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牧沉刚毕业，一直想拍一部长篇电影，但奈何没有金钱支撑，还要还巨额的助学贷款，迫于现实，他接触了广告tvc，投入了拍广告片的行业。
凭借牧沉的创意、想法，广告片拍的不像是广告，像是几分钟的短篇故事。
精妙的镜头语言，巧妙的品牌植入，最后的留白与想象让观众回味无穷，甚至有几条片子拿了广告创意大奖。
品牌方们对其赞不绝口，即便牧沉不好说话，还是争着抢着钦定牧沉做他们的总导演。
但好景不长，不过半年，牧沉就放弃了广告。
tvc工作太忙碌爆肝，他无法分出身心去构筑电影的世界观，于是改做时间自由的兼职来维持生活。
陈毫找到牧沉的时候，他窝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厨房对着床，卫生间对着门，空间狭隘逼仄，让一个快一米九的男人住在这里倒是憋屈。
桌子上有着未收拾的外卖，地上散落着一堆a4纸，每一张都写满了密麻的东西，或是滚成了球扔在一旁。
牧沉似乎丝毫不介意这样的环境，他仔细、认真擦着镜头，偶尔拿起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剪头发了，头发都可以扎成小辫，胡茬也不剃，任由其繁密增长，面上明明很疲倦，但一双眼睛里却有着某种渴求。
陈毫原本觉得当导演太累，毕业后回家躺了半年，思考干脆回家继承产业算了。
看到牧沉这样，也不知为何，心中燃起了斗志，听完牧沉的电影阐述后，更是直击心灵。
打从这一天起，陈毫便决定，以后，他都跟着牧沉干。
“你好得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吧？别电影还没拍，身子就先垮了。”
陈毫带着牧沉去拾掇了一下，人才看着利落了些。
“现在，就差演员了。”
牧沉把手里打印好的剧本丢给陈毫，电影的名字叫《霞光》。
既是寓意他的电影能够像光一样普照世界，也是希望电影能有个好兆头。
演员并不好找，首先，他们的预算就不够。
牧沉跑了好几个开设表演系的学校，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女演员，但直接请圈里的艺人，要价又太高。
全靠陈毫在网上的营销，才让一些经纪人带着演员来面试，但牧沉没一个看上的，就算有长相合适的演员，砸钱也请不下来。
毕竟牧沉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算是有很多短片获奖，终究是没有代表作榜身，没有演员愿意拿少的报酬来演一个青涩年轻人的电影。
尤其，这部电影还是动作系数极高的武侠电影。
“要不然，我跟家里人借一点，我自己也有点存款，开价高点，说不定能有七八线的小演员主动找上门呢。”
陈毫想到了最后的办法，但是一从家里拿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拍一部未知结果的电影，还不知道他家里边到底愿不愿意给钱呢。
牧沉：“我贷款。”
尾音还没落，陈毫惊地跳起来：“你疯了？”
“我是认真的。”牧沉墨黑的眸子里，坚定、真诚。
“利滚利。如果砸了大钱给了这部电影，却票房惨淡，你这后半辈子，就都没了。你别忘了，大学的学费，你还没还完钱呢。”陈毫也认真跟他道。
“我知道，我要赌。”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后果吗？你别冲动，我们先从小成本的试水——”陈毫还没说话，就被牧沉打断。
“后果？”牧沉一字一句道，“如果，这部电影没水花，我放弃导演这条路，后半辈子，都用来还债。”
陈毫看他，就像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疯子。
连余生都赌上了？他是真的有自信，还是真的不考虑后果？
陈毫当下，却犹豫了。
牧沉敢赌，他却不敢，他顾及的东西太多了。
牧沉看出他的想法，“现在出局，还来得及。你的部分，我自己可以完成。”
狭小的房间里，炎热的盛夏季节，空调似乎年份太久，吹出的凉气带着巨大的噪音。
陈毫看到靠墙坐在旁边的牧沉，他眉目沉静，眸子敛着，一脸平静淡漠。
他知道任何事情都动摇不了他，也知道如果结果真的不好，牧沉一定会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兄弟，他是交定了的，既然打算做一辈子的兄弟，哪有临阵退缩的？
“我为什么要出局？我是有点犹豫，但我现在想好了，我跟着你赌。”
但赌注没压到贷款这件事上，因为有人在牧沉身上压了赌注。
那个人，是罗依娜，当红女演员，大学还没毕业，就一炮而红了，被称为极其有灵气的女艺人，大家都说，将来的影后，一定是她。
陈毫自己家是小产阶级，有点小生意，但算不上多富有。但从加长林肯保姆车下来后，只有书中才能见到的欧洲中世纪花园别墅具现眼前，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真的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牧沉和陈毫被接到罗依娜的私人别墅里。
