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灰色无袖的连帽卫衣短裤套装，双手插兜，帽子似戴非戴，眼睛上架着细边的黑框眼镜。
他走到门槛边上，不出所料，保镖拦住了他，而后他从裤兜里摸索了一番，把工作证挂到了脖子上，保镖才点头放行。
“那个，沈老师！”余戚戚叫住他。
沈言脚步一顿，一扭头，似乎有些惊讶，好似才看见她一样。
“怎么了？”他微侧头取下左耳的蓝牙耳机，问道。
“我没有工作证进不去，这两位大哥好像误会了我是粉丝，能帮我通融一下带我一起进去吗？”余戚戚像是抓住了救星，眼睛里放光。
沈言“哦”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将她的话原封不动给保镖们解释了一遍。
话跟没说一样，保镖更怀疑余戚戚了。
“别白费力气了，小姑娘赶紧走吧。”保镖也不想在跟余戚戚扯下去，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真的是这里的演员。”余戚戚泄气般无奈道。
“行，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那你来说，她要是这儿的演员，你总认识她吧？”保镖视线转向了沈言。
后者盯着余戚戚半晌，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她是谁，结果只有长长地沉默。
“这位老师，不用听她胡说，她刚刚还承认了她就是粉丝，现在的粉丝都油嘴滑舌地很，一不小心就会被骗，我来把她带出去，不耽误你们工作。”
保镖说着已经大踏一步向前，大手伸向余戚戚纤细的胳膊。
余戚戚惊地退后一步。
“别随便动手动脚。她确实是我们的女演员。”沈言此时反应迅速，身子挡在她面前。
保镖抓了个空，嗤笑一声：“行啊，你这个粉丝怪有本事的。”
语气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礼貌。
眼看事情会越闹越大，余戚戚决定作罢。
“算了，沈老师，你先进去吧。我要不然就等等牧导来。”她扯出无奈的微笑。
沈言看着这双澄澈见底的眼睛里浮现出明晃晃的失落。
他道：“抱歉，没记住你的名字。”
“没关系，谢谢你记住了我的脸。”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意像是一颗颗碎钻在眼里闪烁。
沈言转开了目光：“我之后会记住你的名字。”
然后他进了化妆间，余戚戚被留在外面，跟对着她一脸戒备的保镖大眼瞪小眼。
连身后有人走过来都不知道，直到察觉到肩膀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才察觉到来人。
“牧、牧老师？”余戚戚一转头，就看到牧沉由上而下扫过来直勾勾的眼神，带着锐利。
“余戚戚，还不进去化妆？你不是组里的人？还是说这外面有化妆师？”牧沉好整以暇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里卷起的剧本。
余戚戚不知道牧沉怎么一大早就向她开火，但她也只能仰着笑脸耐心解释刚刚的来龙去脉。
牧沉听完，走到门边，保镖横踏出一只脚，手伸开，道：“麻烦出示一下工作证。”
余戚戚没想到连牧沉也要被拦。
牧沉冷笑一声：“我是这儿的总导演，这里所有地方，都是我做主。”
保镖更来劲儿了，不堪示弱：“我家艺人说了，没有证的都不放行，管你是什么导演。”
“是么？我今天就是要进去，你还打算动手么？”牧沉讥笑，穿着拖鞋的脚直接踩在了保镖擦地乌黑发亮的鞋尖上。
看上去，他要踩着保镖的鞋，踏进化妆室的门。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正常人最怕遇疯子。
此刻保镖却害怕了，面前的男人几乎跟他差不多高，明明看着长相清冷俊逸，没想到竟然是个疯子。
“你、你有话好好说。”保镖有点怂了，牧沉唇角勾出的笑容令人恐惧。
牧沉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中指扣了木门三声，放声道：“卢燃，你的私人保镖挡道了，麻烦把他们请出片场，以后别让我看到他们。”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句隐约的回应：“啊！对不起导演～我马上让他们离开。”
很快，保镖像是接收到了什么讯息，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一脸不服气的离开了。
他走时，牧沉也不放过任何毒舌他人的机会：“别总戴个墨镜，容易看不清黑白。”
余戚戚全程在旁边看着，心里又惊又有点害怕，生怕哪一天自己惹了他不高兴，自己是不是也会被损到体无完肤，精神失常……
“还愣着？知道耽误多久了么？”牧沉话头转回她身上。
余戚戚立刻回神：“我现在就进去……谢谢导演。”
-
片场里临时搭建了一个棚子，导演、灯光、摄影组的老师已经就位，等待艺人过来拍照，服装组的老师们把一排各种颜色的衣服挂在幕布后的空间里。
每个人提供几套衣服试穿，定最终的一版作为剧照发布。
余戚戚以为自己是主演里第一个进摄影棚的。
