸡蛋啊。”被夸得心花怒放的幸子脸颊微红。
“哈尼……”
“达令……”
饭桌上弥漫着大大小小的粉色泡泡，夹在中间的沈沫被泡沫淹没，一度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她沉默地吃掉了蛋，喝完了热牛奶，“嗨，我吃饱了，爸爸妈妈，我上学去了。”
“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
沈沫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手里不自觉地做了个虚握的手势，自金泽老师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她就醒了。
看来果然是必过的关卡啊。必须从各位老师肚子里掏点真本事吗？这怎么不算是掏心掏肺呢？
不过，这握鸡蛋，有什么用处？
沈沫动了动手指。
嗯？她看了看半拢的手指，若有所思。
练习手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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