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想着如今自己寸步难行,时刻看人脸色下饭足够令她心烦意乱。
眼下还被所谓的娘家给自己添堵。
若非前世的抗压能力强,恐怕她也要重现原主跳河之举了。
她顾不上回江府,派人将回门礼捎回江府后,她便催促着马车掉头前去扶摇书斋。
至书斋时,江扶风只见青瓦碎落一地,断裂的残木在地上歪歪斜斜,书斋的门扇半挂在檐下,摇摇欲坠,金色的匾额只剩残骸。滚滚沙尘扑面而来,站在狼藉中心的祸首正是江黎,他举着铁锤,朝那匾额上“扶摇书斋”四字重重挥下。
随着一声匾额碎裂的巨响,江扶风终于忍无可忍,用力甩开欲拦着她上前的家丁。
江扶风夺步上前,不留余力地推着江黎,嗓音已是气得抑制不住发颤:“江黎,你简直是个疯子!”
江黎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被绊倒在地,其旁家丁赶忙上前扶着,他才算站稳脚跟。他本是极为恼怒,发觉来者是为江扶风,甚至瞧见江扶风盛怒的神色时,江黎尤为满意地看着支离破碎的匾额,笑得诡异。
他挣脱掉家丁搀扶的手,挺直背站起身,装模做样地拍了拍沾了灰的衣袍,吊儿郎当地扫了眼四周,轻笑道:“江扶风,你不是想要书斋嘛?喏,今天我是来收拾东西物归原主的。砸掉的这些都是本少爷当初真金白银掏钱修缮好的地方,反正也带不走,索性毁了便是,你也别在意。”
江扶风衣袖内藏着的手已攥得极紧,她转头看向一片狼藉的书斋,只觉今日若再不给他些教训,恐怕自己将来都会被这目光短浅崽/种的拖累。
她试图深作呼吸平复内心,可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恨不得立马宰了这孙子。
“江扶风,不瞒你说,本少爷原本打算把茶楼拿到手后,连同扶摇书斋改成招待京城弟子们的玩乐之地,结果你去死又没死成,还非要嫁给那病秧子,”江黎仍旧端着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这几日那些贵公子在背地没完没了羞辱我,闹得爹爹要挨家挨户送礼。你不是想要吗?行,我拿不到的大家都别想要。”
江扶风冷冷道:“我以为你先前只是少了读书的头脑,今日一看,我看你是少了脑子。”
“你!”江黎瞳孔骤缩指着她。
江扶风指着已称得上是废墟的门前,寒声道:“你我脚下踩着的是京城书堂聚集之地,你用那双毫无远见的眼睛看看这四周,是你能当作玩乐的烟花之地吗?”
江黎闻言朝周围巡视了一圈,回头嘲笑道:“你少在这蛊惑人心,本少爷常年在此,难道不比你了解四周学子们的喜好吗?”
闻及此,江扶风嗤笑一声,瞧着他无知的模样。
江黎目光顿时动摇起来,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慌,不由问:“你笑什么?”
江扶风瞥了眼他下意识紧贴起的双脚,看破他此刻的局促,笑道:“江黎,试问中书六部,谁人敢审你提报的改建批文,以你如今这副游手好闲毫无功名在身的处境,能这般胸有成竹,是靠着父亲保你呢?还是靠着你的狐朋狗友们保着你?”
“我……”江黎结舌着说不出话。
江扶风丝毫不给他再言的机会,慢慢走近他,逐字逐句说着:“此处在先帝年间,曾以扶摇书斋为中心向四周圈起隶属京城才子栽培之地,朝中六部、文武百官,从这区区方圆十里内的书斋里层出不穷,因此才谓一句且谈桃李满天下,不过扶摇十里处。一旦扶摇书斋成了烟花之地,他日也就成了你葬身之处,蠢材!”
后半句话,她几乎是逼近在江黎的跟前,沉声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说出。
只见江黎身形一晃,他面容化作前所未有的惊恐,躲着江扶风洞察的双眸,朝身后连忙退去几步,撞到家丁的身上。
似是受的惊吓不轻,还未待家丁伸手将他扶着,江黎回身朝身旁围上来的众人推开,恼羞成怒下胡乱踢着四周的家丁,仓惶吼道:“滚!都给本少爷滚!”
因起争执,四周聚集了不少百姓围看,江黎猛地扒开一个缺口,慌不择路地欲往巷道里钻去。
但江扶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开口喝道:“站住。”
江黎始才察觉自己跑错了路,拽着家丁又折返至另一边。
江扶风问道:“想去哪?回去找爹告状吗?”
此刻的江黎就像那日被吓到的黎小娘一般,欺软怕硬的性子暴露得明明白白。
江黎厉声道:“江扶风,你给本少爷等着,日后这账绝对和你一笔笔算!”
“好啊,我等着。”江扶风丢了个无害的笑给他。
话音方落,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是齐整有力的队伍,隐隐约约有着兵甲抖动的振振声响。
江扶风站在原地,眉梢微挑,“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学着自救了。”
围观的百姓忽然被冲散,像是退潮的海浪一般分散开来,为官兵让出道路。
“何人在此惹是生非!”
听到官兵的呵斥,江黎此番也反应过来这突现的官兵从何而来,他不可置信看向江扶风吼道:“江扶风!我们是一家人!你竟报官抓我?!”
