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昀兴致高昂，其实她昨夜蒙昧不清醒，只有哼哼嗯嗯的劲儿。他把她带到酒店放倒在床，她彻底像睡娃娃一样沉眠。但他不说出实情，还要添枝加叶地编造，“你说，害怕一个人睡，不肯放我走。还摸着我的脸说……”
“摸你的脸？说，说什么……”夏安两只瞳孔放大，话音打结。我，我这么豪放的吗？
祁牧昀一直站立门边，逗弄地心满意足，给故事安全收尾，“说要跟我相亲。”
夏安松一口气，“噢……那就好，只是相亲。”
她平静了半秒，忽而从床上惊弹坐起，眼和双手四处找手机，嘴里念着，“现在几点？我还要上班呢。”
祁牧昀走近几步，从床头柜座机旁拿起手机递给夏安，“不着急，还不到八点。”
“谢谢。”夏安解锁手机，主屏页面干净。奇怪，曹岚居然没打追命电话。她再点进通话记录，昨晚九点半之后曹岚打了四通电话，全是未接。最上端的记录是小彤子，显示通过话的图标。
夏安还没发问，祁牧昀主动解疑，“昨晚你妈给你打了几通电话，我不方便接听。后来‘小彤子’给你来电，我接了。”
“你接了，”夏安抬起眼，带着好奇与少许忐忑问，“那你说了什么？”
“照情况实说，我的新朋友醉得不醒人事。我把你安顿在酒店，她可以放心，再请她向你妈妈转告你人身安全。”
“噢。”夏安吱一声，觉得这人处事还挺妥当。她尴尬等着，见祁牧昀没有一点要避忌的意思，惟有诺诺开口，“那个，你能转开一下吗？我要起床了。”
祁牧昀视线游扫她的长T恤，噙着笑慢悠悠说：“好像，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是没什么大尺度，夏安只是觉得被他这么盯着很别扭。唉，算了，她硬着头皮掀开被子。那边的祁牧昀同步转身，直步朝落地窗前的沙发区域走去。夏安趿上一次性拖鞋，先看了看床，只有单人睡的皱纹，没异样；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她一边找外套一边观察祁牧昀，好像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她望着他拿起沙发里的风衣穿上身，晨光朗照里，身型挺俊稳重，精英范与安全感并存。夏安不禁浮想联翩，跟他相亲，那也很不错吧。虽然，他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从酒店出来，大门口停着祁牧昀安排的网约车。夏安回头仰视大型字母品牌，五星级酒店，一晚一千多？祁牧昀很有风度地送夏安上车，她咬咬牙，心里滴着血说：“酒店房钱，一人一半吧，我把车钱也转给你。”
祁牧昀话说得意味深长，“跟你AA制，那不是人走帐清？不需要。你陪我喝酒，我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
他关上车门，跟她说再见。夏安隐隐怀着期待，可祁牧昀都没找她要联系方式。她心里犹豫，要不要主动一些，跟他加个微信。车辆载着她越奔越远，话语还是卡在喉咙管里没冒出来。
唉，活该你二十九岁还要相亲见痘痘君。路上捡来的机会你都不争取一下。算了，认命吧，打工去。
半路，她接到岳尔彤的来电，当然是为了八卦她昨晚的“艳遇”。
“夏安，那男人什么身份啊？是叫祁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听声音，是个霸总熟男。他把我指挥得明明白白，让我跟你妈说你在我那睡一晚。哎，你快老实交代，我都好奇死了！”
“什么霸总啊，你不会最近看多了西红柿小说吧。他叫祁牧昀，在游戏大厂做……”夏安拧紧眉心使劲想，醉酒之后的盘问篇章早随风散去，“好像是程序员吧。人是挺稳重的，但……”
“但什么，长得不帅？不合你审美？”
夏安抿嘴思考，最后给出结论，“我们就是在宏大的城市里萍水相蓬，他也没找我要电话微信，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岳尔彤恨铁不成钢，“夏安，到嘴的唐僧肉你就这么放跑了？你是想跟那痘痘君天长地久啊！”
姜东森的月球脸浮上眼前，夏安摇摇头把他甩出记忆。
夏安工作的书店在德隆商场三层，店内空间辽阔，“L”形吧台是她的主要根据地。她大学暑假在咖啡店干过兼职，店长手把手带了几天，她很快熟悉了器具与咖啡、饮品的制作。今天上早班，早十晚六。她在后场正换着工作服，曹岚的急Call夺命般杀来。夏安站在更衣柜前，深深呼吸，脑里飞快组织话术，然后抖动着心右滑接听键。
曹岚硬朗的音调从听筒狂泄出来，“夏安，你在大城市野惯了是吧，无缘无故在外头不着家。小姜说你昨天饭吃一半跑了，他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你想干嘛呀，一点家教都没有！别人家会指着我鼻子骂，说我这个当妈的没教好。是我没教吗？你立马给人道歉，再主动约他晚上吃饭。夏安我可告诉你，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抢手得很，你就这么一个机会。别当自己矜贵啊，要不是家里父母相互认识，他还不一定愿意跟你相亲。人家小姜那是一本品牌大学毕业……”
