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感觉现在自己根本没法面对牧沉。
她想起前段时间自己被故意忽视,现在想想,是因为自己不够诚实吗?
这下不仅连牧沉的门不敢敲,连微信都不敢发了,生怕得到什么刻薄尖酸让人听着无地自容的字眼。
但逃避也不是个办法,牧沉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总不能一边接受着人家的好意,一边对此事闭口不谈。
余戚戚抓着头发有些懊恼,又躺回了床上,不一会儿又坐起来,开了门。
一开门发现面前有个人,余戚戚吓得魂差点飘走。
“陈、陈老师?”余戚戚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平稳有力的心跳。
陈毫一脸惨白,站得僵直,额边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这、这可是你主动开门的,不管我事啊。”他神色不自然,眼神飘忽。
余戚戚一头雾水,“您怎么了吗?”
陈毫看起来像是噩梦惊醒后的状态,余戚戚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嘴唇紧绷着,脸色如僵尸般,肢体动作僵硬,方才出声的几个音甚至听出了些颤抖。
陈毫僵在半空的手收回,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后脖颈,多次抬眼看余戚戚,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几下后,他道:“戚戚,要不要去吃个酒店早餐啊?”
余戚戚一脸讶异,她直觉陈毫很反常,问:“陈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你千万别多想啊,我就是…就是…”陈毫瞥了她一眼,“就是一起吃顿早饭嘛,这个点大家都在睡觉,我正愁没人陪我吃饭呢,你刚好就开门了——”
陈毫忽然顿住,故所轻松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算了,我编不了谎,其实我有事想跟你说,关于牧沉的。”
余戚戚听到其中两个字,心下一紧,“牧沉老师?他怎么了?”
瞥见眼里毫不掩饰的紧张,陈毫心里某个想法也越来越清晰。
“站着说一时也说不清楚啊,不如坐着聊呗,我进你房间不方便,就去餐桌上边吃边聊吧,你还没吃早饭吧?”
余戚戚摇了摇头,她一觉睡到天亮,一大早就经历了双重精神打击,哪里顾得上吃饭。
余戚戚不知道陈毫为什么偏要找她说,但一听是牧沉的事儿,期待和喜悦便增加了几分,至于什么缘由也不特意去细究了。
但余戚戚都已经快吃饱了,陈毫还在用筷子戳着鸡蛋煎饼,她眼睁睁见证一张饼变成碎末的过程。
“陈老师,您要告诉我关于牧沉老师的什么事呀?”余戚戚终于忍不住提醒,不然,陈毫盘子里的东西都可以包饺子了。
陈毫滴食未进,放下筷子,脸上情绪复杂,“可能我有点突然和荒唐了,但是你知道吧,有时候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喜欢求一些神啊佛啊什么的,希望他们能给个救命稻草让人抓抓,现在我眼看着有这个稻草就在跟前儿,就算是死马我也想当活马医试试。”
余戚戚茫然道:“什么意思?”
她实在是听不懂陈毫云里雾里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出了陈毫一脸郑重,让她的不由得紧张起来。
于是陈毫长篇大论给余戚戚讲了牧沉过去的事情。
余戚戚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最后归为难言的酸涩和苦楚。
原来,在家喻户晓,让人誉不绝口的《霞光》背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幕后故事。
余戚戚只觉自己离牧沉更远了,远到永远无法触碰,甚至连影子都无法抓住。
他们之间像隔着山与海,不管她用什么交通工具,还是身负异能,都无法触及到牧沉心下最柔软的那片土地。
只有像罗依娜这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牧沉吧,他们旗鼓相当,知己知彼,都是被称为天才的角色,大概只有天才与天才之间才会如此惺惺相惜。
也只有她才能走到牧沉的心里去吧,不然为什么牧沉会因为她患上了精神疾病,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都无法忘怀掉罗依娜,甚至日夜做梦,逐渐养成了无药可医的心病。
余戚戚还以为,牧沉会对自己有点好感。
听了这段类似电视剧版宿命的桥段,突觉自己还被隔在门外,连一只脚都未踏足,她似乎永远只能置身度外,做个台下看戏的看客了。
那段隐秘的心事又被埋藏在最黑暗的角落。
心里的酸楚更加浓烈,入口甜腻腻的豆浆都苦涩到能割破喉咙。
陈毫看余戚戚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道:“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事,我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本来你也没有义务非要答应我的请求。我就是看到了点儿希望…我也不想我兄弟后半辈都被过去折磨到精神失常…”
陈毫不再往下说了,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面上似乎非常痛苦。
不久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男人的眼神凶恶狠厉,又无情冰冷,吐出的每个字却听出了悲观厌世的意味。
“对余戚戚是喜欢怎样,是不喜欢又怎样?两个字或者三个字能改变什么吗?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既没法抹除过去,更不能走到将来。”
“你知道么?这段时间我一直还反复做着同样的噩梦,我天真的以为我好了,但现在看来并没有,我仍旧没法彻底走出,我每天睡醒过来,都以为我还在那个不开灯的病房黑夜,而床上,是那个插满管子的女人,她有时候会抱着我大哭,或者掐着我的脖子对我拳打脚踢,说着我明明听过千次万次的话,但每一次我都觉得撕心裂肺。”
“更可笑的是,有时候床上的女人是余戚戚的脸,梦里面她情绪反常,有时候装作乞丐,有时候又露出怨恨的眼神,手里提着剑,将我钉死在病床旁的凳子上,扬言要把我千刀万剐。”
“你知道我每次,在醒来的时候都想做什么吗?”牧沉步步逼近陈毫,而对方的脸煞白一片,“我每次醒来,都在想,我干脆每次要做梦的时候,掐死梦里的两个女人算了,这样,她们应该再也不会打扰我了吧?”
