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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事赶着事，问题赶着问题。
齐旻思来想去，认为姜文冉说的话不无道理。
大国以人口为本，少一个都是损失。他打算接纳姜文冉的建议，各州县召集青壮年日夜赶工，做出了所谓的“方舱”，用于装纳病员。
姜文冉作为亲自住过方舱的人，还给出了一个极其简易的设计图，线没画直不打紧，主打的就是一个写意。
齐旻无奈，只好自己动手，照着他给的图，连猜带改又摹了一份。
方舱的功能给得很详细，治疗区域，病房区域，紧急隔离房，后勤房。这个方案在与太医院商讨以后，又进行了一番细化。
这事拿去朝堂商讨，姜九思竟然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人。他认为这样劳民伤财，费了大功夫建成的临时医署，日后又做何用？土地甚广，不少人连牛车都搭不起，难道还要叫病患自行去找所谓的方舱？不如仿照古法，让感染疫病之人自行隔离，令其家人另迁别地。
戴信却不这么认为。建舱的目的是分散病原，斩断传播链条。一来各地可按需分点建舱，以便利为主。拨赈灾款下去，租赁驿站车辆用以运输病人。二来再利用也不难，可稍作改造，然后低价租赁给当地官员或是改作驿站。至于后勤人员，更是可以临时雇佣，再广招郎中，集中治疗。
为这桩事，又是一番辩论。朝堂上没结果还不算，到了勤政殿接着吵。
和以往不同，齐旻不光没觉得烦，还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他真怕他们吵着吵着就把玉章往对方头上砸，于是开了口：“这是皇后的主意。”
这下两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
姜九思是不相信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子竟然会思考这种东西，戴信是不敢置信他刚刚竟然赞赏了姜氏。
姜九思哼了一声：“小儿所见。”
齐旻道：“朕却觉得皇后说得有道理。可效仿麻风病的应对之策，在各乡亭中建小馆收治轻症，重症者移送方舱中。朕意已决，今日便将此法传去州县，京中尤其不能放松。”
他又嘱咐户部：“官员染病不可休假家中，一律去官署挂名，治愈便可归朝。”
这是为了防止有些人趁机躲懒，在家养病，病好了还不及时回岗。
都嘱咐下去后，他批阅奏折，果然在京畿县内已有时疫出现，只是还未传染至京城中。
又或许已经传染了进来，却还没有大规模发现。
他合上奏折，就听庆公公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染疾，病倒在榻。
寿康宫的宫女们一向与长春宫走得勤，所以第一个被牵连。
太后病重，他应当去侍疾。
太后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再一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不孝儿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是来侍疾，在脸上蒙块布也就算了，还离得那么远。
是生怕她传染给他，那还不如不来！
她越看越心烦，想一甩手叫皇后出去。又听见外头有人来报，说皇帝驾到。
她精神一振，但看见姜皇后比她更高兴，她的劲儿就下来了，对姜文冉说：“来为哀家喂汤。”
姜文冉只好上前去。
尊老爱幼是人类的美好品德。他在心里默念，就算老太太不喜欢他，但这毕竟是齐旻的亲妈。
他刚端起汤药，太后便呕起来，好像要吐。他吓得手慌脚乱，退了两步，让侍女赶紧去拿痰盂。
太后干呕结束，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姜文冉举着碗一脸无辜：“我这是怕把您的药洒了。”
这是目前太医院殚精竭虑通宵查古书才整理出来的药方，又顾虑太后的体质进行了几番调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金贵得很。
“上前来。”太后吊着眉毛，“要哀家上前来喂你不成？”
姜文冉：“……”
他于是毕恭毕敬，又凑了回去，用调羹舀了满满一勺，递到太后嘴边。
太后撇撇嘴，又说：“哀家恶心，不想喝了。”
姜文冉：“……”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但考虑到这是位正在更年期的妇女，还是耐着性子，笑道：“病在母后身上，我们小辈内心怎么会安宁。良药苦口，母后不为身体考虑，也要为陛下考虑。”
他拿齐旻来压人，太后深觉可恶，但又觉得确实在理。齐旻小小年纪就要操劳社稷，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担心。
而且她生着病，也确实没那么多力气折腾，最后还是苦着脸，一口一口地接下了药。
真不知道是这药苦一点，还是生病的日子苦一点。
她无比怀念贤妃，若是贤妃来侍疾，最起码嘴是甜的。
齐旻走进太后的寝宫，看见的就是姜文冉机械地喂药的场面。
他不禁好笑，给太后请了安。介于他手上有伤，没法接替姜文冉去照顾太后，只好在旁边陪着说话，然后无比自然地从姜文冉手里接过空空的药碗。