夏安把手机放在铁柜隔板上，她换好工服戴围裙，再扎好马尾，曹岚还在连环炮弹似地发射她的情绪。夏安不声不响，忽然意志消沉，连搭话的意愿都没有。
今天是周日，座位区顾客满坐。店里除了书籍，还有文创、手作工艺品售卖。夏安给磨豆机装满咖啡豆，切水果备料，出品完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及饮品。空隙之余，她遥望洒满阳光的木桌，都市男女低头阅书看手机，有的打开笔记本呆一下午。文艺时光属于他们，而她，是久站到腰酸脚板疼的打工仔。
像阿香婆辣酱一样熬到五点，以前，至少下班时间是快乐的。现在，出租房也形同牢笼。更可怕的是，夏安在休闲座位区里发现避之不及的一张脸——痘痘君。姜东森见她视线对上来，高高举起手臂挥手打招呼。
“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朝夏安头顶砸下来，她暗暗下决心，待会一定要跟他说清楚，不合适，不用再见面了。
到点交接完毕，夏安换好衣服走去外场，姜东森站起来，她坐下去。夏安还没开口，姜东森冷不丁从左边座椅捧起一束鲜花，微躬着身递送给她，“夏安，把这花收了。我订了七点四十五的电影，爱情片，我们吃完自助烤肉再去电影院，时间整好。”
这花像□□，夏安想一甩手丢出窗外。她仰脸望着他，嘴唇微动，视线却被前方渐行渐近，穿休闲便西服的男人所吸引。
——祁牧昀。他怎么会在这？
夏安目光愣愣，姜东森拿着花多少觉得尴尬，他走出座位把花强塞进夏安怀里。花束还没落稳，伸出一只手截走，两人诧异望向半道杀出的祁牧昀。
“你是……”
祁牧昀换了一套行头，姜东森对他的脸还有点印象。祁牧昀无缝接上话，“我是夏安的未婚夫。”
“啊切！”夏安没来由地打起喷嚏，她忙抬手捂住嘴，黑眼珠子盯向祁牧昀，大写的吃惊。
姜东森转动头审来看去，脾气不大好的样子，“未婚夫？你有未婚夫还相什么亲？你们家这不是耽误我时间嘛？”
“我……”夏安望向祁牧昀，我也不知道我有未婚夫啊。
祁牧昀有条不紊道：“是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前一周我跟夏安吵架，是我的问题，应该早点向她认错。这花，我就收下了。”祁牧昀从单西内部口袋里取出两张黑色卡，“客户送的超市购物卡。礼尚往来，表示一点小歉意。”
那一张卡面值1000，夏安看到，姜东森当然也眼尖瞄准。他刻意拖延了一会，以极其不在乎的表情姿势伸手接下。
姜东森拿到“赔偿款”，嘴里嘀嘀咕咕地提包离开。祁牧昀向夏安发出邀请，“一起吃晚饭？自助烤肉？”
夏安扑哧笑出声，她一下子感觉心情开阔，朝他笑说：“昨天你请我喝酒，今天我请你吃饭吧。不能太贵。”
祁牧昀跟着笑，眼皮轻轻一点颔首接受。
他们就近去了楼上的容记小馆，姜东森的鲜花被祁牧昀随手留在书店桌上。
两人看过菜单，点了家烧白丝瓜、黎蒿炒腊肉、啫啫土鸡、爆炒牛肚、炒麻糍。夏安欣喜发现祁牧昀和她口味相似，他也喜欢吃牛肚、炒麻糍、黎蒿腊肉。
等待上菜时，夏安再问一遍旧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跟你说过吗？”
祁牧昀带笑望着她，心想：果然忘得一干二净，把借醉行凶、挑逗他的行为也一笔抹掉。他随便找个说辞，“昨晚送你去酒店的路上，你提过。”
“噢。”夏安也不怀疑，她想一想，犹疑又问，“你平时也喜欢到书店来看书？”
“嗯。”祁牧昀顺着她话头说，“常来，以前没见过你。来书店工作了多久？”
夏安答，“两个多星期。辞职以后，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工作。”
祁牧昀考虑几秒，问道：“为什么辞职？”
夏安叹息一声缓缓讲诉前因，“之前在医疗健康公司做文秘，商务应酬太多，我对外宣传酒精过敏才躲过巡酒。最直接的原因是……和总经理出差，订酒店房的时候，他居然给我发信息，说就订一间家庭房，要我跟他住一起。”
祁牧昀眉心隆起，声线微冷，“哪家公司？这是职场骚扰。”
夏安头点一点，“嗯。我当时回绝了他，他打哈哈就过去了。但后来他老在下班之后给我派私人任务，我二十四小时都得为他服务。反正我也不喜欢那里的工作环境，人际关系复杂，鞍前马后，忍无可忍就辞职了。”
服务员给他们这桌一盘盘上菜，夏安看见香辣四溢的食物心情立马好起来。她拿勺子舀青椒小炒肉拌饭，高兴说：“居然会有一个男性跟我的口味这么相像，我们应该能聊得来、能做朋友。”
“做朋友？”祁牧昀并不起筷，他注视夏安，出其不意说，“夏安，你需要一个朋友，还是一个条件适合的结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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