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踏，踢踏——”
袁艺踩着拖鞋从厨房出来，目光锐利扫向门口，厨房附近没有人，走廊处有两女一男，看起来像是刚刚过来。
江浮正站在玄关处观察上面的摆件。
玄关离厨房有一小段距离，看见袁艺出来，江浮目不斜视，声音平静：“我看这个模型挺好看，研究研究。”
袁艺狐疑地打量着他，看他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心虚，心里有些怀疑。
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她大度道：“喜欢这个模型的话可以拿回去玩，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还是不了。”江浮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模型上移开，“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况且我叔叔也不会同意的。”
看江浮的喜爱不似作假，袁艺轻笑一声：“没关系的，不是很贵，何老师看着不像是约束小孩子的人。”
江浮摇头，表情眷恋又遗憾，他的手抚过模型，像是随口一问：“我刚才还没过来的时候听见厨房里有声音，你们是在剁骨头吗？”
“是啊，有人送了一大扇排骨，今晚剁好，明天炖骨头汤。”
“可是我刚刚——”
“那我们明天应该有口福了。”陈白一把拉过刚出声的小慧，不好意思道，“刚才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们刚过来，看见小江同学在这观察模型，看的太仔细没注意到我们，就喊了一声。”
“没事。”袁艺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一圈，眸色意味不明，最终也没说什么，留下一句“随便逛”，转身回了厨房。
陈白和阿楠拉着小慧转身，途中江浮看见陈白望向他的复杂目光，顿了片刻，跟上几人。
阿楠关上房间的门，转过身时，脸上隐隐有薄怒，压低声音冲着小慧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别人？！”
小慧脸上笑容一僵，神色倏忽间冷了下去：“裴向楠，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阿楠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陈白和江周还在一旁，她就无所顾忌的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小慧嗤笑一声，不顾房间里还有别人在，直接和阿楠撕破脸皮：“我不过就是喊了一句，能有什么危险？他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明明知道我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冲我发什么脾气？”
“从一来这儿你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是成年人了，要做什么还用你教？裴向楠，我忍你很久了。”
阿楠直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自嘲一笑：“我早该看出来，你根本不是和我真心做朋友。”
“要不是你学习还行，你以为谁愿意跟你做朋友？团建聚会从来不参加，叫你做什么也都拒绝，我们哪一点像朋友？你——”
“说够了没有？”
陈白不耐烦地打断二人的对峙，眉眼间全是压抑的烦躁：“这里是什么地方能让你们过家家？有没有点危机意识？刚才你喊那么大声把NPC引出来差点害了江周，说你两句怎么了？你是什么巨婴还说不得？幸好江周没出事，要出事了那你就是杀人犯！”
“你说谁是杀人犯？！少给我扣帽子！”小慧不甘示弱地瞪着陈白，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啊，你们联合起来针对我是吧，不就是个破游戏，没了你们我一样能出去！”
小慧看着房间里另外三个人，脑子里一团乱麻，在她眼里，阿楠和陈白都如同吃人的怪物，戳着她的脊梁骨指责唾骂她，而一言不发，冷眼瞧她的江浮则是阴暗角落里潜伏的毒蛇，他们都想看她的笑话。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凭什么这么看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恶意突然笼罩了小慧，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楠，其中的怨毒让阿楠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尖叫一声，狠狠推开门口的阿楠，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阿楠下意识想出门去追，被陈白喝止住了。
“追她干什么？”陈白冷笑一声，“她不是觉得这里没危险吗？你又不是她妈，管她那么宽？”
“可是……”阿楠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是有些犹豫。
陈白瞥了她一眼，就差把‘你是圣母吗’五个字写在脸上了：“她都明晃晃告诉你和你做朋友只是为了利用你，你还想去找她？”
小慧怎么样是她自己作死，她现在恐怕将他们三个都恨上了，他和阿楠目前算是队友，如果阿楠非要把小慧这么个不稳定因素放在身边，那么他一定不会再跟阿楠分享任何消息。
江浮耷拉着眼皮靠在墙边，抱着手肘，看见陈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站直身体，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和陈白一样。”
阿楠才终于放弃去劝说小慧的想法，她沉默地靠在门上，静默一瞬，辩解道：“我不是圣母。”
陈白明显不信。
“我们家在很偏远落后的山村，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大学生。”
很土的情节，但却在她身上真实发生了。
大学当然很少有人去注意别人的家庭情况，但阿楠出生在地处偏僻的小山村，那里的人生活习惯在城市里的人完全不同，落后又愚昧，显得一直浸淫在落后思想里的阿楠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她不知道上完厕所要自己冲水，没见过大澡堂，不会使用智能手机下载操作一系列学校要求下载的软件，她知道自己的室友们其实并没有看不起她，但那样惊讶的“你居然不会”几个字，还是深深刺痛了她脆弱又敏感自卑的内心。