“所以,你不必再一次次问我对余戚戚是什么感情,你应该担心的是,让她最好不要接近我,不然我不知道哪一天睡醒,就看见自己满手鲜血,闹出了人命。”
陈毫紧紧靠着门边,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心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惧,但更多的是难过。
能感觉出牧沉在极力克制暴躁了,曾经他躁郁症发作的时候,更是六亲不认,失控到像个见人就咬的凶兽,只有双脚双手被铐上,打上镇定剂,人才能安分下来。
他以为,牧沉决定拍电影,是彻底看开走出来了。
毕竟牧沉表现得跟正常人并无两样,脑子也很清醒,平时聊天什么的也不觉得像个精神病。
“最近,我越来越分不清现实和梦。”牧沉轻飘飘来一句,他已经坐回了床角,情绪稳定下来,敛了目。
陈毫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顺走,牧沉指间已有星火明灭,吐出的烟圈被风吹动,晃荡成不规则图形,更加看不清烟雾后人脸的虚实。
“不过还好,戏快拍完了。趁我还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思考问题,当务之急尽快赶进度吧。”牧沉冷冷睨了陈毫一眼,“跟拍戏无关的话题,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我累了,你回去休息吧。”最后,他道。
陈毫久久都无法吐出一个字,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门的。
带上门时,又怕这门一关,就彻底和门内的人阴阳两隔,心绪变化万千,他只帮忙关了灯,掩了门。
失魂落魄回去时,途径余戚戚的房间,他突然想到什么,回房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未拆封的香薰,偷偷点燃在牧沉床头边上。
他踱步在余戚戚房间门口,多次想敲门又放下手。
陈毫不确定牧沉对余戚戚的心意,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牧沉确实对余戚戚有点不同,最起码,他回忆起牧沉当时和罗依娜相处时,都没有这样异常的表现。
陈毫掰着手指头,喃喃自语:“让余戚戚去,不让余戚戚去,让余戚戚去,不让…让——”
然后,余戚戚的门就开了。
陈毫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但此时此刻,他更愿意相信冥冥注定。
“您的意思是,牧沉以前的噩梦里只有罗老师,但是现在出现了我,所以您认为我可以帮牧沉老师缓解做噩梦吗,还是能解决他的心病…”
即便心里盛满了酸涩的滋味,说出的话几乎也是含着血腥味,原来她不知不觉竟然把自己的下嘴唇咬破了。
但她仍然会选择不袖手旁观,因为对方是牧沉。
她并不认为一个连医生都无法医治的人,她能一下子就能帮人治好,她不过才和牧沉认识将近两个月,连牧沉这个人都未曾真正了解过。
但见到平日里插科打诨的陈毫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不禁朝最坏的地方猜测牧沉的病情。
“您真的觉得我可以帮助到牧沉老师吗?”余戚戚心虚发问,没注意到陈毫已经跑神了。
一个故事过去,也不过将近早晨八点左右,酒店被剧组全包了,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中央空调的冷气定格在常温26摄氏度,身体的皮肤透着凉气,但两个人心里头都藏着各自的焦灼。
“我不知道。”陈毫这时才突然回神,看着对面的女生露出了些许失落,道,“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尝试一下了,毕竟你是除了罗依娜,第二个能够出现在牧沉梦里的人。”
余戚戚还是觉得陈毫在天方夜谭,但对方盯到她眼睛里面,语气真挚又坚定。
“您想要我怎么做呢?”她无声叹口气,最终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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