陈毫坐立不安，牧沉却泰然自若，好像没见过大场面的只有他一样。
“剧本我看完了，故事很不错，我愿意出演。”罗依娜合上剧本，眉尾含着春风绵绵的笑意。
“罗小姐，您看仔细了么，里面有很多动作戏，要吃很多苦。”牧沉淡淡瞥她。
“我无所谓啊，苦我都能吃，都是为了完成好的镜头效果嘛。”罗依娜轻笑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牧沉，“不过，导演老师，您是不是忘记我了？我们之前在广告的片场里有见过的。”
牧沉静静看了她几秒，似乎真的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也是，像牧沉老师这样优秀的导演，我听说品牌方们都抢着要你呢，记不起我这样的小演员也是应该的。”
罗依娜坐在沙发里，但依旧保持着仪态身姿，她轻抿一口红茶，眼神还是若有似无瞟到牧沉身上。
“不不不，罗老师才不是小演员，在我们心目中您年纪轻轻演技就已经算得上老派了！只是……”陈毫舔了下嘴唇，“只是我们的预算不够，可能不能达到老师心目中的待遇。”
“钱的事，好说呀，你们能开的起多少，就定多少。这个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好的本子，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相信牧沉老师的水平。”
“如果说，我觉得您并不太适合女主角呢？”牧沉冷不丁开口，陈毫刚进嘴的红茶就要喷出。
他想立刻堵住牧沉的嘴，罗依娜都看不上，还有谁能当这个女主角？
在他看来，罗依娜仿佛专门为这个女主角而量身定制的。
罗依娜果然轻微一滞，但下一刻，面上又带上了美艳动人的微笑。
“即便不是女主角，配角也是可以的。不是说，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么？”
牧沉盯着对面的女人。
长相艳丽，身材极好，但有点锋锐，尤其看人时，除了意味不明的魅惑外，便是些虚虚实实的东西。
牧沉不太舒服，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但罗依娜，确实很适合本里的女主角。
锋利、自信、艳丽、狠绝。
陈毫见牧沉没再开口，怕下一秒罗依娜就拒演，连忙道：“不好意识啊罗老师，牧沉脾气他就这样，他说的话您别放在心里。”
“那就，合作愉快了？”罗依娜看着牧沉，笑容始终都没有敛下去。
拍摄期间，陈毫发现了牧沉和罗依娜之间微妙的气氛。
他问，“你们最近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回酒店也一起，关系这么亲密了嘛？你喜欢她？”
牧沉没正面回答，“算不上讨厌，只是……感觉像在照镜子。我们，很相似。”
陈毫语塞，“你别给自己脸上镶金了，还相似？我看你就是对她有意思，她看得上你么？”
牧沉没说话，面上平和沉静。
算是喜欢？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和罗依娜沟通的时候，对方会突然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像是找到了知己，很惊讶，欣喜。
后来，电影上映，票房大卖。
一夜之间，他们赚的盆满体钵。
牧沉拿金鸡奖，罗依娜拿百花奖。
本应该是大喜的日子里，牧沉却神情恹恹，连漂亮的桃花眼都空洞淡漠。
他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加清晰锋利，拿着奖杯的手指骨节和青色的血管在高清的镜头下，分毫毕现。
除了牧沉的情绪不高被大众称“不慕名利，两袖清风”，更让大家澎湃八卦的是，牧沉替主演罗依娜代领了奖项。
大家磕起了他们的cp，甚至舞到了牧沉微博下，说他的ip地址和罗依娜一样都在国外，是不是回国后证都领了？说牧沉是个男人的话，就官宣。
没想到牧沉直接注销了微博账号，而罗依娜的工作室官方帐号也是发出声明，说艺人在国外养病，近来的通告都会推掉，半字不提电影。
于是舆论就到了牧沉头上。
说他不是个男人，不负责任，也有人说他已经陪着“老婆”去国外养病了，还要他怎么样，让小情侣低调谈恋爱不行吗？
这段舆论没有发酵多久，就被别的热搜压下去了。
而国外的某家私人医院的vip病房里，罗依娜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管子，心电监视器上的心跳证明着床上女人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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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牧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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