因为她出来的时候，看到卢燃，张瑶还没化完出来。化妆间很大，被几个薄薄的板子隔离起来形成三个隔间。
卢燃和张瑶分别在一个隔间里，自己是和别的演员一起化妆的，她猜测是今日将要出镜的陪衬角色们。
她被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罗纱裙，耳戴碧玉珠耳钉，头簪桃花流苏钗，发髻梳成云朵髻的样式，剩下的头发垂在两侧齐腰，整张清秀白皙的脸露出来，妆容似乎压不住她的清丽，过分的柔淡倒显得此人像是大病初愈的哪家闺秀。
“很好，漂亮！”声音从摄影的地方传来，是一个摄影师单膝跪在地上对着被打光板围在中央的女子猛按快门。
余戚戚早就看见了她，她着一身绛红丝绸衣，披发挽髻，编发样式繁琐复杂，两侧插了金色步摇，朱唇皓齿，额间缀花。
像一众白莲中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艳丽地让人移不开目光。
“还有艺人来了。”有人在余戚戚耳边大声喊道。
这人似乎是个摄影助理，很年轻的小伙子，单肩个装照相机的包，对着余戚戚打量了一下。
“您是……艺人老师吧？”他不确定再次开口。
这里只有主演们才能进来，其他演员是不需要拍定妆的。
余戚戚不知如何回答，她并不出名，现在顶多算个素人。
“让她过来。”牧沉淡淡的声音传来。
余戚戚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他又说：“这妆造谁做的？”
“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女生，我刚从化妆间出来。”年轻的摄影助理似乎是个热情的性子，见状替余戚戚回答。
后者点头。
“不是沈言给你画的妆，选的衣服？”牧沉只定定看着余戚戚。
余戚戚不敢直视那双能看透人的眼睛。
沈言当时在给卢燃化妆，她等了一会发现一个女生过来了，那个女生看到她就开始给她上妆，还以为是介绍好的……
如果说出了实话，牧沉肯定会将矛头指向沈言，余戚戚支支吾吾，脑细胞快速转动。
“诶？牧导，她的妆造是我做的，怎么了嘛？”
路过的米月突然停下脚步，把口罩扒拉下来，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惹祸上身。
“沈言没跟你对过角色的妆照？”牧沉问。
“……这位老师的妆本来沈老师负责的，我看沈老师在忙，我就帮她做了，她饰演的不是剧中的闺秀吗？”
米月疑惑，她记得是有这么一个角色的。
“而且老师长得很清秀干净，这一身衣服很衬托她的气质呀，别的颜色的裙子反倒俗气——”米月继续辩解着，坚持自己的设计理念，却被牧沉狠狠嘲了一番。
“是我了解剧本，还是你了解剧本？沈言没跟你对说，她演的是舞女，是杀手，不是闺秀，更不是林黛玉么？”牧沉声音沉下来，面容带上不悦。
米月惊讶，她撇了眼余戚戚，对方正一脸歉意看着她。
这样一个干净清秀的脸蛋，说话还斯文柔和的女生，竟然演那个疯子舞女？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人演疯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理解但尊重，保工作重要：“对不起导演，是我没提前了解好内容，我——”
米月的话牧沉根本没在听，他大步流星走到挂衣服的地方，左右扒拉了几下，抽出一件绯红锦裙丢给了米月。
“半小时，给你改妆。发型重做，随便挽个头，插上同色系的簪子，耳坠也同色系。”牧沉顿了一下。
“在她眼尾描个花边，魅惑点。”他补充道，眼睛扫在余戚戚面上，后者一惊看向别处。
“……花边是什么花边？是眼尾画花还是描线条？”米月脑子里出现各种各样的图案，不知道牧沉说的是哪一种。
牧沉沉吟一下，垂目似思考，又把目光放在余戚戚脸上，道：“有纸笔么？“
“制片老师应该有，我去拿。”米月立刻道，快速叠好衣服就要出去。
“算了，你有眼线笔么，红色的。”牧沉将视线放在米月腰间的化妆包上。
米月意会，从包里哗啦翻腾着，翻出眼线笔给牧沉。
而后，余戚戚睁大了眼睛，连米月一双圆圆的小眼也瞬间放大。
牧沉竟然朝余戚戚这边走了一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略凉的温度让触觉敏感。
鹜然与那双漂亮冰冷的眸子对视，长如翼的睫毛近在咫尺，对方的瞳孔里映出她的面容，而后视线微垂，转到了她的眼尾，眼线笔细细的毛流感在皮肤上蔓延，牧沉又动了手指将她的脸侧过一点。
痒痒的麻感，全身如过电一般，身子僵硬不能动弹，连呼吸频率都无法控制，余戚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雷。
牧沉，少生点气对大家都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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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改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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