太后惊讶于他们相处的氛围，内心有异，却什么都没说。
有齐旻的加入，空气和谐了不少。太后到底病着，没什么精神，很快就睡下了。
为了不打扰太后安眠，他们在寝殿外低声交谈。
“宫内都还安好？”齐旻问的是其他妃嫔。
姜文冉点头：“大家响应很快，连夜把各宫筛查了一遍。有异状的都暂时放在不常去的屋子，观察几日就知道了。僖嫔宫里两个，尚宫局一个，其他各处暂无异常。庄妃最近有些咳嗽，但她说是这几日受寒，我叫她最近先不要走动。”
齐旻点头。“多亏有你反应及时。”
姜文冉嘿嘿一笑。刚开始的紧张劲儿过了，他现在也庆幸自己决定做得快，才能保持了暂时的稳定。
这也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
他希望所有的妃嫔都能够安稳度过这次疫情，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听蕙青说，宁妃和德嫔比谁都怕死，搞卫生比谁都勤快，每个卫生死角都不放过，连蚊子都一只只找出来捏死。
托她们的福，胡婕妤倒是省事不少。
庄妃那边不用多说，姜文冉虽然担心，却不害怕。僖嫔呢，在半年的锻炼过后，则是比谁都皮实，饮食也健康，这半年来没病没灾的，整个一元气小炮仗。
就算真的感染了，只要治疗及时，怎么也不会落得原著里的结局。
比起她们，姜文冉倒是更担心班婕妤。
班婕妤身体并不算好，又起步晚，能照顾她的人手也不多。
“对了，裕阳公主……”姜文冉忽然想起来，“这几天也是不太舒服。”
齐旻说：“朕之后去探望她。”
“贤妃那边……”姜文冉又说，“我觉得让她暂缓回宫为好，陛下以为呢？”
提到贤妃，齐旻面容依然很平静。“这样也好。”
姜文冉真想问问齐旻，贤妃那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去。
“外面怎么样？”姜文冉转而问道，“大臣们同意吗？”
“大都同意，”齐旻终于露出了个笑容，“但你父亲带头反对。”
姜文冉：“……”
算了，毕竟是便宜爹。
“朕也考虑了一番，”齐旻说，“按你之前所谏，正在民间招募医女，以填充方舱人手。”
姜文冉：“哦……”
他神色不太自然。和齐旻提这个建议，他可是下了很大一番决心的。
一来是按这个朝代的设定，早前几乎没有医女存在。在原著里，是女主后期才扭转了这个现象。二来是举国招募医女，那这本书的原女主徐连翘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以她的医术，会脱颖而出，被举荐到太医院来。
可女主也确实是那个可以克服时疫的关键人物。
齐旻现在需要她的能力。
那样一来，男主和女主，就会正式相遇。
到那时，他这个皇后，就是头号电灯泡了，或许就该闪一边去。
这样也好，反正后宫里姐姐妹妹这么多，和姐妹处不是比和齐旻处开心多了？大家每天打打麻将健健身，没事还能看德嫔辛苦产出的话本子消遣，就这么一直到老也不错。
心里是这么想的，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他没精打采地问：“难道是已经有了杰出人选？”
“哪有这么快，”齐旻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笑他的心急，“虽然朕也盼着越快越好。”
先是狩猎时有猛虎这种凶兆出现，紧跟着就是宫中时疫，其中的蹊跷不言而明。登上帝位，每天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路，从而万劫不复。
他紧紧握住姜文冉的手，仿佛心中有什么感情正在奔腾。“你应当知道，朕并不信命。但朕有时却觉得，是上天把你赐给我。”
姜文冉心头动了动，别别扭扭道，“陛下话说太早了。”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个怨夫，怪矫情的。
可这也是事实，齐旻的缘分不是他。他发现自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难道不是吗？”齐旻却半点不知他的烦恼，依然诉说着衷肠，“朝堂的是非太多，先遇上天灾，又碰上**。这分明是朕的劫难，可你在此时出现，令我无比心安，仿佛再没有什么好怕的。”
姜文冉：“……”
他想起庄妃那天对他说的话，又想起前几天在书里看过的名句。
“你共人女边着子，争知我门里挑心。”
他其实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骗骗姐妹可以，骗不了自己。
再垂眼看见齐旻仍然裹着通木夹板的胳膊，眼睛微微发酸。
最起码齐旻现在说的这些话是真心实意，绝无虚言。
努力尝试日更，但是脑子不太行，差不多两三天才能写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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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七十一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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