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外几声哄乱传来,其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哭啼之声。
江扶风尚是从平展的真实身份里回过神,当机立断地吩咐着莫亦,“你回小阁楼去待着,一会儿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莫亦先是怔了怔,迟疑之际还是选择了乖乖听江扶风的话,踩着小碎步一溜烟地回到了小阁楼躲着。
随后江扶风信步来到书斋门前,只是还未见着来人身影,便听到了黎小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爷……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闪失,江家可怎么办啊?那江扶风虽然已嫁到了柳家,哪曾她想如此不顾我们的死活,残害亲兄长啊?”
看来江黎被官府抓走一事传得还真快,这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黎小娘便拉着江父来扶摇书斋,想要制裁她这个“祸首”了。
江扶风冷笑一声,径自跨过断裂的碎石,对着闯入视野的江父与黎小娘道:“兄长做错了事,自是要受些惩罚。倘若小妹这次纵容了兄长犯错,他日连累整个江家便就晚了。”
黎小娘一见着江扶风,面容瞬间变得阴狠,“江黎就算千错万错他也是你的兄长!你怎存了如此歹毒的心要这般对他?”
就连江父也是神色沉郁,他瞄了眼书斋前江扶风回门的柳家马车时,话至嘴边又软了几分,“扶风,你也知道我们江家香火不盛,为父膝下只有你和你兄长两个孩子。现如今你嫁到柳家,为父就剩了黎儿孝敬我与你小娘。你若是还存了些许孝心为我们着想,便去衙门把黎儿保释出来。”
江扶风一眼便看穿了江父的心思,只怕他以为今日她回门,柳臣因身体不适此时正处于车厢内,所以才同她放软了姿态。
“父亲,我只是以扶摇书斋主人的身份,告了江黎寻衅滋事,破坏书斋。可江黎告知我,他要将这书斋改建成烟花之地,丝毫不顾惜昔日先帝对书斋的青眼。倘若这事传了出去被朝堂上的言官知晓,父亲少不了被弹劾纵容儿子糟蹋圣地云云,”
江扶风话语尤为强硬,她紧盯着江父游移的神色,步步相逼,“父亲难道不怕江家这几十年积累的功名福荫被江黎一人给毁了吗?”
听罢江父目光骤变,黎小娘哭丧着脸,抱着江父的胳膊细声道:“老爷,我们黎儿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向来听话孝顺,怎可做成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其中有什么误解,让小扶对黎儿产生了这般印象。当务之急,还得是让黎儿从衙门里出来啊。”
江扶风懒于和黎小娘争口舌,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按当朝律法,江黎只需要赔偿我书斋被损坏的物品钱两然后挨几顿板子就行了,父亲和小娘不用担心。”
“什么?挨板子?老爷,黎儿他小时候不小心磕着了你都心疼好久,这衙门里的板子他如何挨得?”黎小娘急切地攥着江父衣袖,哀声啼哭地说着。
“这不挨板子,如何能给兄长提个醒?”江扶风凉凉道。
江父紧聚着眉峰,有些不耐烦地瞄了眼江扶风:“此事私了如何?书斋的损失,他日我让黎儿将赔偿钱两送到,你也去衙门把你的兄长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虽说你已是柳家的媳妇,但好歹我也是你的父亲,难不成你要我当着京城老百姓的面给你下跪求情?扶风,凡事也要有个度。”
江父话中意味很是明显,今日她占得了理赢了钱,却也和江家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但她在乎吗?能卖女求荣的父亲,她江扶风稀罕?
她只不过不想费这么多心思去对付娘家这些弯弯绕绕,在这如履薄冰的时日里,他们不给她添麻烦就已是万事大吉了。
故江扶风也没有死咬着江黎不放,应了江父所言:“好啊,我需要重新修缮书斋,这笔钱就要拜托兄长了。”
话毕江扶风递予了江父一份拟好的书契,虽说她瞧着江父的脸色愈发难看,但终归这白纸黑字落实了地,江扶风也没有多计较。
“今日你回门,你的夫君呢?虽说我知晓他身体不适,但依礼也应该出面见见我和你小娘的。”江父问着,目光落在了那已停驻多时的马车上。
好巧不巧,恰逢清风拂过,一并掀起马车帷裳,现出其里空空如也的景象。
糟糕,这下被江父发现了柳臣并未同她一道回门的事实。
江扶风只好厚颜胡诌着:“他啊,马车颠簸,他半路上……”
却是话还未完,被黎小娘抢得机会刁难于她:“该不会你在柳家什么也没讨得,连回门这档子礼节大事,都只有你一人回来吧?这传出去江家的脸往哪里搁?”