江扶风后退数步,静待着官兵的制裁,她也懒于再去揣摩江黎的神色。
她立于那破裂的匾额边上,脑袋歪了歪,双手一摊,把话原封不动还给江黎,“你别在意啊。”
微风掠过破败的书斋门前,随着江黎的叫骂声一同远去。
江扶风踱步走到那匾额前方,看着碎裂的四个大字心中生出一丝沉重。
这些日她独居厢房,把原主的记忆都梳理了一遍,有关扶摇书斋的记载,竟也不过两页宣纸。
所知的是,扶摇书斋被江黎夺取前,原主是江扶风的生母杨氏。
杨氏是闻名京城的才女,出身书香门第,其祖上曾有贵为少师之职的先辈所在,虽然这两代有所没落,但也受人敬仰。
在原主的记忆里,杨氏意外和江父相识,两人情投意合,不顾家中反对成了家。而后杨氏为了江父的仕途,以几近断绝关系的方式从杨家得来了书斋和茶楼,为江父积攒人脉。
不料江父凭借杨氏的人脉,当上了户部员外郎之后便逐渐冷落她,最后对她死于后宅一事更是不闻不问。那黎小娘,是江父与杨氏结为连理没多久后偷养在外的情人,怀了江黎后就被江父带回了江家,给了个妾室的名分,以至于江黎比原主还长几岁。
杨氏错付于人,落得个早死的结局,江扶风亦不免唏嘘。在她所得的记忆里,杨氏这样皎如辉月的才女,放在她的前世,绝对是万人追求的存在,怎就鬼迷心窍要嫁给江父这样的人渣呢?
看着眼前破烂不堪的一切,江扶风想起系统的提示,问道:“今日这般一闹,你说的人才还敢出现吗?”
她甚至觉得那被叫做“平展”的人才能留在此处,应是和江黎相处得好。物以类聚,这平展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系统答道:【宿主,按照提示,你要在此找到这位人才。平展是扶摇书斋授课先生,教书育人本事过人,但因江黎从不在意学堂中事,整日与纨绔子弟在书斋花天酒地,书斋被迫建高墙隔开两端,所以他们二人素不相识。】
江扶风抬脚跨进书斋院子,入眼瞧见四间书堂立于其中。偌大的院子里一睹扎眼的高墙宛如拔地而起,分割两片不同的天地,今日江黎带人闹事,把这堵高墙砸得只剩一堆残垣,倒也让人瞧清左右两侧。
一侧光鲜亮丽,另一侧却寒酸落魄。
她继问系统:“所以我要继续等着吗?”
系统:【目前的情况的确只能如此了。】
江扶风随意走进一间学舍,发现里面陈设雅致,所用器具瞧着就知是为上乘。但此处未有一本书籍在其中,哪怕是笔墨纸砚也不见踪影,像是这间学舍的主人特意保持着自己的神秘,生怕落下任何痕迹由人揣摩。
她绕着走了一圈下来后走出房门,朝着另一侧的书舍走去。
还未踏进门槛,江扶风发觉一抹影子投落在屋内的地面上,因她的出现而悄然晃动了下,似乎在想方设法地藏身。
江扶风勾着一抹笑,清了清嗓子道:“我进来了。”
又见那抹影子动了下,令她笑意更浓。
如此故意为之拉扯后,她朝着那身影走近的同时,也通过影子推测出那是一名幼童。
“小孩,躲着作甚?”江扶风转身站在书橱前,带笑看着缝隙里躲藏的人。
一个身穿素袍的孩子蜷缩在书橱中间,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抬首看向江扶风,眉尾下垂,双眼宛如受惊的小鹿。
江扶风问道:“你是扶摇书斋的学子?”
那孩子眼神闪躲着,应是在思考着是否要回答她的话,面色间尤为犹疑。
江扶风假意吓唬着他:“今后我便是这书斋的少主,你若是不说你是谁,就得马上收拾东西走。”
“不!”那孩子一听顿时松开抱膝的双臂,微龛的双唇急吸了口气说,“我是,我是莫亦,是,是书斋的学子。”
他拔高的声音随着江扶风看着的眼神越发变弱。
江扶风偏头扫视了一圈四周,空无一人的书舍在江黎的捣毁下寻不出一丝体面,砚台处泼洒的浓墨散着淡淡的气味,萦绕在他们的鼻息间,墙上挂着几张临摹的字画也被撕破,无一处完整。
她皱眉问道:“今日可是开课了?”
言罢,她朝不远处的一张书案走去,以布局而言,为首在那阶上的书桌定是授学先生所用。
莫亦从缝隙爬出来,扶着书橱小心翼翼地起了身,“没,没开,先生说这几日家事缠身,不便前来。”
江扶风随手拾起地上散落的书籍,转头看着他问:“既然不开课,你还来作何?”
莫亦垂眸看着脚尖,踌躇着说:“我无家可归,先生允了我在书舍留宿。”
江扶风拍了拍书皮面上的尘土,“那你的先生是何人?”
莫亦悄悄看她,拽着衣袖说:“如今书斋只剩平展先生了。”
果然如此。
江扶风心头微喜,她终是找到了系统提示的所在。
她一面掀开手头的书,“那你帮我找过来。”
谁知莫亦一愣,迷茫地望着她不语。
江扶风奇道:“听不懂?”
莫亦连连摆手,“少主,可是先生不在啊,他,他平日都不在书斋留宿的。”
江扶风才舒展的眉头又蹙起:“所以他不来你们就不开课了?”
“是啊,有时候平展先生会派人送来课业,基本做完时他就出现了,”莫亦托着下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我住在此处曾见过有人来找先生,只听闻那人唤了先生另其名。”
江扶风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还有什么名字?”
她垂下眼,瞥见翻阅的书页下方落款时,目光就此顿住。
那两个字,字迹清隽,笔势出锋锐利。
莫亦的回答同时落至她的耳畔。
“那人唤平展先生为,柳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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