裴向楠的入学成绩并没有多高，甚至可以说是垫底，她所在的地区教育非常落后，就连这个垫底的成绩也是她拼了命读书的结果，她知道自己和别人差很多，她只有努力到不能再努力，才能继续在这个冷酷的社会苟延残喘下去。
裴向楠不敢和室友走在一起，她们之间过于明显的差距会让她自惭形秽，所以当室友邀请她一起出门时，她总会垂下眼，低声说一句：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没有人喜欢一直热脸贴冷屁股，所以大一下学期，寝室的人基本上就不再和裴向楠说话了，除了小慧。
她漂亮又活泼，热情得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她不在意裴向楠的自卑和疏远，依旧和她同吃同出，带她出去玩，带她认识自己的朋友，所以哪怕其他人总用刻薄挑剔的目光打量站在小慧身边的她，一遍又一遍对比她们之间的差距，小慧也会很很认真地反驳。
在她心里，小慧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陈白没说话，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在难过。
他想了想，问道：“这种依恋会转变成喜欢吗？那你是……喜欢她吗？”
察觉到陈白话里的含义，阿楠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说的喜欢，不会是指那种喜欢吧？”
“不然呢？”
阿楠看向陈白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当然不是那种情人之间的喜欢，我对她只是纯粹的朋友之间的喜爱。”
“喔。”陈白点点头，闭嘴了。
“走吧，出去看看。”江浮拉开门，声音很淡，但裴向楠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感激地看了江浮的背影一眼，示意陈白跟上去。
小慧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呼呼的捧着一杯水，身边坐着的袁艺正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看见阿楠他们出来，起身让开位置。
“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是好好谈谈的呢？”袁艺优雅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对他们点头，“你们聊，我先回卧室，有事叫我，不要客气。”
阿楠警惕地盯着袁艺离开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走廊，她才收回视线。
小慧皱眉道：“你这么盯着袁姐干什么，她是好人。”
陈白简直无力吐槽。
这女孩先前看着还挺聪明的，怎么干的事一件比一件蠢，居然丧心病狂到相信副本里的反派。
刚才看的恐怖片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裴向楠也懒得和小慧解释，她知道小慧心里根本就没觉得这里有多危险，说不定只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VR体验，不过没关系，等晚上她就明白了。
了解这间大平层的地形之后，时间也已经不早，这里只有两个浴室，几人商量着洗澡的顺序，最终决定两个女生一间浴室，剩下的四个男人一间。
作为未成年的江浮是第一个，他冲澡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返回房间，站在床前边擦头发边翻群里的消息。
李豪谦让学生，何勇胜自告奋勇垫底，所以现在浴室是陈白在用，此时群里无所事事的几个人在分享今天得到的消息。
【李豪：我晚上去给庞贝辅导作业，她很聪明，精神也很正常，对学习也不抵触，就是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阿楠：你不是看过她的生平了吗？这种家庭情况下生长的小女孩不怪才不正常吧。】
【江周：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李豪：小江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给她辅导作业前她突然问我相不相信她，我相信她能有什么用，就没回答。】
【何勇胜：可能是她生前有向学校的老师求救过，却被告诉了家长，所以也问了你同样的话？】
【江周：李哥，今晚小心一点，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江周：庞贝今晚可能会去找你。】
晚上的庞贝，应该不再是人类。
——
小慧带着袁艺给她准备的睡衣在浴室洗澡，虽然今天和阿楠撕破脸皮，但好在阿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在意。
她们还是可以短暂的住在同一间房间里的。
她洗澡时习惯哼歌，哼的是最近网上流行的一首歌，很洗脑，浴室中充斥着蒸腾的热气，水流哗哗响，小慧哼着简易的调子，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门缝下悄悄钻进来一片黑色的污水。
“咕噜咕噜——”
有什么东西轻轻在瓷砖上翻滚，滚入水流之中。
神情放松的小慧当然什么都没有听到，她挤了一泵沐浴露在手上，搓出泡沫，心想这沐浴露还挺香，一会得去问问袁艺是什么牌子的。
污水中悄然出现两个白圈黑心的圆球，像是两个放大的眼珠，中间是窄细的菱形，有一点浅色点在最中央，周围的白圈上布满细密缠绕的红丝，一眼看过去，就如同布满血丝的眼球。
圆球悄悄划过水面，聚在一起，做贼似的齐齐朝小慧的方向流去。
……
“啊——！！什么东西？！滚开！”
阿楠猛地坐起来，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她顾不上管手机有没有摔坏，急匆匆往兜里一揣就跑出门。
那是小慧的惨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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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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