江父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连着他顾忌的源头都成了一场空,顿时面上怒火隐现。
正当江扶风护着书契,思索着应对之言时,柳臣的嗓音从马车后头传来。
“夫人,可是岳父大人在此?”
系统的声音蓦地插入其中:【你看,我说了他今天会来扶摇书斋的吧?】
江扶风咬牙切齿:“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只见不远处一人从马车边现出身影,正盛的天光落在俊秀的面容上,依稀可见得其脸色苍白,却是唇角勾起,一双目紧盯着书斋门前的江扶风。
“昨日听闻夫人想吃杏子巷的糖水,差府上丫鬟去买时已被人抢空。今日我便提早前去排了队,为夫人买到了糖水。不曾想岳父大人已提前至此地,小婿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柳臣缓步走近,手中正是携着一碗封得完好的糖水,他又再挽起江扶风的手,将糖水稳稳当当地放予她掌心中。
糖水尚温,掌心还有着柳臣指腹摩挲而过的痒感,江扶风一时觉着今日天气有些许热,暖阳烘得她面颊发烫。
“咳。无妨。”江父望着“感情甚好”的二人,原本皱着的眉不自然地拧了拧,“既然如此,便一道回去吧。”
随后回门的狭窄的马车内,江扶风近乎是整个人贴在了马车角落,歪着头搭在车框处佯装在看车窗外的喧嚣市景。
此番她这徒有个夫妻之名的夫君便坐在她的身侧,一路上也与她未有言语,加之二人同在的空间本就狭小,气氛一度尴尬至极。
江扶风虽是怀里仍搂着柳臣予她的糖水,但想来这等吃食,说不定是他随手给学堂里的小孩买的罢了,又再路过遇着她与江父这般情形,顺手解了围。
而马车陡然颠簸一下,江扶风的额头猝不及防地磕在了车框处,疼得她直直嘶了一声。
“夫人可以往我这边坐坐的。”柳臣始才开口。
其实马车虽小,但坐下他们二人绰绰有余,而江扶风却是一个劲地往角落里贴,以致柳臣处留了好些空隙。
江扶风转过面,垂眼见着二人相距的距离,旋即有些僵硬地往他那一侧挪了挪。
却是忽闻一阵淡淡的药香随风而来,紧接着她便见那月白衣袖抬至自己眼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伸出,那略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了她方才撞着了的额角。
“夫人可疼?”柳臣问着,江扶风偷眼朝他面上看去,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与她撞了个正着。
“不,不疼。”江扶风当即敛下了眼,暗自恼着怎么和他单独在一起时,就如此这般浑身不自在,连着素日里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也在他温和的目光里轻而易举消散。
而柳臣的指腹却是陡然用力按了按她的额角,惹得她不禁痛呼出声。
“这就是夫人说的不疼?”柳臣问道。
江扶风忍着痛,不禁腹诽着,你这么一按不疼才有鬼呢?
接而似有一冰凉的药膏在她额角徐徐抹开,柳臣不急不缓的嗓音也从她耳畔传来,“夫人想要我有事不相瞒,那夫人也请坦诚于我才是。像疼痛这种事,又何须忍着?”
江扶风听出他话中有话,是指她与江家的关系么?
索性江扶风亦直言相对,“你不是因病不能陪我回门吗?今日怎么又来了?还是出现在扶摇书斋。”
“原本前几日大夫是建议我卧床的,所以我只得委屈夫人。但今日天气尚好,我觉得身体还行,又听府上家丁传报你来了此处,我便过来了,还特意买了糖水赔罪。”
柳臣将手中的药膏放置一旁,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接言续道:“夫人可是对我有所怨言?”
“你既是来了,还替我解围,我又如何会怨你?但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家里人关系并不好,今日你来与否,那黎小娘也能找着法子刁难我。至于我父亲,他眼里就只有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和他的仕途利益了。”
江扶风毫不留情地披露着她对江家的看法,却未见柳臣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夫人不怨我就行。既是江家凉薄,往后也有我在。”柳臣面容贴近,他自顾自轻吹着她额角的红肿,心头想的是传闻江家嫡女柔善羸弱,而经过上次大婚之事与他今日在扶摇书斋门前所见,并非如此。
江扶风眼见着咫尺间的人,琢磨着该如何好好利用他的身份以振学堂时,却听系统蓦地发了声。
【由于提前完成修缮学堂的资金任务,我将为宿主提供第二个人才信息。】
江扶风当即应着:“是什么人?我要怎么见着此人?”
系统答道:【此人对当朝文学之风颇有见地,但碍于自身身份不能一展文采。其真实身份未知,名为陈词。按……】
“驭——”马鸣之声忽起,与着马夫急促的指令声生生打断了系统的话,也一并使得马车剧烈晃动了几番,摇得江扶风晕头转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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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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